官衡说话喜欢囊括方方面面,连细节都得给补充清楚,恨不得就着所言话题提交一份详细报告,以证明其作为一个公司高层具备多么优秀的工作能力。 他停了停,压低了声音:“他小时候算命,人家说他活不过三十岁,虽然这种话爸爸是不希望你听信的,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要听那些真真假假的东西。但是小以这模样,真说不一定,你看他的脸,都快比你这房间的墙还白了。” 官周皱了皱脸,颧上肌往上提了提,抵着微微眯着的眼睑,露出个难以言喻的表情,说不清楚是同情还是惊讶,反正挺复杂。 官衡见儿子脾气不像方才那么冲,打算乘胜追击,给官周再灌注一点谢以的不容易,好让两个人接下来的相处更融洽些,装模作样的叹口气。 “小以不容易,年纪轻轻就一身这么严重的病。你年纪还轻不懂得珍惜光阴,在学校里头胡闹,但有些人的日子都是掰着指头,倒着算的。你看看小以舅舅,都这样了还不放松自己,还写字画画,愿意帮着爸爸教育你,你得听话,有颗感恩的心懂么?” 官周没立刻回复,想了想,喊了声:“爸。” 官衡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干嘛?” 官周:“你去把人叫进来。” “?” “我把我心脏给他,你让他以后对我怀颗感恩的心。” 官衡:“……………………” 那你还挺大方。
第4章 摔门 官衡一向对他这个儿子没招。 他这一趟来也就是看看谢以人怎么样,看完了觉得的确不错,满意得不行,又和谢以在茶室里说了半个小时的话。 直到谢以咳嗽的次数开始多了,谢韵叹气打断他的话,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位难得谈得很来的朋友,身体差到连说久了话都是一种消耗,这才悻悻地止住了嘴。 谢以本还想将他们留下来吃晚饭,官衡哪里还好意思再麻烦人家,摆了摆手说:“饭就下次吃吧,我们先回去了,待会儿天黑了车走山路不好开。” 谢以点头。 官衡从茶室里出来,走了几步又到官周房间前,敲了敲关紧了的门,怕他不开,又补充道:“小周,是爸爸。” 门“哐”的一声响,里头人冲门扔了个什么东西,就算是给了张通行许可证。 官衡回过头来,摸着脸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谢以,把门开了一半蹭了进去。 地上瘫着个小抱枕,想来这就是“通行许可证”上盖的章,因为底下垫着绒毯也不怕脏,官衡捡起来扔回床上,说:“小周,爸爸和谢阿姨先回去了,你在这里乖一点,有什么事你就找小以舅舅。” “嗯。”官周两手捏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头也不抬,显然不当回事。 官衡恨铁不成钢,又走近了几步,膝盖微曲抵着床边,弯下腰平视他:“你别光顾着玩,爸爸跟你说话呢,小以舅舅身体不好,你别当他是爸爸一样去折腾人家。毕竟不是亲生的,你在人家家里也客气点,将脾气收一收,留个好点的印象好不好?” 他一凑近了,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烟味就明显了,官周不喜欢这股味道,呛人又刺鼻,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敷衍:“知道了,你走吧。” 官衡满意,临走前还不忘把着门锁回头,再次强调:“记得答应爸爸的话啊,对舅舅客气点,不准耍大少爷脾气。” 官周嘴上应了两句。 官衡不指望他会记得多少,只是心想这小子毕竟是初来乍到地到一个新地方,怎么样也会有些束手束脚,至少前几天谢以肯定能过上一段安生日子。 但是他没想到,等他的车一离开别墅,就在这初来乍到的当天,官周就身体力行地将他的期待给粉碎了。 官周听见楼下传来的细语声,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抛,站在小阳台上看着官衡谢韵和谢以告了别,躬身钻进了车里。 谢以的背影挺拔清瘦,肩胛的弧度凌厉好看,站在院子里像一颗苍劲的青松,如他的字一般带几分清风朗月的风骨。 官周瞥了几眼,又移开了目光。 送他来的那辆车从山脚悠悠晃晃地驶出去,在空旷无人的山道上渐行渐远,从官周的瞳仁里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小点,又慢慢地消失。 不大的院子里刚兴旺起的人烟,这会儿没了官衡喋喋不休的声音,一下子沉寂下来,只听得见山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蝉鸣声,和过往林风。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真正意识到,他是真的要留在山里过一个月了。 谢以转过身,好似察觉到了头顶有束直白的目光,蓦然抬起头望过去,正好看见小少爷手臂抵着栏杆,垂着眸子,冷淡的眸光从薄薄的眼皮下投下来。 官周本来就没什么表情,半阖着眸子看人挺冷的,这会儿因着俯视,那双冷清的眼睛里又给人平添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他看着谢以望过来了,没有表现出一点偷看被抓包在场的不好意思,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了对方几秒,见这人还不挪脚,就那么含着笑和他对视着,誓有一种官周要一直看着,那他就能和他对望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 官周没有吃饱了饭和人大眼瞪小眼的癖好,率先做出了动作,冷着脸转身回去,将玻璃门一摔,门框连着门板一同颤动,这声摔门声就算是谢以站在楼下也听得清清楚楚。 官周又听到一声笑,距离太远了,隐隐约约的,还没底下鸟叫声大,但他就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声笑让他脸色又臭了几分。 好像他的脾气在那人眼里觉得很有意思,不仅不以为然,还以此为乐。 傻逼。 官周没好气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床上手机癫痫了一样振个不停,他点开一看,果不其然都是一个人发的。 一中扛把子:老大,你刚刚那一下太帅了! 一中扛把子:这一个二技能,直接把对面血砍了一半! 一中扛把子:我简直要为你折服!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优秀,成绩好打架牛,游戏还玩得这么棒! 官周面对着这一段话看得牙酸,手背上都起了一层寒颤。 这二百五是他后桌,叫周宇航,一个班的,是个奇人。 哪怕每天面对着官周一张凛冽冻人的死人脸,还能锲而不舍地顶着寒霜蒙头直上。 不为别的。 就因为跟着一中阎王爷倍儿有面。 官周一开始没当回事,之前也遇到过这种的,听了他的名字死乞白赖地要来做小弟,但是基本上被官周盯几眼就自己退缩了。 世上傻逼千千万,一个两个不算事。 可是周宇航这傻逼,格外的傻逼。 不仅没退缩,竟然还跟在他屁股后面特别中二地一口一个“老大”,声音可谓是洪亮有力振聋发聩,喊出口的时候整个走廊的人都要侧目多看几眼。 …… 官周只是脾气不好,不是不知道什么叫丢人。 在周宇航长达一个星期的尾随骚扰后,不管怎么警告威胁甚至恐吓都无济于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压下想动手的冲动,难得提起了耐心,说了一大段话循循劝导。 “我不是什么爱打架的小混子,我非常爱好和平从不主动惹事,不到迫不得已从不动手,先前那些破事是因为别人过来招惹我,所以我不收小弟也不当大哥你懂么?”官周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过。 二百五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嗯!” “……” 你懂个屁。 官周臭着脸想,要不然还是给这傻逼来一顿毒打吧,圆他一个完整的青春。 但到底没动手,不为别的,因为这傻逼有点过分孝顺。 不知道周宇航对他亲爹有没有这么殷勤,反正官周想了想,自己对官衡是肯定没有的。 有了这小跟班以后,不仅他以后打架有人专门盯着政教处放哨,打饭也不需要亲自去,甚至有时候心情不好不想写作业,这位孙子都自觉接过去帮他解决,还振振有词道:“老大,你看你名字里有个周,我名字里也有个周,我们也算同源啊!” 照这个逻辑,你和莎士比亚也是同源。 官周有托于人,没忍心把这句话说出口。 但是第二天他就很后悔没把这句话再加工加工掺几个脏字说出来。 因为周宇航一手。狗爬字,十道题一百分他只能拿十分,那十分还是因为每道题前写了个解,一个解一分。 …… 但这个朋友,也算是这么交下来了。 官周一看这满屏的谄媚,就知道他肚子里头没憋什么好水,指尖动了几下。 。:…… 。:有屁快放,别讲恶心话。 对面回得很快。 一中扛把子:Yes ser! 官周看得头疼,六个字母还能错一个。 。:sir。。。 一中扛把子:小细节小细节。 一中扛把子:我是想说,老大你暑假作业打算写吗? 一中扛把子:如果你打算写的话,你写完了给我拍一份呗,老刘太变态了,这次留的作业好多题难到我搜都搜不到。 他像是怕官周拒绝,又马上跟了个跪地磕头的火柴人表情包,配了句神经兮兮的话。 一中扛把子:求陛下怜惜。 。:…… 。:滚。 官周想把他拉黑。 他把手机摁灭,没回行还是不行,从床上起来将行李箱摊开在地。 他这一趟没带什么东西来,因为官周自觉住了一个月以后,不仅他不会再来,对方也肯定希望他再也别来。 箱子敞开分两半,一半全是衣物,一半全是作业,慢慢一摞,叠在一起能像座小山。 周宇航说得对,他们班班主任老刘的确是个变态。他们马上升高三,暑假才只放一个来月,这布置的作业能堪堪塞满半个二十四寸行李箱,官周光是把书搬到书桌上都得分四趟,这是人干的事?? 他抓了支笔,拉开凳子坐下来,随便扯了几本书过来翻了翻,扫了几眼,笔在食指关节潇洒地转了一圈,尾端完美地落进了掌心里。 怪不得周宇航搜不到题,就这几本书里就不少新编题,除了新编题就是排得齐齐整整的竞赛题。 官周想起放假前老刘站在讲台上,露出抹自信又诡异的微笑,非常亲和地说:“你们放心,我保证你们这个暑假一定过得很充实。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难买寸光阴,别说是寸光阴了,就是丝光阴也不会让你们浪费的。” 的确很充实,充实到普通学生一道题要他妈抓耳挠腮地想一个小时,最后说不定还只能写个解,然后对着下一道题再抓耳挠腮一个小时。 官周不算太吃力,平均十分钟一题,在脑海里构思个两三分钟就可以动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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