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的视线从柏然手上转到脸上,他温和地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马上就坐车走了。今晚恭喜你!”说着,院长看向柏然西装领口的胸针。 柏然的神经明显松弛下来,像普通的十几岁少年一样,稍稍偏头,弯起眼睛开心地笑。但很快又恢复了谦和得体的姿态。 柏然向对方介绍自己:“先生您好,我明年就要从希罗毕业了。我很想去圣约翰学院的音乐专业读本科,最近正在准备递送申请材料。如果不算冒犯的话,请问您方不方便帮我写一封推荐信呢?” “当然!”院长笑着眨眨眼睛,几乎没有迟疑地答道:“非常欢迎你申请圣约翰学院。你是Balram Bai对吗?我会转告我的助,这周或者下周之内寄到希罗公学,时间应该来得及吧?” “来得及的,”柏然赶忙道谢:“太谢谢您了先生。” 院长伸手拍柏然的肩膀:“这没什么。希望明年秋天能在剑桥见到你。有机会我们一起喝咖啡。” 正说着,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在路边停下。暖色的近光灯照出细细的雨丝,无声地飘洒在地上。院长跟柏然和身旁的教学主管告别,坐上了车,在夜幕中离开。 希罗公学地处一座丘陵,古老的红砖墙顺着道路蜿蜒而上。柏然没撑伞,顺着墙根的人行道向上走,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快乐得几乎浑身都要飘起来。 十八岁需要面临太多重要的选择,说是成年人,却还难掩青涩,难免对未来担忧迷惘。而幸运如柏然,却已经在一个普通的下雨的晚上,在轻松愉悦地谈笑中,悄然完成了“惊险的一跃”,果断利落地握住了今后的光彩人生。 这晚的雨仍旧温温吞吞地下着。 雨中的伦敦有种难以言表,潮湿而宁静的气味。柏然有意加深呼吸,却闻到了一种意料之外的呛人的味道。 柏然有些纳闷地抬头,就见山顶的方向,希罗公学所在的建筑燃起浓烟,在一片雨雾中滚滚上升,与阴暗的夜空相接。 柏然有些愣住了,定在原地,无措地看着升腾而上的黑烟。看着看着,那股黑烟忽然转变了方向,像一只失控的巨兽,倏地朝柏然扑过来。 柏然无从躲闪,被劈头盖脸的浓烟呛得止不住地咳嗽,咳得眼泪都冒出来。 在一片朦胧中,柏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哪儿有什么希罗公学,现在的他身在旧金山,正躺在单人间宿舍的床上。 柏然从床上坐起来,空气里飘着来路不明的薄烟,里面夹杂着某种奇怪的油脂味。柏然鼻腔发痒,忍不住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柏然以为是屋子里哪里着火了,连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就朝烟雾散发的地方跑。 柏然昨天坐了长途飞机,注册回来之后又忙着收拾宿舍,很晚才洗完澡睡下。他现在还迷糊着,四肢还没完全醒过来,跑过去的时候踉跄了两下。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但他并不知道现在几点。 那种呛人的烟是从隔壁传来的。他前一晚睡觉的时候没关阳台的门窗,此时风一吹,烟就畅通无阻地进了宿舍卧室。 柏然暗骂一声,皱着眉从窗口探出头去;就见那串烟雾正从隔壁的窗户涌出来,还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噪音。 “嘿!咳咳……发生什么了?”柏然干着嗓子朝隔壁喊了好几声,可这单薄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 柏然无奈,可也不敢耽搁时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飞速地穿上拖鞋,随手裹了件外套,跑去隔壁咚咚咚地拍门。 就这样拍了半分钟也没人出来,柏然以为里面没人,正准备跑去楼下找舍监,门却不紧不慢地从里面打开了。 站在柏然对面的男生长着一张亚洲面孔,围着一条红棕色的围裙,左手拿着瓶辣椒酱,右手拿着瓶蚝油。 对面的男生还有点搞不清状况,似乎很纳罕柏然为什么这么急匆匆地找他,看着柏然眨了眨眼睛:“Yes?” 柏然视线落在他手里的辣椒酱上,上面写着“老干妈”。柏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用中文说:“你要做饭不能去公共厨房吗?!为什么要在宿舍阳台炒菜?!你还开着窗户,油烟会飘到别人寝室里你不知道吗?!” 谢桑榆被吼得更懵了,面对一连串的反问句,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公共厨房不仅没有油烟机,还有烟雾报警器,所以炒菜只能在阳台用电磁炉。 可谢桑榆很快意识到,对面这个怒气冲冲的人并不在乎自己的解释,于是把打好的腹稿全部推翻,换成一句: “对不起……我不知道隔壁宿舍住了人。以后炒菜的时候不会开窗了。” 柏然气得冷笑:“不是……什么叫不知道隔壁住了人?宿舍不住人难道留着当度假房吗?既然你隔壁有一间宿舍,为什么要预判那间宿舍里没住人?” 谢桑榆紧了紧牙关,脸上也冷下来,看着柏然没说话。 一个人脾气再好,也是有限度的。谢桑榆想不通,都是中国人,不知道炒菜的时候油烟大吗?要是不想闻油烟味,把窗户关上不就行了吗?大中午的,有必要冲过来特意朝别人吼一顿吗?而且他都说了对不起,也承诺以后不会了;有必要一直这么得不饶人吗?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对视僵持着。可就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柏然的肚子忽然“咕噜”了一声。 谢桑榆下意识地朝柏然腹部看去。 柏然还没来得及辩解,同样的地方又传出了更长的一串“咕噜咕噜”…… 谢桑榆很快意识到对方还没吃东西,且很有可能才刚起床。虽然很不情愿,但流淌在中国人血液里的文化基因太强大,由不得谢桑榆继续这样沉默下去。 谢桑榆的表情仍旧很僵硬,但尽量柔和了语气,违心地对柏然说:“我做了辣椒炒肉和蚝油包菜,你要进来一起吃吗?” 柏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的胃暗算,满腔的怒火被尴尬扼制,都憋闷在他胸腔里。柏然觉得自己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柏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不住地变烫,想要逃离的欲望战胜了怒意。柏然稍稍偏开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用”,就转身进了隔壁的宿舍,“啪”地一下甩上了门。 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谢桑榆还站在原地,稍一愣,挑起嘴角冷笑,眼中的嫌恶再也藏不住。 谢桑榆狠狠朝隔壁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小心护着手里的耗油和辣椒酱,用胳膊肘把自己的宿舍门也关回去。 好好的一个中午,就这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邻居毁了。 真是晦气! 【作者有话说】 喜欢一些“打起来打起来”的吃瓜场面,临场感max!
第3章 这跟我肚子叫有什么关系? 谢桑榆虽然也是大一新生,但他一年前就住进BC音乐学院了。 此前的一年谢桑榆在读语言预科。日常英语还好说,但艺术史和鉴赏类的课程很特殊,有许多很难的术语要学。谢桑榆反正决定了要来旧金山学音乐,提前一年来适应语言环境也不错。 此前谢桑榆住在这儿的一整年,隔壁宿舍一直是空的。谢桑榆是典型的中国胃,受不了一日三餐全吃白人饭。来旧金山之后,他就养成了中午自己简单炒些菜,晚上热一下剩菜,再熬一小盅汤的饮食日程。 原本谢桑榆还挺希望自己有个华人邻居的。他一个人能吃的分量有限,每顿饭做不了几道菜,不然都是浪费。可要是邻居和他口味相近的话,两个人轮流做饭、一起吃饭,那他的午餐水准就能上升一个量级了。 可今天见了柏然…… 谢桑榆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说也是华人,但是谢桑榆完全不想了解他吃东西的口味。光是想想跟他坐在同一张饭桌上的场景,谢桑榆就浑身难受,直接“腾”一下从饭桌边弹了起来。 晦气!真是晦气! 谢桑榆想着,把盛好的饭菜一一端去书桌上,自己在书桌旁边坐下。拿出手机,在动筷子之前习惯性地打开Ins,看自己发布的帖子收到了什么新回复。 页面正转圈的时候,手机顶上弹出了消息。 【吴刚:晚上班里的娜美过生日,在LOCO订了卡座,你来吗?】 谢桑榆指尖顿了一下,把手机切到了聊天页面。 语言班里超过三分之一都是华人,能出国学音乐,家境自然没有差的。但旧金山这几年治安环境不太好,所以大家过生日的时候,也就只有附近几家大一点的club能去。谢桑榆对蹦迪没什么兴趣,这种活动统统婉拒,只是会出于礼貌发一条生贺短信,送一件小礼物。 谢桑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吴刚很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的吴刚也在吃饭,嘴里一边嚼东西一边说:“我给你发了消息,你看到了吗?” “嗯。” 吴刚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哦,那这次你要去吗?” 谢桑榆长长地吐了口气:“这种活动,我只有在来旧金山的第一个月去过吧?现在都一年过去了,还要每次都邀请我吗?” 吴刚嘿嘿一笑:“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你去不去是你的选择,该邀请你还是要邀请你啊!怎么样?娜美的生日,来吗?” 谢桑榆感慨,笑道:“小吴你这么会做人,怪不得周围那么多人喜欢你啊!不像某些人……” 话说一半,谢桑榆觉得不合适,停了下来。 可吴刚已经听了一半,自然顺着话茬追问:“啊?什么某些人?” 谢桑榆钳口不言。 吴刚本来还没觉出什么,见谢桑榆如此避讳,反而听出了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嘶……”吴刚瞬间来了兴趣,语气里满是八卦:“不应该吧!我们桑榆脾气这么好,什么事都看得那么开,谁有本事惹到你生气?” 谢桑榆实在气愤,也不再否认,“嗤”了一声愤愤道:“反正有这么个人就对了!气得我到现在还胸闷。” 谢桑榆分给社交的时间很少,吴刚是他少有的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在旧金山,这个头衔前甚至可以加一个“唯一”。如果谢桑榆实在是气愤到想要倾诉的话,吴刚就是谢桑榆的唯一选择。 吴刚闻言只是笑笑,也没再追问,只是说:“那你今晚应该有空吧?正好娜美生日,你也一起来玩呗!反正你在宿舍里也只能生闷气,不如跟大家一起喝喝酒跳跳舞呢。考虑一下?” 谢桑榆干脆道:“今晚几点?我来。” 吴刚“耶”了一声,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嘛!今晚八点我来找你,我顺便搭你的车一起过去。” 谢桑榆苦笑:“可我下午要去选生日礼物啊。到时候我就直接过去了,跟你又不顺路。” “哎呀没事,”吴刚摆手:“你带个吉他去就好了。娜美是你粉丝,到时候你上台给她唱首歌,情歌当然最好,她肯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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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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