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和好奇的打量,步伐是轻快和沉稳的集合体。程荆没有来得及说声谢谢。 这时候梁景珉还很年少,没有张开成后来夺目逼人的英俊锋利,却仍旧让人挪不开眼。 新鲜的空气缓慢流入鼻腔,程荆被迫从回忆抽离到现实。他背靠在床榻上,那时疏离温柔的少年近得不能再近,带给自己的却不再是点亮一整天的好消息,只有无穷尽的折磨,求饶无用无果。 程荆好像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又想起曾绵延一整个夏天的雨季,脏水每天都会灌进他的鞋子,指缝都是润的。 就像是梁景珉强加给他的一切:肮脏、潮湿、痛楚,如同暴雨在泥土表面砸出的深坑与浑浊积水。 这感觉比淋雨更加糟透了。 终于结束后,程荆后知后觉地想着没有结果的问题。 如果不爱,为什么非要和他结婚?如果爱,为什么现在又要瞒着他去娶别人。 人在出神的时候往往会忽略其他的东西,所以在梁景珉捏着他的脸叫他的名字时程荆没有回答。 他常常出神,常住湖畔别墅后尤甚。成日的见不到旁人,只能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梁景珉到底还是有些歉意,声音轻了些许,语气仍旧不容拒绝:“缓过来点了吗?”他伸手将程荆拦入怀中,骨骼与血肉碰撞,这曾经是能让程荆感觉到安全的姿势。 程荆没有立时回答,只是沉默着,泪水从他的眼眶中不可抑制地流淌出来。程荆从前其实很少哭。 汹涌的眼水像是一场迟来的对流雨,咸腥苦涩,本不该存在于西京的冬天。 久到梁景珉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的时候,程荆才用尽力气说出那句憋在心里的话,语气很平静,却莫名让人极其难受。 他的泪水积在下巴上:“梁景珉,订婚快乐。”
第2章 窥伺 程荆告诉自己,要惜命 程荆的一天很简单。 起床。被管家看着吃早饭,一点也不许剩下。被允许看书、看电影——只在梁景珉允许的范围内。午饭。午休,一个半小时一分钟也不能少。锻炼身体或者继续看书。晚饭。迎接梁景珉回来。 梁景珉虽然从来没有在明面上禁止程荆出门,只是经历了先前几次“意外”,他看程荆看得愈发紧。他的身体不适合白天出远门,而傍晚梁景珉总是在,不痛不痒的禁锢,一来二去就把人困住了。 程荆却不是一个容易认命的人。 他骨子里其实很偏激,也曾经闹过几次很大的。报了警、住了院,到头来还是回到了湖畔别墅,走不掉不说,还要独自消受梁景珉吓人的脾气。 那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分不清白天黑夜清醒沉沦,只记得睁眼的时候梁景珉永远坐在身边,仿佛偌大的地球濒临末日,只剩下两个相依为命的幸存者苦守这昏暗的小屋。 窗帘紧闭,昏黄的灯光洒在耳畔,梁景珉的表情总是很平和,好像什么都无所谓,把什么都玩弄于股掌的样子。看他的眼神很温和缱绻,有难以觉察的逼视和威胁。 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程荆告诉自己,要惜命,于是终于学了乖。 其实程荆很不明白梁景珉为什么非要留着自己在身边。 譬如豢养一只兽物,也总要收获忠诚才称得上有兴味。程荆身体太差,人又倔强,他像是一株苍白、畏光、带刺的沉默植物,实在是无聊又乏味,一不留神还会被扎到手。 无事可做的时候程荆会思考这个问题,尽量寻求一些美好的爱情故事作为参考文献,麻痹哄骗自己不再钻牛角尖,放自己一条生路。 昨夜暴雨倾盆,今晨依旧阳光明媚,程荆缓慢地咀嚼着早餐,像小骆驼咀嚼草料,缓慢、沉默,甚至有些乖巧。 他往身侧望了望,宽敞的一楼原本装饰得很有格调,只是梁景珉不厌其烦地往里堆东西,现在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窗帘每日紧闭,程荆每天抽出几秒钟遗憾思考落地窗修建得毫无意义,窗侧摆放着一架钢琴,显得很占地方。 程荆还记得,是有一次梁景珉搂着他在小影院看海上钢琴师。电影是随手选的,很有名,程荆却看得昏昏欲睡,看完只留了一句:“我之前钢琴也过了十级的”。第二天一楼就多出一架锃亮的施坦威。 梁景珉喜欢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不知道程荆初中住校后就再也没有练过琴,现在一首曲子也弹不出来了。他也不知道程荆每每看见钢琴就想到闷热夏日的琴房,弹不好就要受到老师劈头盖脸的责骂,没有空调,汗水浸透身体的每个分寸。 程荆收回了目光,继续磨洋工一样吃他的早餐。昨夜的对白在他身体里留下一根尖刺,缓慢流淌出滚烫血液,伤口溃烂流脓,程荆习以为常地忍受痛苦。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管家第十二次提出了同一个请求:“我要看电视。” 管家第十三次恭敬嘱咐:“电视坏了,您可以在小影院里看下载的电影和电视剧。” 他不想看电影或是电视剧,他想看电视。 昨夜梁景珉对他的质问和眼泪感到愤怒,矢口否认他的推断,有些疾言厉色地结束了话题。程荆得不到答案,只好当作默认,于是他整夜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幻想自己消失,幻想发生过的没有发生。 “电视坏了不能修吗?”程荆冷冷地噎了回去,嗓音沉冷嘶哑。 管家在能力范围内对程荆很照顾。程荆对他一向和颜悦色的,今天语气却很差,大约是自己过得不好,但看见别人也不好受,就觉得日子还算能过得下去。 管家沉默。这一定是梁景珉的嘱咐,为难管家没有意义。 程荆挑了挑眉,喝下去一口橙汁:“好,既然不能看电视,那我要出去。” “可以,梁总说过,如果您想,吃完午饭我可以陪您去俱乐部转转。” 他所指的俱乐部是西京的顶级会所之一,为数不多梁景珉没有明言禁止管家带程荆去的地方之一,那里绝对安全,在梁景珉掌控之内。 程荆抬眼,显露出惊讶,像是害怕管家收回这个提议般,没有丝毫犹豫答道:“好”。 在硕大的别墅消磨了一个无聊的上午,午后程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由管家开着车前往了俱乐部。 另一边,梁景珉对程荆复杂的心活动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他几个月来唯一一次出门聚会还能和程荆撞上。 俱乐部内的空气里若有若无弥漫着让人心旷神怡的气味。梁景珉和友人坐在公共区,气氛很不错,卡座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音乐声缓缓流淌,管弦声和点钞机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贺沛廷瘫倒在沙发里,左拥右抱着,还分出神来八卦梁景珉:“你要娶赵都宁你家里那位知道吗?” 贺沛廷是梁景珉的发小,两人从幼儿园就同班,只不过梁景珉高中逃去了月城念重点普高,贺沛廷念的是国际学校。他是个典型的二世祖公子哥,但人还算正经,各个圈子都很吃得开,也很爱组局喊梁景珉出门,今日是第八百回 ,梁景珉终于赏脸前来。 梁景珉手里拎着红酒杯,摇摇晃晃转着却没喝,修长的手指绕着杯颈,像一幅罕见的油画珍品。 他面容平静无波,听见贺沛廷的问句,百无聊赖答道:“他身体不好,成天在家里胡思乱想,告诉他干什么?” 贺沛廷勾起唇笑:“你们的消息网上好多,你不怕他刷到?” 梁景珉名义上的未婚妻赵都宁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但其实网红这个事情对她而言连副业都算不上。她上头有个姐姐,用不着继承家业,主业是做海归高材生,副业是做赵家千娇百贵的小姐。 长得漂亮家境殷实,学历高会念书,随意在网上拍几张照分享生活便轻易坐拥万千粉丝,一条随手发的笔记角落里带了无名指上的戒指,现如今订婚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 被扒出来婚姻对象是梁景珉后这件事更是直接被吵上了热搜,年轻英俊、位高权重,梁景珉这样低调的人,名气却一直不小。 梁景珉掀了掀眼皮,答非所问:“做秀罢了,又不是真结,顺便把手头这个合作了结了,再过几个月就没人记得这件事。” 他语气很平静,派头也很平常,贺沛廷却察觉出不对劲,笑他:“景珉,听你语气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梁景珉皱了皱眉头。想起昨夜的对白,想起程荆没来由的质问和眼泪,眉目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非得结婚有什么劲,平白把自己套住了”,贺沛廷看着梁景珉和程荆一路走过来,深知程荆绝不是个好拿捏的人,十分不解地撇了撇嘴,“不过你俩最近是不是好些了,看你比以往轻松,他身体好点了吗?” 梁景珉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另一边坐着的谢函弋是学医的,之前受梁景珉所托给程荆看过几次身体,听见他俩聊到这个话题就凑过来嘱咐了两句:“他那个样子,再折腾该散架了,你可千万别……” 平心而论除了偶尔强势梁景珉从来不会动手折腾程荆的身体,几次出事都是源自于程荆对自己下手太狠的缘故。 但梁景珉并没有辩解,只是垂眼闷了一口酒。 贺沛廷是个识趣的人,看见梁景珉握酒杯的手紧了紧,很快换了话题:“昱霖最近,还算安分么?” 梁景珉母亲去世得早,梁昱霖是续弦所生,老梁总近年来身体不好了,梁家兄弟分庭抗礼是圈内心照不宣的事,但外人知道得少。 贺沛廷和梁景珉走得近,知道得更多些,也是为数不多敢问出口的人。 梁景珉顿了顿,像是突然听见什么开心事,冷笑道:“他敢不安分吗?” 不一会功夫梁景珉手中的酒杯就见了底,他点了点杯壁,立马有人看着眼色上来续杯,就在这时候保镖附到梁景珉耳侧说了些什么,梁景珉脸色一变,起身就要离席。 “诶诶诶,做什么,这就要走?”贺沛廷伸手去拦。 “有急事,料完了就回来。” 贺沛廷铁了心不让他走:“之前也总这么说,从来没回来过,天天窝在家里陪老婆,几个月才聚一回,今儿我还偏不许你走了。” 梁景珉脸色一沉,正待要说话,远处袅袅婷婷走来一个年轻女孩。她一头茂密的卷发顺亮垂在肩头,一身名牌套装,没有显眼的logo。脸小、精致、毋庸置疑的漂亮。 她落落大方笑着,顺手就挽住了梁景珉的胳膊,又对着贺沛廷打招呼:“小贺,好久不见,这么巧!我刚在那边,看见你和景珉,就过来打声招呼。” 说着她往身后点了点,另一桌坐了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孩,大约也是约着聚会的小姐妹。 梁景珉没有拒绝她的亲近,微笑得顺畅合宜。他就是这样,当着人永远不会失态,极其擅长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不熟悉的人都以为他亲切。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6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