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茂的刘海有点儿长,垂着头的时候会遮住眼睛,只露出下半张脸来。他的下巴尖又圆又钝,有一坨软软的肉,鼻尖还微微有点儿翘,很显年纪小。嘴唇边缘圆润而模糊,薄而鲜红,有点儿盖不住他的大白牙,睡着也像在笑。 “不像,一点儿也不像。” 师祎在心里不断跟自己重复这句话,小心翼翼在沙发前蹲下,伸手撩开了叶茂的额发。客厅明亮的灯光打在叶茂的脸上,在他直挺的鼻梁和分明的颧骨侧面留下阴影,笔直的线条中和了下半张脸的稚感,再配上走势微微上扬的眉。 “太像了。” 那一刻,师祎几乎摒住了呼吸,拈着叶茂头发的手甚至有颤抖的前兆,从指尖到手腕都在发酸。这股酸意渗入皮下,从毛细血管蹿进微静脉,再顺着体循环只花了四十秒就回流到心脏,让师祎的胸口好一阵酸涩,忍不住叫了一声: “叶嘉茂?” 好歹三个字里有两个字同音,叶茂条件反射般地惊醒了,一睁眼就看见蹲在沙发边的师祎,又被惊地原地弹跳了一下。 由于楼下的KTV大包厢光线昏暗,人头扎堆,在五颜六色的彩灯下,师祎和叶茂谁也没看清谁。这一眼可以算是两人的初次见面。叶茂第一回惊是睡迷糊了,被声音吓的,第二回惊也是被吓的,可这惊吓纯粹是有人恃靓行凶。 不夸张地说,师祎是叶茂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男人。真人,电视上的明星不能算。 师祎的眼窝偏深,脸型较窄。骨骼的转折与体积都恰到好处,有一副东亚人种难得的好骨相,还被包裹在一层不多不少的、柔韧的皮肉下。皮肉之上,眉眼都浓艳得像描过线,干净又分明,客厅的顶光让他的下颌显出一道利落的轮廓线。 这样一张脸被及肩的长发半遮半掩,如同一尊裹在黑缎中的石膏像。 不夸张地说,叶茂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不会亲眼见到比师祎更好看的男人了。 “叫什么名字?”师祎开了口,他的语调平和而轻柔,说的却是叶茂听不懂的东西,“多大了?哪个场子的?” “叶茂。”叶茂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师祎的态度冷静又笃定,让人起不了质疑的心思,“二十,还没满。”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叶茂听不懂也答不上来,好在师祎没有追问,却微微皱起了眉。毕竟相像的地方太多了,连名字都只差一个字。投其所好到这个份上,师祎要是没有丝毫警觉,那也只配当地主家的傻儿子了。更何况,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应该不多。 还好,还好眼睛睁开后,也没有那么像了。 “谁送你上来的?”师祎很想把眉蹙得更深,可对着这张脸他生不出脾气来,顿了一顿,还是单刀直入,“有人包吗?什么价?” 不得不说,生得好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优越资源。这样赤裸下流的问句,从师祎口中问出来,就理所当然得仿佛医生问诊。叶茂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了,一下子坐直起来,舌头都还捋不直就说: “你衣服忘在楼下,我给你送来,挂在走廊墙上。” 叶茂喝醉了,师祎却没有。一句话足够他打通其中关窍,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随后问: “不是我们专业的吧?钟朗的朋友?” “唔,我是他邻居,住一栋楼。”今晚的惊吓有点儿多,叶茂的酒是彻彻底底被吓醒了,他平时就不太会与人打交道,眼下只想走,“不好意思弄脏你衣服,特意来道个歉。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喝杯水吧。”不待叶茂回应,师祎直接起身走向吧台,用一丁点儿朗姆兑了苏打水,还往里面放了一瓣柠檬,“有在上学吗?” “上的,在南新学院,念药学。” 师祎背对着叶茂,从一支小瓶子里取了点儿液体滴进杯子里,转身把杯子放在叶茂面前的茶几上,笑了笑: “南新?那算我半个学弟。” 叶茂闻言有些尴尬。拿起杯子握在手里,讷着脸不知怎么应对,没喝也没接话。 这个学长叶茂是真不敢认。南山医科大前两年跟南山大学合并了,而南山大学下属有一个三本院校,就是南新学院。这么弯弯绕绕的关系,难为师祎能脱口而出,睁眼说瞎话不带打草稿的。叶茂打定主意,师祎再绕半句弯子,他起身就走。 岂料师祎像是会读心,再开口就直白到令人震惊: “我今晚约了个床伴,抱歉,误以为你是。不介意的话,我想将错就错。” 叶茂面无表情,实则是天生了一张缺少变化的脸,早被吓得杯子都要端不住了。 “如果可以,这会是一次你情我愿的约炮,上下可以商量。”师祎的神情始终很平静,“如果为难,这也可以是一次你知我知的交易,我想睡你,多少钱都付得起。” 说这话的时候他端着给自己的那杯饮料,向后靠进沙发里,微微扬起下巴,却垂下了眼。他的睫毛不算长,很浓密,向下看的时候像在眼角勾了一道上扬的弧度。矜持与放荡被这副皮相拿捏得恰如其分,“我想睡你”四个字活生生被他说出了“我很爱你”的气势。连约炮都赢在了起跑线上,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叶茂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直愣愣地盯着师祎。师祎好脾气地等了他许久,才听见他说: “这不太好。” 三棍子就打出这么个闷屁来,师祎都要笑了。 “别这么紧张,”师祎掀起眼皮,很松快地眨了眨眼,作势点了点自己的左耳,“你又不是不能接受。” 叶茂见状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那里有一个耳洞,平时会戴一枚纯银的耳钉,今天来“星麦”他留了个心眼,特意摘了,居然还是被师祎看了出来。 “我觉得,我的条件应该不差。”棍棒后头要接甜枣,师祎挑了下眉,“被我睡,或者是睡我,都不算亏。”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久到师祎都要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不好用了,就听叶茂问: “你打算付多少?” 师祎喝着饮料的动作僵了那么几秒。可很快他就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脸不敌人民币这个事实,想了想说: “三万。” “几次?” “包夜。” “好。”叶茂放下玻璃杯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了点儿心理准备,又憋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没做过0……” 之前他坐着还不觉得,这下人站起来了才发觉,叶茂的个头不比师祎矮多少,穿了件插肩的中袖,饱满的肌肉把前胸顶出了个漂亮的弧度。师祎审视的目光在叶茂身上游走了一番,也放下了杯子,说: “你先去洗澡,我找人来帮你。” 本以为依叶茂的性格非得要推一步才走一步,少不得要连哄带骗才肯上床。不想他听罢点了点头,很快就走进浴室,门内传来哗哗的水声。 师祎在浴室那扇毛玻璃门前站了一小会儿,还在出神,冷不防又有人敲门。 开门看去是一个与师祎身量相当的男人,瞧着有二十五、六岁,长相是很清爽的那一款,身着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门一开就先亲热地吻了吻师祎的侧脸,说: “小祎很久没来了。” 师祎没躲,侧仰着头很享受地接了这个吻,反手从裤口袋里随便抽了几百块钱,卷了卷塞进来人的内裤里,还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才说: “正好找你呢。叫个熟的来,给人开苞。” 来人退开些许,有点儿惊讶,问: “你不爱吃这口的吧?”这个人叫林斌,是师祎常睡的人之一,也算摸清了师祎的喜好,便好奇地往里看了看,“不是场子里的?” “吃谁都戒不了你呀。”师祎笑都没笑一下,掰过林斌的下巴更深地吻了一回,乱七八糟的话张口就来,亲完就要变脸,“吃谁也不用你知道。” 林斌不亏是靠这行吃饭的,不羞不恼地又在师祎脸旁蹭了蹭,笑着走了。
第4章
叶茂这个澡洗得很快,不给自己太多时间放空。放空就会想多,想多就会后悔,可他还不打算后悔。等他洗完澡出来,走廊的置物架上放了一只印着“星麦”标志的硬纸袋,叶茂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里面有三叠用牛皮纸包好的钞票,想来就是“嫖资”了。 遮遮掩掩的,还挺照顾叶茂的自尊心。 然而叶茂并不觉得羞耻。你买我卖、钱货两讫的事情,有什么好羞耻的?就是这个价格给得有点儿高,拿了钱之后得留心有没有后招。 他一面琢磨,一面擦着头发走到客厅,就见师祎还坐在原处,手里翻着一本书。定睛一看,好家伙,居然是一本蓝皮的人卫版麻醉学。听见动静师祎看他一眼,扬了扬下巴说: “坐。” 边说还边在书页侧面记笔记,说话都不耽误写字,三分之一的书页已经翻得卷边了,不像是装的。这副架势让叶茂有点儿茫然,不知所措地端起一直没喝过的饮料抿了一小口,干巴巴地说了句: “学长真刻苦。” “本科念的临床,研究生考了麻醉,复习一下本科的教材。”师祎竟还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稍等一会儿,会有人来教你做准备。” 这话说得,真叫人无言以对。叶茂只得再喝了一口手里有着淡淡酒味的苏打水,见师祎不看书了,倒盯着他手上的杯子,又不知所措了起来。 “你很缺钱,家里有变故?”师祎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书,“我看你衣服穿挺旧了,不像花钱大手大脚的人。” 叶茂不说话,端起杯子又要喝,被师祎一伸手罩住杯口,按了下来,说: “别喝了。” “我很缺钱。”叶茂依旧没什么表情,很坦然地问, “你不想我喝吗?” 这话让师祎稍稍有些惊讶,挑了挑眉,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知道。” 师祎也不说话了,一瞬不瞬地盯着叶茂看。刘海让叶茂的脸显得很青涩,牙齿从唇缝里露出来一线,显出些许天真。可碎发的遮挡下,他的眼神很冷硬。这是一张师祎很熟悉的脸,有一双让他完全陌生的眼睛,却露出了与记忆中几乎一致的神情,一种了然于心的神情。 “别喝了。”师祎起身夺过杯子,“哐当”一声磕在了玻璃茶几上,“我反悔了。” 闻言叶茂的眼神有一瞬的黯淡,似乎觉得可惜,但神色却是放松了下来,当即站起来想走,却被师祎摁了回去。黑亮的长发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师祎就吻了上来。 师祎的唇纹很深,与叶茂的嘴唇厮磨时会让他觉得痒;师祎的牙不那么整齐,虎牙很尖,咬起人来会让叶茂有瞬间的刺痛;师祎的舌头又软又灵活,吮吸起来有种肥厚的口感,让叶茂有片刻的意乱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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