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姨,我来帮你吧。”程殊楠说着往前走,要接过燕姨手里的被子。 “不用,你下楼玩儿,时间还早,安安的同学来之前我就能弄完。”燕姨抱着被子走几步,程殊楠跟上来,从她怀里拿过枕头,和她一起去走廊尽头专门的晾晒区。 这是程殊楠之前盖过的被子,松软舒适,有淡淡的皂香。 他已经三年没回来住过,被褥却像是一直在用,干净、清香,好似他从未离开。 “你走之后,北林就在你房间睡了。后来他状态很不好,幻觉越来越重,心理医生建议他回自己房间去。但他每隔两三天便要把房间被褥收拾一遍,说是万一你哪天回来,被子不舒服是要不开心的。” 燕姨将被子铺展开,拿除螨器轻轻拍打,保证每一面都要晒到阳光。如今聊起以前没那么沉重了,要是搁一年前程殊楠生死不知的时候,这些话她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程殊楠帮着把几个枕头归拢好,隔了一会儿才问:“他的幻觉……严重吗?” 他低着头扯枕头上的褶皱,看不清表情,也不像是第一次听说的样子,燕姨不疑有他,说:“有大半年挺严重的,有时候半夜起来去院子里找你,说看到你光着脚,很冷。有一次在屋子里点火,还是说你冷,差点把房子烧了。” 现在这些事说得看似轻松,但当时吓得燕姨够呛,梁北林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不得已才去看心理医生。 燕姨收拾完程殊楠的房间,又转战到梁北林房间,两人将被褥都拿到晾晒区。除螨器没电了,燕姨按了两下没反应,便跟程殊楠说:“北林房间里好像还有一个,我去找找。” 程殊楠说“我去吧”,折回去找除螨器。 这种东西大概率会被扔在衣帽间,程殊楠目的明确,将衣帽间下面几处抽屉翻了一遍,没有,又踩着梯子去最上面的隔断找,不知怎么就摸出个盒子来,很大,也沉。 程殊楠看一眼包装,是他之前常吃的一个点心牌子,没想到梁北林还留着盒子。他还站在梯子上,将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些照片和一张折着的纸。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照片却露出来一些画面,他多看了两眼,是一艘巨型游轮,歪斜在浅水滩上,应该是搁浅了。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9月16日,布鲁维斯号。 他有些好奇,翻了翻照片,全都是这艘轮船,从不同角度不同时间拍摄:2月14号,布鲁维斯号;8月3号,布鲁维斯号;12月28号,布鲁维斯号。 这些日子都太有指向性,程殊楠想不注意都难。他想不通这艘叫做布鲁维斯号的轮船和情人节,和自己生日,和梁北林生日,和他们第一次认识的日子有什么关联。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程殊楠将那张普通A4纸按照原先的折痕折起来,放到照片上面,又将盒子物归原位。 失重感从身体里涌出,带着细碎的心痛将他淹没。 他在衣帽间站了一小会儿,然后慢慢走到二楼窗口,往下看,梁北林已经回来了,站在院子里给安安讲桌游玩具的游戏规则。 梁北林笑容浅淡,气质从容,讲话和煦耐心,看不出来和妄想症有什么关联,和了无生趣到要结束生命也不搭边。 而照片里的布鲁维斯号也只是东部沿海小城的一个小众景点,好像距离他们的生活很远。可梁北林两年内去了四次,在第五次决定去之前,留了一封信,没打算再回来。 有时候就是命中注定,在他准备出发的前几天,他从视频里看到了程殊楠。 程殊楠从手机里搜到这艘船,一艘搁浅在异国他乡的货船,无声孤独,被海浪侵蚀,回不了家,靠不了岸。 就像程殊楠,也像梁北林。 所以才吸引痛苦的人一去再去。 院子里喧闹声近了,程殊楠扣上手机下楼。 梁北林站在廊下笑:“邻居听说我们今天给孩子过生日,他太太特意烤了饼干,让我带回来。” 游戏桌旁放着一大盘曲奇饼干,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能闻到香气浓郁。 “小叔,可好吃了,你尝尝。”安安捧着盘子,眼睛里亮晶晶的。 “不如你小叔烤得好吃。”梁北林揉揉安安头发。 程安安有点惊讶:“小叔你会烤曲奇?能烤给我和梁叔吃嘛?” 程殊楠想到自己可怜的厨艺,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他想着,还是要多给梁北林和安安一点甜。 于是他答应得很痛快,但加了个条件:“好啊,烤坏了也得吃光。” 孩子们很快到了,午饭吃得热热闹闹,程殊楠吃完便窝在吊篮里昏昏欲睡。 女孩儿们在客厅里逗叽叽,男孩儿们专注地研究桌子上放着的一艘巨型游轮模型,大有玩到天黑不回家的架势。 盛夏的午后因为满院绿荫变得舒适,天空泛着金色的光圈。 梁北林靠在吊篮一侧的沙发上,一只手扶着篮边儿,轻轻晃。程殊楠将半个脸颊搁在梁北林手臂上,闭着眼。 “梁北林,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重新开始,因为我没有办法忘记那些。”程殊楠突然开口,然后睁开眼看他,脸上有很多迷茫。 “刚离开的那一年,每晚都会做噩梦,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发现桥下那人不是我,会不会还要追过来抓我回去。” “我每天早上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走出来,告诉自己,我现在已经离开你了,我过得很好,我不用每天担心你开不开心,今天又要怎么对我。” 梁北林摇晃吊篮的手已经停下,沉默着听,一语不发。 程殊楠靠住篮边,坐直了一点,一只脚伸出来踩在地面上。他跟梁北林距离很近,从远处看像是相互依偎着,然后慢慢地说着这些话。 “即便到了现在,有时候也会恍惚,不知道面前的你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是不是还恨我,还有很多折磨人的手段。” 梁北林慢慢俯下身,额头搁在程殊楠双膝上,两只手抱住他小腿:“小楠,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 程殊楠看着梁北林的发顶,有些发怔,他好像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梁北林,脆弱到不堪一击。 程殊楠喉腔发苦,过了许久,说:“愿意吧。” 愿意吧。 这三个字弥足珍贵,像特赦令,让梁北林全身血液都热起来。 他不敢妄动,好似生怕程殊楠会把这三个字收回去,只是紧紧抱住程殊楠的小腿,久久不肯松开。 “你知道的,当初你那么对我,我很难过,也不会原谅。即便你现在做了很多,我要完全忘掉过去和你重新开始,还是很难做到。” “但人总得和解,和自己,和你,和我家人。我不想让自己生活得太痛苦,太孤单,你说你只有我了。”程殊楠顿了顿,苦笑一声,“我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梁北林给的痛那么深,给的爱那么绝对,他早就知道自己无法再爱上别人。他想象过很多次未来伴侣的样子,都是面目模糊的,到最后,也都会变成梁北林的样子。 “那可不可以结婚。”梁北林的问题有些突兀,重点抓的也和程殊楠不同。 程殊楠看着梁北林,没说话。 梁北林又说:“你总得给我点盼头,不要用注重过程不看结果这样的话搪塞我。” 画风有点跑偏,程殊楠想了想,犹豫着说:“目前先不吧。” “那要多久?” 程殊楠随便想了个日期:“我现在事业刚起步,等三四年再说。” 梁北林立刻回答:“好,三年。” 已经比最坏的预估好太多了。 “梁北林。”程殊楠叫他的名字,感觉又要犯困了。 梁北林整个身子挤进吊篮里,将程殊楠直接抱在自己怀里,很轻地拍着他的背,努力想要哄他开心一些。 程殊楠的声音因为困倦发颤:“你会对我好吗?” “会。” 会很好很好,比所有男朋友做的都要好。 程殊楠嘴角露出一个笑,找个舒适的姿势,将自己完全窝进梁北林怀里。 他在一个凄冷冬天离开,在盛夏暖阳中归来,穿过阴霾和苦难,从淤泥下生出结实的根茎,开出花来。他爱的人或许不及格,或许不完美,治愈漫长,前路漫长,但他愿意相信,陪伴的爱也漫长。 孩子们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每株花草都生机勃勃,阳光洒下金色的光泽。 他以后无论在哪里,梁北林都会快步向他走来。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之后会陆续放番外,会交代几个正文里没写的点。自己撒把花嘎嘎。 隔壁预收新文《垂涎之物》,冰山攻和美强惨受,来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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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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