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本市人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小岛上,一块陆地被水隔绝之后就会自成一套生态。他的家庭虽然在岛上算是富裕阶层,是少数在逛生鲜超市不用特意购买打折产品并充值最大面额充值卡的人家,提到做包工头父亲的时候,街坊邻里都会高看他家一眼,闲聊时语言中透露着艳羡。但是他从来不知道,这种‘富裕’,在主陆的人们看来,又是什么水平呢?他的邻居多数都是渔民,或是在农闲时期进城务工的农民,虽然大家也都衣食无忧一派祥和,但那或许仅仅受益于国家发达的工业制造业能生产廉价工业品反哺底层。他们家真正处于什么阶层,和岛民对比是得不出结果的。 但<王子公主礼仪课>算是让他隔着一块电子屏瞥见了岛外孩子的真正生活。在那个节目里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袖珍可爱的小马,宠物也可以不是猫猫狗狗,而是孔雀、羊驼、一玻璃房的鹦鹉甚至是通身金粉色的汗血宝马。与他同龄的小孩穿着靓丽时装出入如欧洲宫殿般的殖民风格建筑,在长桌前听老师教授餐叉的使用礼仪。 自此以后,那些“宫殿小孩”的生活景象便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执着到在吃饭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挺直着背,注意自己的仪态是否得体。也让他自此觉得,在这个人数不足五千人的小岛上做“神童”,是没有意义的。 全校第一的成绩,足球队队长和班长的身份,所有这一切,在岛上都不过是母亲与邻里聊天时吹嘘的资本,只有这些东西能真正让他改变前程、改变未来的时候,才有价值。所以如果继续留在小岛,一切都无从谈起。他要去主陆。 从小学升初中时起,郎景行便向家里提出要去主陆上学,家里自然是以他是个孩子不能独立生活而拒绝。郎景行问为什么不让母亲陪读?那不就可以了?母亲告诉他,年迈的奶奶行动不便,父亲又常年跑工程不在家,家里离不开人。 郎景行不放弃,继续问,“那就请个保姆啊,我爸给那么多任务人开工资,多开一个又怎么样呢?” 母亲不赞同地皱了眉,少有的对他疾言厉色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工程款结算总是一拖再拖无限拖延,但农民工的工资不能拖欠,你爸爸好多时候都是借钱或贷款给那些工人开工资!” 就算曾经没有人告诉你真相,甚至大家都没有直面过真相,其实你也可以透过各种细节,如剥丝抽茧般用各种碎片一点点拼凑出真正的现实。 所以,即使亲戚和街坊都说郎景行家是家底殷实的富户,但那天之后,他也清楚了,他家其实是无法负担保姆费用的家庭。 认清现实后反而更容易让人脚踏实地。既然初中无法去主陆,高中无法去主陆,那等到大学他也注定要飞向一直隔水眺望的地平线。那时候他脚下甚至不再局限于市内主陆,而是踏在真正的亚欧大陆上。 从那之后,这就成为郎景行不向旁人分享的加倍努力学习的隐秘动力。 “小地方的孩子想要走出家乡出人头地,唯有靠学习。我从小就深知自己的命运,就算确实也觉得负累不堪,就算现在这种人被轻蔑地称呼为‘小镇做题家’,但我也从来不以为耻。这些都是我生命构成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是这些东西磨炼了我的灵魂。”郎景行动情地说着,看向李警官。 李警官礼貌地跟着赞同地不停点头。 “尽管很多人对‘上帝会眷顾努力的人’、‘天助自助者’这类的话嗤之以鼻,但我在高二暑假的学校教室里自主自习时,却深切感受到被上天眷顾。如不然,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断断不会就这样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发生。” “不可思议的事是指?” “高二暑假我在学校自习的时候,爸爸跑来学校,焦急地让我快点跟他回家,我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爸爸面色神秘,让我跟他回家再说。我连书本都不收拾了,心底料定是家里发生了不好的大事,是奶奶?或是妈妈。总之心底也变得焦急慌张起来,也不想再质问什么,那浪费赶路的时间。回到家之后果然没看到妈妈和奶奶的身影,就在我真的开始慌张无措在心底做最坏的打算时,身后传来两声爆响。奶奶和妈妈不知道之前在哪里躲着又悄悄来到我身后,用彩带喷花桶吓了我一大跳。”郎景行轻笑,像标准的回忆起慈爱美好的长辈时会露出的笑容。 李警官看着他这个笑容也附和着笑了笑,道:“或是想给你个惊喜。” “对,是惊喜。这才是他们的用意。” 郎景行迷茫地看着他们,心想自己生日是9月12号,现在才8月中旬啊。 母亲兴奋地跟郎景行说,他不是一直想去主陆上学吗,下学期就可以转到举市闻名的明德私立高中。他父亲接了一单大工程,这一单不仅比往日工程的结算要顺利,而且是父亲有史以来赚到的单笔最高数额,足足一百多万。这样家里不仅可以为父亲添置更多的器械扩大生意规模,还能让郎景行去明德上学。 “如果景行能去明德上学,那不仅仅是考名校没有悬念,连我们家日后的交际圈子都能提升一大层次。景行,等去了那里之后,好好学习,好好交朋友,听懂了吗?妈妈不说的太明白,但是你心理清楚就行,妈妈允许你,看到好样儿的,交那种朋友也可以,知道吗?” 郎景行看着母亲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掌,在她语末对自己说出那几句细入耳语的话时轻轻握了握自己。他对母亲的暗示心下了然。他只是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母亲像岛上其他家长一样,比较淳朴,毕竟她之前不止一次说过禁止早恋,即使他的日常生活里除了学习就是运动,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征兆,她也会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来警告自己。如今倒是……转变了。 “父亲在建筑工地工作的时候,得到了建筑公司老板的赏识,那位领导感叹父亲的专业知识简直比专业教出来的大学生还要扎实,什么难题到他手里都能快速解决。只是因为学历问题没办法进入体制,只能做个小私户实在可惜了。领导决定,以后他手下的工程项目,永远首先和父亲合作。而且那位领导好心地决定赞助我去明德私校上学。学费由他来负责一部分,就当做奖学金。其余的部分和生活费我们需要自己担负,但及时那样,也算是天降的机会了。父母打算倾尽家财保我升学,我心中永远对他们存有无限感激。” “你在你家那个岛上的公立学校考不上大学吗?”李警官还是忍不住提问。 “能考上,但是我们想要的是以优异的成绩,稳步步入梦想学府,学成之后也能确实地学为所用。而不是像那种憋着一口气挺到高考的学生,考上大学之后全然放松下来,紧接而至是彻底陷入迷茫,毕业之后,成为当今社会就业难的素材,被社媒当成撰文引流的工具。我家认识的人中,很多都是这样教导孩子的,告诉他们:考上大学就自由了,上了大学就轻松了。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了让孩子没有办法在外面做出成绩好回到岛上陪伴他们才故意这样教。很明显,这是错误的。高考完才是开启真正的人生征途,是一个新的起点。这段征途上汇聚着全国甚至世界的精英,大家在这段征途上互相扶持或是为了分同一块蛋糕互相厮杀,想尽早转换心态适应那种身边全是精英的日子,没有什么方法比转到明德高中更好。明德的校友遍布世界尖端行业。” 李警官抿了嘴,却跟着点头,讳莫如深:“确实,认识的人都不会一样了……那你转入明德高中之后,日子过得怎么样?顺利吗?”
第3章 “一切都很顺利。去之前确实有过那种担心:担心自己虽然与小岛上的学生相比是最出色的,但是进明德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多么平庸。然而第一次月例考拿到成绩单之后,这种担心就没有了。虽然不是班级第一名,但也拿了第三。在前五之列。而我们班的排名也是全年组上游的进阶班。明德的宗旨是以班组为单位对每个同学的学途进行详细规划,所以没有年级排名。但仅是班级的排名,也足以让我的能力获得认可。” 郎景行拿到成绩的那一刻,获得了从小到大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那种……与精英并肩,姓名依旧能够在人潮间流传的感觉,这种成就感,是在小岛上拿年级第一都比不了的。 只不过,好运与厄运总是紧紧相伴,如影随形。朗景行的“明德生活构想”并没有都按计划顺遂地发生。按照他的计划,他先要验证自己学业的含金量,然后像岛内一样进入明德的足球队,不求能当队长但他也会尽力争取上游。 但是明德高中,这个拥有先进教学设施和优质教师团队,以培养学生综合素质为目标,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和人格塑造的高等学府,竟然没有足球社?! “刚刚我说了,明德的体育综考十分重要。不过我在原来的学校就有踢足球,而且还当了队长,所以刚开始并没有担心,甚至还想大展拳脚来着。但没想到,明德竟然没有足球社,无奈,退而求其次,我选择了田径社,毕竟从前踢球锻炼出的体能方面,优势仍在,当时我认为自己加入田径社能轻松获得学分。” 郎景行看向桌上摆着的照片,把它划向自己近些,“正是如此,我才遇到照片上这个人——白卯。我们虽然是同班同学,但之前根本没印象。我是在加入田径社之后才开始和他产生交集,白卯不是田径社的社员,却是我们中跑得最快的,甚至说他是所有明德学生里跑得最快的也不夸张。你刚说过,我在争取中北保送名额时体综成绩拖了后腿对吧?说来惭愧,我当时的跑步方法还是他亲自传授的。在那之后,跑了几次竞速。成绩都不错,就是不知为什么最后算学分的时候,就是会比别人少了,可能是我高三才开始攒学分的关系吧。” “哦……” 郎景行笑而不语,言语隐晦,也不知道这话李警官是怎么理解的。 “你们那时候关系很好?”李警官突然话锋一转。 郎景行面色不动但心中自有计较:“就是一般的同学关系。不是很亲,但是也能互相帮助。因为白卯的性格很好。” “是嘛?我在见你之前,也去访问过几位你们之前的同学……”李警官顿了顿,瞥眼观察郎景行神情,“他们说,白卯这人行事乖张、性格恶劣、跟所有人都不太处得来啊?” 郎景行神色不动,依旧礼貌微笑着:“是嘛?那可能是你访问的人自己的问题,他们的傲慢与偏见罢了。” 李警官笑笑,郎景行回以微笑。 “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白卯是什么情形吗?可否详细说说?” 当郎景行走进明德高中的校园的时候,甚至产生了夙愿得偿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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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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