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62岁,离异,无后的他,自戴阳爷爷去世后,便把戴阳当作自己的亲孙子看待。 据安福荣自己说,他和戴阳不同姓,干脆就当他外公得了,又说,他们那里外公都叫阿公,所以,戴阳就跟着他们那边的称谓叫阿公。 闫昆和周思源也跟着叫阿公。 安福荣原本在安庆做轮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结果在鼎盛时期迷恋赌博,家底赔了个精光,此后一蹶不振,再难东山再起。 现在也只是托了点关系,做了个门岗,拿着一个月3000块钱的工资。 闫昆和周思源的工作,也是他托关系介绍的。 是一家汽车维修店。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是该学门手艺,有个傍身的本事的。 只是,洗漱的时候,闫昆看着自己泛白的手掌,指腹间尽是洗不掉的机油。 他眉头皱得很紧。 不管学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上班前,闫昆照例拿了一本戴阳的习题册,店里不太忙的时候,他偶尔会翻看一下。 只是,到店里了才发觉,他今天拿的是语文习题册。 大段的默写以及阅读理解,让闫昆脑袋都大了。 他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当然,英语也没有兴趣,平时他翻看的,大多是物理和化学。 册子上的题目没意思,作文倒是很有意思。 戴阳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光》。 人的一生,如在黑夜中行走,是没有光的。 你以为的月光,它不是光,只是所有人把它当成了光。 你以为的灯光,它不是光,它只是例行公事的站在那里,不是你,也是别人。 你以为的萤火虫的光,它也不是光,它只是短暂的迷惑你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溜走。 陪伴你的,只有黑暗。 它丝丝缕缕包裹着你,让你迷惑,让你困顿,让你停滞不前。 孤独,是黑暗中常开的花,伴随着苦涩,优雅地绽放。 我想要靠近它,吞噬它,和这黑暗论为一体。 可是,有人在我耳边拼命呼喊,“不要碰它,不要吃它。” 我终于知道,属于我的光来了。 老师批改的建议只有四个字,“严重跑题”。 闫昆咧嘴笑起来。 在没有看到作文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也在想,这写得都是些什么,可是看到那句,“我终于知道,属于我的光来了。” 他才略略懂了,戴阳想表达的是什么。 闫昆笑着收起习题册,暗叹着,戴阳这小子就是有学习的料。 别看他外号叫呆呆,却是三个人中最聪明的。 闫昆一直这样认为,让他去学习,考大学,是他、周思源以及安福荣共同期盼的事情。 他也不会后悔。 到了发工资那天,三个人难得一同出来逛街。 虽然个个都在说不要了不要了,闫昆还是给周思源和戴阳各添置了一身衣服。 沉浸在喜悦中的三人,从地下商场出来,沿路走到中心广场附近。 周思源和戴阳看着橱窗里的鞋子,走不动路了。 闫昆却盯着中心广场的某幢大楼,若有所思。 “咦?成浩宇?”戴阳轻呼。 闫昆和周思源看过去,果然看见成浩宇带着一个女生在店里试鞋子。 他们三个下意识避开去,躲在一角。 “赶巧了不是。”周思源眨眼。 最近他们确实苦于没有机会接近成浩宇,此刻可是天赐的好机会。 “呆呆,你先回家。”闫昆对戴阳道。 戴阳咬了咬嘴唇,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主动接过他们手上的袋子,“那我先回去了。” 闫昆和周思源熟练戴上鸭舌帽,黑色口罩,视线紧跟着成浩宇,脚步也顺利地跟随着。 公交车上,闫昆和周思源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年轻的小情侣面带羞涩地挤在一角。 “啧啧,原来他也会坐公交啊。”周思源小声吐槽。 闫昆眼神示意他噤声。 安庆是个小地方,属于沿北省直辖县级市,距离省会福藤市只有2个小时车程。 这里以前开采过石油,吸引了很多外来人员,在此基础上,有了“富得流油,石油小城”称号。 但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只有极少数的人吃了石油的红利,称得上富得流油。 整个安庆市,都只是空洞的架子,繁华的街道,绚丽的灯光,人工湖,喷泉,雕塑,广场,以及这里的别墅区,都是为这些富人而建的。 周思源仇恨这些富人,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地讽刺他们。 莲花街和英才路交叉口,成浩宇和女生下车了。 只要转角走到莲花街,800米距离,他们就到家了。 幸好,这里几乎没有行人。 莲花街上,小巷子前,闫昆和周思源疾步上前,将两人掳到了巷子里,逼到了墙角边。 成浩宇和女生被腰腹前闪亮的刀子惊吓得不敢妄动。 在发出呼救之前,闫昆已经嘶哑着低声道,“别喊,刀子不长眼。” “你们想干什么?”成浩宇直视眼前人的眼睛,鼓起勇气,“你们放了她,冲我来。” “小子有种。”周思源忍不住道。 闫昆伸手,周思源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他,他摊在成浩宇面前,问,“成浩宇,照片上的人是你们吧?” 成浩宇刹那变了脸色。 闫昆和周思源收了刀子,失去控制的两人没有逃跑。 “放心,我不会伤人。”闫昆漂亮的桃花眼泛着冷意,“我只要你们身上的钱,给了钱,照片当场删,以后绝不再出现。” 成浩宇身体抖了抖,惊疑不定地看着闫昆的眼睛。 他旁边的女生害怕地拉着他胳膊,眼里满是希冀。 成浩宇把手里一直紧紧抓住的袋子扔到地上,“我只有这些。” 那是他们逛街买的衣服鞋子。 “你他妈玩我?”周思源又亮出刀子,“你一个住别墅的富二代,出去泡妞儿、逛街,买了这些东西就没钱了?” “我……就是没钱了。”成浩宇提高了声音,“谁出门还带现金,我的钱都在手机上,要不我转你。” 闫昆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只要现金和贵重物品,这是他的原则。 “要不…我回家取,我家就在前面。”成浩宇又焦急道。 不要空口承诺的现金和贵重物品,这也是闫昆的原则。 不管是承诺隔天,还是马上,他都不要。 变故频出,夜长梦多,不管多少,拿到能拿的,立马走人。 这些话闫丰海曾在他耳边不停说过。 “操,那你把鞋留下!”周思源深得闫昆教诲,也知道只拿能拿的,他不甘心地继续,“还有手表,还有她的手链。” 成浩宇忐忑地望着闫昆的眼睛,那里面漆黑无光,阴沉如一汪死水。 看得出来,成浩宇知道周思源听闫昆的,他没有动。 终于,闫昆冰冷开口,“去取!” “哥?”周思源惊叫,后想到成浩宇是个肥膘,他们这样冒险,或许是值得的。 当下就反应迅速,指着成浩宇道,“你回去取,她留下来!” 成浩宇给了女生一个坚定眼神,转身跑出小巷。
第三章 周思源得意晃着腿,盯着面前惧怕的女生,嬉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刘梅英。” “呵,你这名字像是上一辈的,有够土。” 刘梅英撇撇嘴,垂下眼睫毛,瑟缩着不说话。 “喂,你俩谈多久了?”周思源继续追问,“是不是如果被发现,他们就会把你送回乡下,住不了这大房子了?” 周思源越问,刘梅英头垂得越低。 “哥!”周思源像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发现,“昆哥,我突然发现,她应该比那小子更害怕被发现吧?嘿!他会不会直接跑了,会不会报警?” “不会!”刘梅英抬头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男人心啊,你不懂。”周思源贴近了刘梅英几分,“他要是不要你了,跟了我也行。” 闫昆咳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看过来。 周思源对上他的目光,讪讪退开。 “我去看看。”闫昆说道,往前走去,直走到巷子和莲花街路口。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闫昆猛然回头,奔跑回来。 走近了周思源,沉声道,“跑!” 周思源从没有见过闫昆慌张的模样,以为真的是成浩宇叫来了警察,紧张吞咽口水,“警察来了?” “站住!”已经有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不是警察,是成浩宇,还有一个人。 周思源看见那张好看的脸,惊叫,“是他?”然后不明所以,问闫昆,“昆哥,怕他干吗!” 闫昆狠狠踹了周思源一脚,“我说,快跑!” 周思源向来是听话的,即使私心认为刘梅英还在他们手里,照片也在他们手里,当下他们占据上风,根本没有跑的必要。 可是,他依旧依言向巷子另一头跑了。 闫昆比周思源慢了一步。 他感应到身后有人的喘息,是干净的味道,接着,胳膊被拉住了。 一个瞬间,他的胳膊被反转在后,身体不受控制下压,腰部被膝盖顶住,被迫蹲下了身体。 “哥!”周思源没有跑远,见这情形,撕心裂肺喊着,又要冲过来。 “快跑!”闫昆大喝。 周思源脚步顿了顿,眼看成浩宇向他跑过来,赶紧转身加快脚步。 这边闫昆感觉到,拉住他的那只手指腹有些粗糙,手指间却是非常有力。 只不过,他的腿部力量就稍显弱些。 只要下身发力,完全可以挣脱他的钳制。 见周思源跑远了,成浩宇也不见了踪影。 刘梅英也在最一开始,就被成浩宇救下,往家的方向跑了。 巷子里,只剩下闫昆和他。 “你是谁?”或许是用力地关系,那个人的声音带着喷薄的喘息,沙哑的声线自带磁性,和记忆中相去甚远。 感觉到闫昆身体的僵硬,他再次发了力,“说!” 闫昆暗中蓄了力气,腿部发力,站起的同时,也尝试摆脱胳膊的钳制。 那人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俩人在巷子里肢体产生了较量。 最终,以闫昆在上,压着那人在下的姿势,彻底占据了上风。 “你是谁!”底下的人再次问道。 闫昆感觉到他胸口剧烈的心跳,还有他的鼻息,他的味道,隔着口罩徐徐钻入他的身体。 那张脸,也离得那样近。 那双眼睛是澄澈的浅棕色,眼尾微微上翘,仿佛自带了温柔多情,鼻子微微驼峰,鼻头又很小巧,嘴唇的形状饱满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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