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那些糟心事,即便是好友肖肃,江川也无法说出口,毕竟,伤口被人看到,总会让人不安。 “下次遇到那种人,离远点。” “嗯。” 肖肃见他不想说,也没刨根问底,倒了杯热水给他后,讲起学校里的一则新八卦转移了话题。 “对了,医学系那边新转来了位风云人物你知道不?” 肖肃是江川在医科大唯一的朋友,魔都本地人,家境优渥,肖母是厨师,肖父是商人,因此肖肃被养得白白胖胖,喜好吃和八卦,大到国际形式小到哪个同学新剪了头发,他都是第一个吃瓜的那位。 所以,学校里但凡有什么新鲜事,他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分享给他。 “什么人物?” 而江川也乐意听他八卦,不用多做什么,只要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就行。 “据我爸透漏,那人是程式集团被人以假乱真掉包走的真少爷,刚被寻回,这不,程式药业可是学校的第一大股东,真少爷想换专业,人二话不说就转过来了。” “这样啊。” 江川对富贵人没有太多好感也没有过度厌恶,只是静静听着,他们两个都是动物医学系的,与医学系八竿子打不着,教学楼也相隔甚远,想必今后也碰不上面,过多注目那些人容易忘却自己的脚步。 “这样的人一朝之夕享受着荣华富贵,难免嚣张跋扈,小川,日后少跟这种人接触。” 肖肃语重心长。 江川笑着锤他一拳,顿时疼得又是嘶了声:“你看我有那么闲吗?” “这不是怕你吃亏嘛。” 肖肃笑了笑,眼底的晦暗散去,他把江川的外套也递给他:“你都在医务室睡一下午了,课都结束了,走,请你吃饭。”
第3章 少年的疼 江川有些懊恼,这么一耽搁,课程又落下了,可也没办法,跟医护人员打了招呼,提着大包小包的药同肖肃一起走出了医务室。 所幸那一脚没有伤到大脑,不过耳朵属实伤到了,嗡嗡响,听不太清,同肖肃说话时,总要大声些或者靠近一些,不禁觉得有些暧昧。 “药要记得吃哦,黄色的一次一粒,白色的一次两粒,一天吃三次,可不要忘了,还有个滴耳液,等会儿回宿舍我帮你滴。” “唉,本来说今天降温了,想拉你去喝个酒,偏偏遇到这么档子事。” “陈飞宇!” 肖肃还在絮絮叨叨叮嘱他吃药,突然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从面前经过的人口中喊,江川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惊愕地看向人群。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天色是极灰暗的,极低的气温中,树木凋零了枝叶,只剩光秃秃的褐色枝桠,行走的人们吐出的热气明晃晃的喷散,各种颜色的外套里,一抹鲜亮的蓝立在人群中,脖颈间的灰色格子围巾遮住他的下巴,露出那张熟悉的凉薄的唇。 真的是他! 心在这时刻轰然一声炸裂。 怎么是他?! 怎么可以是他?! 记忆从裂开的缝隙蜂拥至整个大脑。 云省的冬相较与华东华南都算是极温和的,只有朔朔的风和冰冷的雨盘桓时意思意思的降个温,当太阳拨开云层倾斜进温暖时,太厚的外套只会叫人繁闷。 高三那场温暖的冬,便是这记忆叫人战栗的寒意。 “喂,听说你喜欢我。” 陈宇飞靠着走廊的栏杆,阳光吝啬的洒进来,落一片在少年身上,本就白皙的脸被镀一层暖意,加上他浅浅的笑,深褐的发,如同一只毛茸茸要飞走的精灵。 江川不知是看得呆了还是被那句话震惊到了,只瞪大一双清澈的眼睛,半天答不上一句话。 教室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这段小小的能看到外面世界的走廊上,有一片暖阳,一位干净的少年,好像特地赠予他的惊喜。 心扑通扑通的跳。 少年见他不说话,浅笑着靠近,深咖色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脸, 进了,更近了, 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距离自己只剩一步之遥,眼眸中的笑意是他期盼无数个夜晚都不曾降临的温柔。 此时此刻却在眼前。 “倒是说话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意。” “又怎么回应你呢? 回应? 江川的心猛地一颤。 他对他千魂梦绕,却因自身太过糟糕而一直不敢靠近,他像只一朵开在悬崖上娇艳的花,而自己不过是地上一滩烂臭的泥,只能遥遥对着花朵望眼欲穿,可突然花说“你不告诉我你的心意,我怎么回应你呀?” 所以,是不是只要自己开口,就能得到花的垂怜? “是的,陈宇飞,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终于,他鼓足勇气,大声说出满心爱意,可是心底里还是自卑,说完便转身跑走,独留少年站在日光下,嘴角的笑慢慢淡去,眼里的温柔也逐渐被厌恶取代,因此江川不知道那天的暖阳是他今后的噩梦。 而他还沉浸在告白的喜悦中,整夜辗转反侧,只期盼天快亮,爱人的回应快快到来。 直到升旗仪式上,教导主任语气生硬的念出通报批评人的名字,许许多多探究的目光落下来,江川愣愣看着少年的方向,从未想过那位快要飞走的精灵居然将本就是淤泥的他推向了深渊。 轰然一声,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致命的声音。 “不是吧?那是年级第一做得出来的事?” “长成这样……啧啧,谁受得了?” “介于此,给予江川同学记过与通报批评的处置,以此警告各位同学,都以学习为重,切莫在最好的年纪用如此拙劣且恶劣的方式虚度光阴……” “小川!” “江川同学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小川!” “江川?” 江川…… 过往与现实交叠,江川只觉一片荒芜里有人影隐隐错错,他分不清那些声音是否叫的是自己,直至一抹亮蓝闯入视野,那只踏着废墟离去的精灵又踏进废墟里,光辉未变,模样也未变。 他无法扼制的颤抖起来,向后退一步。 快走! 此时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要是蒋超在就好了,这样他可以叫陆寻接走自己,躺在窗帘密封的房间,被他温暖的怀抱紧固,即便无法喘息,也比此时此刻好得太多。 “这位同学。”见江川脸色不对,肖肃拦住突然靠近的程宇飞:“我们小川不想跟你说话,让开。” 说完,他拔开挡路的程宇飞,拉着江川出了学校。 江川这副模样去食堂肯定是不行的,肖肃直接带他去了校门口的一家餐厅,找了个包间坐下。 江川的神志才逐渐恢复,然而握水杯的手还是抖着的。 “你没事把?”肖肃甚是担忧。 先前被人平白无故揍了一顿,伤还没好,似乎又见了一个不太想见,或者好似害怕见到的人,可想而知打击是多大。 “没事。”江川惨淡一笑。 他不明白那位少年是怎么从陈宇飞变成程宇飞,也不知道这么多医科大为何偏偏要选魔都医大,当初放弃京北大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去向,却不想逃得这样远,还是会跟他相遇。 命运最是弄人,要他一次一次揭开伤痕,痛不欲生。 “你跟那个程宇飞认识?” 肖肃拿出菜单点菜,看江川无力靠在椅子上,猜出大半,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和程宇飞怎么那么巧合认识。 江川不想再谈及有关陈宇飞的过往,脑海里蓦然翻滚着与蒋超的点点滴滴,忽然惊觉,他居然对蒋超产生了依恋。 肖肃也没有多问,只是在热气腾腾的火锅端上来后,给江川递过来一杯温水:“看,下雪了,魔都已经很久没下雪了,今儿个总算又见着了。” 江川闻言转头看向窗外,果然,星星点点的雪花从阴霾的天空飘下,像漫天飞着蒲公英。 是雪。 云省南方的小镇不会飘雪,少年第一次见这景色,果真如画里那般超然震撼。 只是在今时今刻,只觉悲伤万分。
第4章 懒猪室友 从餐厅出来,肖肃已经醉了,走路东倒西歪,华东区经济繁荣,人们普遍高壮,相比起西南瘦小的江川,肖肃像一座山般压过来又倒过去,拉着真是费劲。 不擅长喝酒,却每次都要整上那么一两杯,然后自己把自己喝醉。 属实又菜又爱喝,把江川这位伤员整笑了。 终于把肖肃拉回宿舍,帮他脱了鞋扶上床躺下,江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 用冷水浇了把脸,江川拿了课本和笔记到图书馆补功课。 这个点的图书馆人多得半天也找不到位置,江川从一楼找到三楼都没能找到空位,只能拿了自己要看的书在靠窗的角落不避讳的席地而坐,把课本摊在盘起的大腿上就开始记笔记。 “江川同学。” 刚开始动笔,就听到有人叫自己,江川头也没抬,淡淡嗯了一声。 “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天气这么冷,小心别感冒了,我们那儿刚好有个同学不过来,你和我们一起坐吧?” 江川依旧不抬头,手中书本记载着从古至今能从动物传播到人类,又从人类传播到动物的疾病例子,他正看得入神,把人晾在一边。 而前来搭讪的女生长得甜美可爱,白瘦幼的脸化着精致的妆,着装也是精心挑选的香槟色绒毛外套和超短裙,大冷的天只穿一条浅色丝袜,相当消耗自己年轻的身体。 这也就算了,豁出去搭讪的人居然还不理自己。 女生十分下不来台。 江川完全没注意面前有着修长双腿的美人脸色变了又变,直至手机叮一声响起,江川掏出手机来看,是蒋超发来了消息。 “刚落地。” “安心。” 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淡淡如雪莲轻绽。 原本兀自生气,把对方划进黑名单的女生被这一笑夺去三魂七魄,站在男生面前挪不动脚。 轻叩指尖,快速回复了句:“好。” 对方的消息也快速回了过来:“生日快乐,等回来我再补给你礼物。” 嘴角的笑便怎么也压不下去了,他甚至有些想唱歌的冲动。 “等你。” 简单回复了后,这才回神面前站着个人,不知怎的,站在自己面前双眼范红心,口水就快流出来了。 江川有些不好意思的发问:“学姐,我吵到你了吗?” 脸颊微红,语气绅士,女生更加心花怒放了,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继续。” 江川也就任由她去了,继续埋头复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腿麻了又麻,姿势换了又换,直至图书馆到点熄灯,江川被管理员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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