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也拿不准,但宋烁也没有理由骗我,总归还是要自己验证一下。 · 第二天做完身体复查,结果同上次一样,在慢慢好转。 于是下午我便出院回了家。李鸣玉为了照顾我,也在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打算等周末过去再返校。 “石膏现在还不能拆啊,”回到家,妈妈担忧地问,“会不会不舒服?” 我都快习惯了,忙摇摇头:“没事的。” 为了庆祝出院,爸妈打算多做几个菜。 我作为病号,不需要去打下手,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鸣玉切完了菜,擦了手正要坐到沙发上,忽然听见妈妈说:“小鱼!你帮我打个电话找下手机,我手机找不到了!” 李鸣玉应了声,拿手机打了电话。嗡鸣声从旁边沙发上的黑色包包里传来,我嘴里还吃着桃子,歪着身体去够沙发上的包,口齿不清:“在这儿!” 然而一只胳膊不能动还是麻烦的,身体一时没平衡好,差点摔下去,包包也被拖下沙发,里面的东西尽数掉出来。钥匙扣、银行卡、身份证、还有几张六寸大小的像是照片的东西。 “我来吧,你好好坐着。”李鸣玉无奈地把我扶起来,背对我半蹲下身收拾包里掉出来的东西,突然动作明显顿住,僵在那里许久。 “怎么了?” “……没什么,”李鸣玉很快恢复如常,把包包放回原位,“我去给妈妈送手机。” 我“哦”了声,继续专心看电视上的综艺节目。 过了近半个小时,饭菜这才做好,格外丰盛,然而我不能吃荤腥油腻,加上本来就挑食,能吃的也就一些蔬菜。 我的惯用手不能动弹,李鸣玉把油菜里的蒜粒都挑了出来,格外自然地夹给我吃。 妈妈忽然说:“小鱼,要不我们换个位,我来喂你哥哥。” 我刚想说什么,李鸣玉便摇摇头:“没事的,我习惯了。在医院就是这样干的,不会耽误我吃饭。” 妈妈慢慢又坐了回去,点点头:“……也行。” 但我还是有些不适应,吃得也不多,潦草填完肚子,我这才看向爸妈:“好像从小鱼回来,我们还没拍过全家福,是不是?” “……好像是的,”爸爸愣了下,“我都给忘了。” “要不要现在拍一张。我胳膊不好入镜,先给你们拍。家里相机还是放在柜子里的事吧,”我起身去了客厅,轻而易举翻到了相机,“找到了。” 妈妈看着我单手把弄手机的艰难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小序怎么突然琢磨起这事了?” “我刚刚才想起来的,”我好不容易调好了镜头,对着他们举起相机,“来,看我。” 从镜头里,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李鸣玉。心中再次传来了那天在讲座上,恍若喘不过气的压抑感。但镜头里的李鸣玉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甚至在微微笑着。 我完全笃定了,那天是李鸣玉的情绪。 他的确是畏惧镜头的。 “……拍完了。” 我放下相机,看着李鸣玉继续吃饭的安静模样,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李鸣玉聪明、冷静,即便他失败过,也是接近无所不能的,因此我也忽略了,他和我一个年纪,我尚且对他人羞于启齿说年幼的窘事,李鸣玉在害怕镜头的情况下,怎么能平静地揭开自己的伤疤,无所谓地把血淋淋的伤口给别人看? 饭还没吃完,爸爸忽然接到了通电话。 他走到一旁接通了,我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却突然听见他的声音拔高了:“章群被拘留了?!” · 章群被拘留了。 尽管司机的精神状况不佳,但通过查收入来源,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司机本人的收入并无异常,司机的父母却在上个月收到了一笔巨额打款,钱款来源是章群的秘书。 他和他秘书都被拘留,还需要后续证据来认定,现在也只是嫌疑。 我和李鸣玉清楚,但挂了电话后,爸妈却是难以置信。 “他不是小鱼的养父吗?我记得他经常做慈善,对小鱼很好的啊,”爸爸不敢置信,“小鱼,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 我下意识地看向李鸣玉,想为他解围:“小鱼他——” “对不起,”李鸣玉低声,“我没有说实话。” 从一开始,李鸣玉就不打算让爸妈知道这些事,尽管这不可能藏一辈子。他说得并不详尽,也几乎把我全都摘出去了。听着李鸣玉轻描淡写地说七年里的事情,我觉得分外难受。 等到这个月底,李鸣玉就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自己去重述一遍又一遍。我茫然地想,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呢? “所以,你能回家也是有条件的,”妈妈眼眶明显红了,声音发哑,“就算你想起来了,章群还是不让你回家,是吗?” “是的,但我骗过他了,”李鸣玉笑着说:“我得回家看看你们。” 爸爸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冲动,只是重重地锤了下桌子,“砰”的一声闷响,发泄着自己无处可去的愤怒:“他居然、居然还想杀你!畜生!” “我还以为……以为他是好人,是为你好的。”妈妈喃喃着。 “我已经回来了,没关系了,”李鸣玉低声,“真的。” 爸爸声音沙哑:“那你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如果没有哥哥,我或许还回不来,”李鸣玉轻声说,“我当时失忆的时候经常做梦,一开始以为梦见的是自己,后来才发觉那是哥哥。因为一直梦见他,我才慢慢想起自己,想要逃出来。” 妈妈看向我,嘴巴动了动:“……经常梦见哥哥吗?” “如果没有哥哥,我可能就回不来了,”李鸣玉声音轻缓,格外得温和,“所以哥哥对我特别重要。” 我愣了下,下意识看向爸妈的神情。他们似乎并未察觉到其中的暧昧,或许正因为我们是兄弟,所以再亲密也是理所应当的。 妈妈低头拍了拍李鸣玉的手背:“那就好,回来了就好……再跟我和你爸爸说点你这几年的事,我们想再多知道些,好不好?” “那我和你们说我留学的事情吧。我第一次出国,长了不少见识,当时我英语特别不好,点餐都不会……” 我没有走进去,只是在旁边一直注视着李鸣玉,听着那些对他的心疼与关心。 餐厅像一个短暂的避难所,只要躲在里面,就不会再遇到任何困苦。 如果是以前,我会眼馋李鸣玉得到的心疼,会不甘心和忿恨,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没那么在乎爸妈爱的分量。 他已经特别特别爱我了,胜过许多人。 李鸣玉明明自己也是破碎的,比任何人都需要粘合剂,但却一直在努力填补我所需要的。我连喜欢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给他的感情回馈并不充分。 所以我很想,除了我以外,也有其他人能去填补他。 我悄悄回了卧室,没有惊扰任何人。 · 结果就睡着了。 尽管床还是那张新床,睡着不习惯,但这个环境比医院要安全,床单被褥也是熟悉的洗衣液香味,比酒精好闻。 但我睡得不沉,听见开门的声响我就醒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李鸣玉,眼都没睁,翻了个身继续睡。 “哥哥,”李鸣玉声音很轻,“醒了吗?” 我自顾自地装睡,直到嘴被啄了下,这才猛然睁开眼,故作愤怒:“怎么偷袭啊。” “我错了,”李鸣玉举起双手,眨眨眼,“你罚我吧。” 我看了眼卧室门:“你进来的时候爸妈看见了吗?” 这话讲得跟偷情一样。李鸣玉逗笑了,给我看了眼手机屏幕:“都凌晨了,爸妈早就睡着了。” 我震惊:“那你还叫我,不让我继续睡?” “我一个人睡不着,”李鸣玉的语气像撒娇,“我想让哥哥哄我睡觉。” 我翻身下床,登登地锁了卧室门,这才重新爬上床,朝后挪动了些,一把揭开了被子,勉强说:“好吧,上来睡吧。” 床只比医院里的大些,我们两个挤在一块,我忍不住想笑:“哎,你要把我挤下去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没有故意,”李鸣玉突然挠我的痒痒肉,我还没惊叫出声,他就已经先捂住了,另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膀,让我不至于掉下床,“这才是故意的。” 我特别怕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笑出了眼泪,在他怀里不由自主扭着想躲,“唔唔”地说不出话,脸憋得发热。 李鸣玉停了手,我好不容易得了氧气,大口大口呼吸着。 抬头忽然察觉到他一直在安静地注视我,我忍不住想笑:“干嘛这么看我……” “你这样很可爱,”李鸣玉亲了亲我,“以后多笑笑吧。” “看你能力,”我突然偷袭他的腰侧,然而怎么挠他都没反应,我泄气地说,“你怎么没有痒痒肉啊。” “你有痒痒肉,我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李鸣玉温柔地贴着我的额头,“所以你一笑,我也会很开心。” 李鸣玉的眼睛很干净,是一块琥珀,是流动的河流,在灯光下,任何的人类文明都比不过他的眼睛。 我一直看着他,忽然觉得,能被他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你和爸妈说的那些话,”我握住了他的手,“回头在直播的时候,也要这么说吗?” 李鸣玉摇摇头:“会说得更多些。毕竟只有这一次‘卖惨’的机会,如果说得不够多,很难让别人共情。”说“卖惨”那个字眼的时候,他甚至还笑起来。 “那你就要面对那么多的媒体镜头,面对好几万的人。” 李鸣玉还在开玩笑:“像大明星,是不是?” 我问:“你不害怕吗?” 李鸣玉顿了下,他很聪明,很快猜到了:“是宋烁跟你说的?” “你这么很怕面对镜头,你怎么保证自己在直播中一点差错不出呢?”我忍不住说。 “但我必须说,”李鸣玉冷静地说,“没有人能替我,只有我最清楚那几年发生了什么——” 我脱口而出:“我可以替你啊。” 那一瞬间,我骤然醍醐灌顶——对啊!我明明可以代替李鸣玉。 “我和你长得一样,其他人见到我们第一眼不是根本就分不出来吗?只要点个痣,”我越说越快,“而且我不害怕镜头,我可以好好背稿子,虽然我没有你聪明,但是我背诵很好,我——” “不行,”李鸣玉打断了我的话:“害怕只是一种可以克服的情绪,我不是做不到。” 我戛然而止,不理解地看着他。 他永远都像自己面对一切,即便我能帮到他,也不愿让我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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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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