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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走廊连接了十二个房间，各自面对面。最远的距离差不多是进门左手第一间的101和走廊尽头右边的112，林溪言约莫算了算，撑死二十米，不会再多了。
林小同学就住在112对面的111，沿着走廊往外走，走到有阳光有操场，有微风有音乐的外面，也最多是二十米。
二十米的距离，偏偏就是出不去。
林溪言不开心，耷拉着脑袋飘回了床上。
“我讨厌疫情。”
四天后的下午，姚青远蹲在隔离房外等着林溪言出来。
天气晴转多云，微风渐起，林溪言套了件跨栏背心和小热裤，刚踏出隔离房就把脚缩了回去。
姚青远：“？”
林溪言：“冷。”
于是矜贵的小少爷蹲在隔离房门口，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件大红色的格子衬衫，披在自己身上。阿姨在一旁笑眯着眼看向他，不时提醒道：男孩子要注意保暖，不然对身体不好。
至于是哪里不好，阿姨没细说，只默默地薅了一把林同学的脑袋。
林溪言：“好的阿姨，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阿姨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跳下楼梯的小同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了四折的便签纸，塞到他手心里。脸上笑眯眯的，看着就不怀好意。
上回阿姨和隔壁寝室的小姑娘推销他儿子时也是这个表情。
林溪言一脸惊恐：“阿姨……？？？”
阿姨薅着林同学的小脑袋瓜：“有个人托我给你的，大概是看上你了吧。”
林溪言：“？？？”
刚把行李箱扛起来的姚青远：“？？？”
阿姨：“就是前几天住你对面的帅小伙，长得蛮俊俏的那个。”
林溪言：“！！！”
姚青远把行李箱丢到一边：“什么玩意帅小伙？！林嘻嘻你怎么回事啊？！”
林溪言摊开便签纸一看，里面是用蓝色墨水写下来的一串数字，最后还加了个英文单词：WeChat。
小同学把他这辈子学过的英文单词摆出来用来翻译，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那位小提琴手的微信号码。
他在发出好友申请。
林溪言：“嘻嘻。”
姚青远：解释一下林嘻嘻。
林溪言：就，他住我对面然后我听他拉了三天的小提琴然后给他鼓了个掌然后没了。
姚青远：哦？
林溪言：嗯。
姚青远：和爸爸说实话。
林溪言踹了他一脚。
姚青远“嗷”了一声，侧身坐在椅子上的下盘没稳住，直直地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林溪言垂眼看着姚青远从椅子下面站起来，淡淡的说道：“我和他是清白的，我连微信都还没加——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问话都发微信啊，明明我就在旁边，直接和我说话呀。你不知道我有多久没和人聊过天了吗？我都怀疑我出来的时候是不是能看到全球丧尸危机了。”
姚青远揉了揉屁股：“小提琴手？”
林溪言：“对，又高又瘦……也不全是，有点健壮的，然后是长头发，会西班牙语。”他顿了顿，“我们学校有这样的神仙吗？”
“我觉得天上有。”姚青远说着，还是掏出手机，在圈圈上发了个寻人启事：
男，不知道多少岁，长发，会小提琴，会讲西班牙语。大概是长得很好看，四天前刚从隔离房里出来，拖着黑色行李箱的。如果大家有认识的联系我一下，我儿子被这神仙勾了魂了，我得找那神仙算账谢谢。
林溪言：“……”
姚青远把手机塞回口袋：“说起来，过几天有个五四晚会，你知道不？”
和人类文明隔绝了七天的林溪言：“？？？”
姚青远看懂了小同学脸上的表情，反手抖出一张入场券，塞到他手里：“听说里面有一场演出是小提琴独奏，我觉得你可以去看一下。”
小提琴独奏？
那确实是有必要去看一下。
林溪言想。
在2020届大学生的映像里，他们的大学生活中基本没有什么可以举办的大型线下活动。不是这个地方爆发疫情需要排查啦，就是新冠病毒又变异啦……总归没一天太平日子。万幸的是，全国各地疫情防控都十分到位，疫情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得到有效控制。
所以大家都对这一场五四晚会分外期待——倒不是期待表演有多好看，就是期待线下见面的日子，几百号人往大礼堂一坐，举着闪光灯一起摇摆，十分热闹。
只可惜今天的晚会到底没能变成那样的盛世光景，每个人中间隔了张座位，脸上闷着大大的蓝色口罩，在通风的大礼堂内冻的瑟瑟发抖。
姚青远留给林溪言的位子有些过于优越，面对着舞台中央的第二排，正坐在光头校长的身后。林溪言的眼睛被那光头反射出来的亮光晃得眼睛疼。
林溪言：光头的光，果然亮的百闻不如一见。我能不能集资给他买个假发什么的？
姚青远：……那是校长。
林溪言：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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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神仙下凡
那个小提琴手在冲我笑。
他找到我了。
……他好像就是那个我在找的神仙。
——林溪言
五四晚会红色的要命，《黄河大合唱》、《我的祖国》、《英雄赞歌》轮番上演，激昂的乐曲磨得观众们直打哈欠。林小同学自然不例外，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肩膀顺着座椅后背往下滑，瘫软在座位上。
姚青远往旁边瞥了一眼，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小同学睡得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还在修罗地狱场里打妖怪，吓得他一路逃窜，慌乱之中似乎是抓住了谁的衣角，惊得他连忙抬起头来。那人长发飘飘，薄唇浅笑，深邃的眉骨间是一双墨绿色的瞳孔，散发着宝石一般的诱惑魅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林溪言：“你是谁？”
男人：“我是你要找的神仙。”
林溪言的神仙梦突然间醒了。
他恍惚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迷乱的梦境在一霎那变成红色的歌唱现场。小同学愣在原地懵了几秒钟，周围掌声渐起，台上也迎来了一个人。
那是位小提琴手。
林溪言赶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出脚踹了一下旁边鼾声呼呼的姚青远，低声说道：“最后的压轴节目了，醒醒。”
姚青远迷迷瞪瞪：“啊……压轴小提琴？”
林溪言：“嗯。”
姚青远：“那我还是睡觉吧，小提琴一响也是个催眠神曲。”说完，他扭过头又阖眼睡了过去。
林溪言撇撇嘴，但也没管他，转过肩来看向舞台上那位小提琴手。
长发、白衬衫、黑色西装裤。
眼眸深邃、唇间带笑。
有点眼熟。
林溪言想。
“这他妈和我刚刚梦里那个神仙一模一样。”
这是林溪言第一次看着小提琴手在他面前拉琴。细长的手指拨动着音弦，皮肤的嫩白色和咖色的木制提琴形成明显冲突对比，反而比平常更亮眼了一些。
林小同学突然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了起来。
小提琴手在舞台上演奏地十分动情，身体也跟着音乐来回摇摆。他闭着眼睛，聚光灯投射在他脸上，额角黏上了几缕发丝。林溪言能听见后座女孩子们激烈的探讨声，更快一些的人早早在圈圈上发布了捞人启示，一时间轰动了半个校园网。
半晌，小提琴手悠悠地睁开了眼，含情脉脉地望向台下的观众。
观众席间传来一阵女孩子们的惊呼声。
林溪言缩了缩脑袋，刚要张开的嘴突然闭上了。
因为那位小提琴手正看着他。
宝石绿的魅惑眼眸半眯着，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一本正经地看向他。
林溪言抖了一下，感觉要完。
完蛋的半天从叫不醒姚青远的这一刻开始。
姚青远是一个万分神奇的睡觉选手，总能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谁的格外踏实——据说他在寝室里经常失眠，大概是脑子里的瞌睡虫有些犯贱。
反正林溪言是叫不醒他，只好越过姚青远打算开溜。
因为那位小提琴手的眼睛和笑容看得他发毛。
林小同学蹑手蹑脚，穿过观众席中央走廊，挤进旁边的小门，沿着楼道往下走。这条七拐八拐的小路是上一届的学长学姐告诉他的，很是隐蔽，一般人都找不到。
更别说那位看起来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位神仙先生了。
林溪言一路走到小门前，喜滋滋地打开门。
然后和刚下台的小提琴手来了个脸对脸。
林溪言：“……你好。”
小提琴手：“你好呀，听说你爸爸要找我算账？”
林溪言：“？？？”
小提琴手笑了笑，划出手机屏幕亮给他看，是那条姚青远发在圈圈上的寻人启事。
“不是你吗？要找神仙哥哥的小朋友？”
林溪言：“……不是我。”
那人眼角弯弯的，垂下来看着眼前的小同学，卷着西语说道：
“Por fin, amigo peque?o.”
（你好啊小朋友，终于见面了。）
林-嘴硬-溪言最后是被一杯西柚啵啵萃给收买的。
两人从大礼堂里溜出来，各自端着杯冷萃咖啡在树底下坐着聊天。
“所以你刚刚那句西语是什么意思？”林溪言咬着吸管问。
“打招呼的意思。”他嘴里呼出一阵咖啡香气，“不问我的名字？”
林溪言似乎并不觉得用“你”或者“您”来称呼他有什么问题，但是既然对方问了嘛，那就勉强配合一下。
于是林小同学清清嗓子，乖巧地问道：“那请问怎么称呼您？”
小提琴手眯了眯眼睛，侧过脑袋来，装作一副听不清的样子，笑着“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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