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辞。”
“嗯……”
“我爸生病以后,我想了很多,也是产生特别多的疑问……后来知道我哥们儿又出了那种事,就突然意识到,不是为什么我爸会生病,也不是为什么我哥们儿会想不开,而是我们都进入到一个新的人生阶段了,开始遭遇失去的阶段。以前我们习惯收获,习惯个子不停长高、力气不断变大、脑袋里的知识不断变多、技能不断增多……说句自夸的话,我觉得我们都算是比较聪明的人,也都很勤奋,我们就更习惯这种“收获”……但是我这阵子突然意识到,人生注定是有一个最高点的,越过那个最高点,很多东西就要开始走下坡路,精力也好,体力也好,也包括身边的人……可能从大学毕业那一刻起,生活才真正地开始,不再是单纯地学习、进步、收获,而是会有失败、倒退、失去……这才是真的生活,之前只是一个简单的训练而已。”
秋辞想了一下,略有些伤感地笑了一下,“就像你训练你的程序。”
盛席扉也笑了,“差不多就那个意思。”
“你也会想这些东西吗?”秋辞看向盛席扉的眼神里也带了求知欲。
盛席扉笑着反问他:“什么叫我‘也’想?我又不是傻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理工专业的都特别二?”
秋辞矢口否认:“没有。”
盛席扉挑眉,“哦,是吗?那之前虞玲说我要是炒股肯定是满仓梭哈,我看你挺赞同呢。”
“我那不是赞同,我是当时不认识你,当然会听你身边人的评价。”
身边人……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几秒,秋辞先认输了:“其实我才是满仓梭哈那种玩儿法。”
盛席扉挺意外:“真的?”
“是呀。”
“不愧是专业的,艺高人胆大。”
秋辞就说不是的,一直爆仓呢,所以不能再炒了,得把钱用在别的地方。”
盛席扉哈哈地笑起来,“比如说买房。”
秋辞也笑了:“对。”
两人一起笑了一会儿,秋辞问:“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盛席扉将思绪往回倒了倒,“刚才说到你觉得我们理工专业的都特别二。”
秋辞笑得肩膀颤起来,“你别污蔑人……你接着说,你感觉自己进入到人生的新阶段,然后呢?”
盛席扉手指头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有些惭愧地说:“我没明白你的问题。”
秋辞这时不仅是转过头来,身子也略微侧过来,认真地解释说:“你发现自己进入人生的新阶段,那岂不是会冒出很多新的疑问?你怎么应对这些新疑问?”
盛席扉咧嘴一笑,“你怎么跟记者提问似的?”
秋辞把身子转回去了。
盛席扉知道自己打岔逗咳嗽的臭毛病又犯了,右手在秋辞那边虚虚地一抓,像是要把他的身子转回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遇到问题一定要找出答案的那种?”
秋辞歪着头,有点挑衅地反问:“你不是?”
盛席扉不由挑了下眉,他还真是!
“但是我不着急,我允许有未解决的问题摆在旁边,我不钻牛角尖。”
“我也不钻牛角尖啊。”
盛席扉有点儿坏地笑道:“我也没说你钻牛角尖啊。”
秋辞看他终于与五官相得益彰的坏笑,感觉有点儿生气,但又好像不是。他想起虞玲抱怨盛席扉这人情商忽高忽低,他现在非常赞同,他还发现这人一会儿成熟一会儿幼稚。
车里安静时,盛席扉也自我检讨了,禁止自己继续犯贫,正经起来,“我觉得发现新变化,就有点儿像从牛顿力学转向量子物理,很多笃定的东西都不适用了,得去找新的定律,去创建新的模型。但是你知道,创建模型之前需要观察和测量,所以这是一个逐步完善的过程,不是说我今天发现生活的新苡橋面貌,今天就要找出新的定律。”他说的时候是有些劲头的,说完才开始担心,是不是太卖弄了?但是为什么要卖弄呢?他可是一向讨厌喜欢炫耀的人。
“量子物理?quantum physics?”
“对。”
秋辞笑起来,“你很有智慧嘛,现实生活的realism。”也许这就是消极者与积极者的区别,metaphysical与realism。
盛席扉沉默地开了几秒车,慎重地发问:“realism是什么?”
秋辞也沉默了,“我不知道这个用汉语怎么说。”
盛席扉又开了会儿车,“是‘实在论’吗?”
秋辞已经拿出手机在查了,惊喜地说:“你说对了!realism,实在论。”惊喜的语气像在夸盛席扉聪明。
“你们金融专业的也学哲学吗?还是说这也是初中课本里的?”
秋辞嘲笑他:“初中课本里的概念是英语的吗?”
盛席扉呵呵地笑起来。
秋辞对他越发好奇:“你们IT专业的也学哲学吗?”
“我可不学那个,一听那俩字儿就犯怵。我是在霍金的《大设计》里看到的,不当哲学概念,当科学概念。”
秋辞又沉默了,手去摸手机,却陡然灵光一现,“哦!《The grand design》.”
盛席扉“嚯”了一声,说相声捧哏似的:“咱俩成英汉互译了!”
他一说英汉,让秋辞想起有意思的,和他说起起大学时上过基础的化学课,老师在课堂上赞美汉字的聪慧,“比如氢氦氮这些气体,就是气字旁;锂钠钾这些金属就是金字旁,而且一种物质就是一个汉字,非常简洁。”
盛席扉恰好听说过,“拿英语学化学是不是得学特别多老长老长的拉丁语单词?”
秋辞就连连点头,是呀是呀,可难背了。
盛席扉炫耀起母语,考秋辞:“你知道汉语怎么给简单有机物命名吗?也可聪明了。”
“有机物?”
“organic……”
“哦哦!我知道了!”秋辞等不及他说完,“你说说。”
盛席扉就给他上起中学化学课,甲乙丙,烷烯炔,秋辞就赞叹真的好聪明,然后还给他一堆绕口的拉丁词。
盛席扉突然笑了,说他们怎么突然复习起中学化学,但还是忍不住赞美秋辞记性好,秋辞就觉得他这种赞美如同自夸。
盛席扉还说:“你刚才举例子的时候是按照元素周期表的顺序,我真的特别欣赏,对我这种强迫症患者太友好了。”
秋辞问:“什么强迫症?”
盛席扉没发现他话里有揶揄,还解释:“就是,这种有顺序的东西,我要是听见有人不按顺序排,我肯定特别抓狂。”
秋辞伸手拧汽车广播的音量键,盛席扉本来还奇怪他怎么突然要听歌,就见他把音量拧到了“11”。
秋辞故作天真表情,坏坏地问他:“是这种抓狂吗?”
盛席扉强迫自己不要在意那个除1以外没有任何约数也没有任何开方的破数,故作镇定地说:“11挺好的呀,最大的两位二进制数。”
“哦是吗?那这个呢?”秋辞又拧到13。
盛席扉感觉要被秋辞夺了命了,装不下去了,求饶地说:“太响了!太响了!”就像在说:“不行了!不行了!”
秋辞笑得腹肌都酸了,好心给他换到8。2的3次方。
盛席扉松了口气,浑身都舒爽了,笑着看眼秋辞,看到他眼睛笑得弯弯的,这次不像月牙,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第25章 接着聊
但是后来盛席扉又把音量拧到4,不仅因为它是2的平方,还因为将广播里的流行音乐调低四格,他们的聊天就不被打扰了。
他们从化学聊到物理,从物理聊到中美教育体系的差异,从教育差异聊到科研差异,便自然地说到那个曾经博士在读的朋友。
“他是我们这几个里面最理想主义的一个,一心想做研究。”可是这样的人却成为被老师压榨的免费劳动力,不仅没有时间去研究和学习,还要承受精神上的剥削。
“其实我们以前都隐约有过那个念头,看他老是没精打采的,真的蹦出过那个念头——‘至于吗?’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我们以前安慰他的时候,是不是也透露出那个意思——‘至于吗?’我们劝他再忍忍,‘风雨过后就有彩虹’的潜台词是不是‘别小题大做’……”
秋辞可怜他这种性格的人竟也会自己和自己吵架,“我一直有一个悲观的念头,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觉得好受一点。”
盛席扉略微苦笑了一下,“悲观的念头也能安慰人吗?”
秋辞也轻轻地笑了,“你可以试试。”
盛席扉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我总觉得,人和人是靠语言交流,而一个人的情绪、思想、情感变成语言,再吐出口,能传达出真实的60%就已经算很多的。”
“60%?有那么少吗?”
“你要考虑一个人对自己的了解程度,还有他的整合与表达能力,以及他是否坦诚,是否愿意表达,是否在撒谎。”
盛席扉想了想,点点头。
“这最多只有60%真实度的话传进另一个人的耳朵,在另一个人的大脑里接受处理,能处理对60%也能算是好的,你同意吗?”
盛席扉套用他刚才的计算方法,在心里得出一个稍高的答案,但高出不多,所以也是同意。
“所以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表达情绪、思想、情感,对方只能接收到60%乘以60%——”
盛席扉替他说出计算结果:“36%,不及格。”
“对,不及格,这还只是一次传递所造成的误差,而一次谈话中会有多少次传递?如果话题是递进的,这个0.36就是相乘的关系;如果话题切换,就是交流不及格的累计;怎么看都不理想。所以这是在人的相处中注定的,而不是你或者你朋友们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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