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知望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地收拾,让秦舟有种错觉,他们还处在爱情鼎盛时。如果这一幕发生在昨天,或者更早以前,他们也许还能好好说话,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但很明显这是回光返照,一年来他们好好说话的机会不多,家里冷清到已经很久没开过火,分手后反倒能和气地洗手做羹汤,挺讽刺的。
柏知望把碗放下,看了眼时间:“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真走吗?”秦舟这才慢慢把毯子掀开,倔着张臭脸,声音却还是瓮的:“快四点了。”
柏知望说:“嗯,赶飞机。”
“什么时候的航班?”
“下午。”
秦舟默了会,收起平日里的刺,诚心讨好,笑得光都在晃:“这离机场只有一小时的车程,歇歇再走也来得及。”
两人一俯一仰,近得能感受到对面的呼吸。只要一个人稍稍动一下,两张嘴唇就能贴合到一起。
可是谁也没动,就这么僵着,镜片上都蒙上一层雾。
“我就算留下,又还能待多久……一小时?两小时?”柏知望出于习惯,捏捏他的耳垂,压抑着颤音问,“我配吗?”
耳朵后边的温度,激得秦舟颤抖。
耳后是秦舟的禁区,因为之前每回做 爱时只要柏知望一咬耳垂他就得缴械。柏知望蔫儿坏,床 上整的花活可以把人磨得半死。可秦舟以前就吃他这闷骚的劲儿,爱看温和有礼的研究员情动爆粗。很恶劣,又很爽。
回忆太过火,秦舟想不下去,慢慢把嘴角扯平,眼睛还弯着,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那……”
话在舌尖含了两秒:“咱们就到这了是吗?”
“嗯。”柏知望在秦舟头发上薅了把,撸猫似的,不知道是让他留步别送机还是有别的意味,“到这就行,小船。”
这小名挺久没喊,冷不丁提起来还有点生疏。
秦舟鼻头一酸,眼眶刷地就红了。他假装摁起太阳穴,挡住眼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那我不送了,行李会给你打包好的,放心。”
柏知望自己心里都酸得发苦,定睛一看,对面人眼圈都红了,他不得不拉出安慰的笑,“谢谢。”
在这说“谢”怪可笑的,秦舟嗤声:“客气什么。”
撂下这句秦舟就掉头回客厅了。
柏知望孤零零地在门口站着,看着背影,忽然很想最后再抱秦舟一次。他顿了顿,极轻地说:“再见。”
砰的一声,大门紧闭。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舟行尸走肉般起身,把前男友穿过的拖鞋扔进垃圾桶里。
走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好留恋的。
然而这事不经想,一想大脑就忍不住给心脏发指示,告诉它,现在缺了一块,很大一块,曾经恨不得血肉相连的那种。
到这个年纪就算真少块肉也不该让喜怒形于色,只是秦舟真的很疼,眼泪沉默地流,到最后万籁俱寂,只剩阵阵抽泣声。
作者有话说: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在521被老婆赶出家门吧!
第4章 躲不过去
身边的枕头并不是第一次空着,自从五岁起秦舟就经常单独住家,爸妈几乎神隐在他的生活里,谈上恋爱后他跟柏知望也是聚少离多,异国三四年尝惯了独守空房,可他头一次觉得这么难熬。
他翻箱倒柜找到一瓶褪黑素,拆两粒出来吃掉,倒头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放电影。
年少的柏知望跑国际饭店排半小时的队给他买蝴蝶酥,怕凉了不脆,把它裹外套里染上一怀的甜味;成年的柏知望亲他喉结咬他下巴,大早上反绞他的手,把晨起抬头的东西含醒……
整夜都想着这些,怎么可能睡得着。秦舟挫败地翻来覆去,恨不得上拳头让自己昏迷。
这一觉总是醒,每次睁眼他还都以为在梦里,就好像等梦醒了身边还能蹦出个活人来对他笑,说“早安我的小船”。
半梦半醒间秦舟发了个誓,日出之前,得忘了他。
闹钟响时秦舟一直在耳鸣,他挣扎着把手机摁灭,洗漱完,坐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糟糕透顶的黑眼圈。头发也有点长,等哪天空了得去剪剪,现在只能拿个皮筋松松捆在脑后。
各种年轻人爱用的瓶瓶罐罐流程他一样不少,以前他还拉着柏知望一起,说什么“人可以服老但不能瞎老”之类的话,天天把柏老师那张帅脸当作小白鼠瞎涂。可惜今天怎么捣鼓都没用,宿夜不眠,就算拿熨斗来也难救。
秦舟拖着一脸倦色上班,刚到单位,就有好几个人过来暧昧地打趣:“喔唷,昨晚战况这么激烈呀?”
这些都是美研院新来的技术学徒,跟着老修复师学传统手艺。
秦舟朝他们抬了抬下巴,“覆背学会了吗,你们师傅呢?”
几个小伙子飞速逃了,一边跑一边说:“他回博物馆了呀,那些画阿拉不好乱碰的。”
偷懒还偷出花样来,秦舟又气又好笑,远远地喊:“那就多摹几幅,不要临场全个色都手抖。”[1]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昨晨已经摹过啦。”
秦舟一晚没睡已经足够烦躁,这会更是被吵得头疼:“那就去大扫除。”
这帮年轻人总算规矩回屋,边拿扫把还边嘀咕:“秦老师是不是吃错药啦?平时扫个地就跟要他命一样,今天怎么回事……”
秦舟确实十指不沾灰,也确实因为分手浑身是雷,但这并不妨碍他拿刀拿笔样样服人。
他本科辅修过敦煌学,硕博连读学的文保修复,现在大多承接艺术研究和文物活化项目,经手过的绢画壁画少说也上百,话语权就这么来的。
最开始很多人并不服他,总觉得他就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每年暑假度假去的是夏威夷或大溪地或别的什么岛屿潜水,寒假跟着斯坦福附小的邻居一块冬令营,从思南老别墅到外滩八号都有他家产业——这种人不靠家庭不享清福,跑到美研院来窝着,听来都像天方夜谭。
所有人都猜,文保组的冷板凳对他来说只是跳板,结果秦舟还真在这小小的组里随遇而安,完全看不出是家财万贯的主,院里上下这才服气。
秦舟早上在填软科研课题基金申报,忙到十二点半,终于得空去院区食堂吃上两口饭。
美研院一般十二点下班,一点准时开工,没什么休息时间,他通常趁这会看文献。正全神贯注着,邮箱里突然多了封邮件,秦舟打开一看,似乎是个家庭咨询室的反馈调查。
秦舟这一年来跟柏知望的感情摩擦不算少,他也想过要解决,所以预约了很多次心理咨询试图调解。可惜俩人的时间总是错开,而且吵到最后都没了那心力,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他们给秦舟安排了个新的对接人,秦舟苦笑,现在未免有些晚了。出于好奇,秦舟还是顺手搜到那个人的微信,发现头像大图是只盆栽,背景隐约在哪里见过。
再看看微信名,Bright.
……可以说是毫无辨识度。
秦舟觉得没意思,退出微信后也没再守着申报表,到隔壁屋补背纸[2]。
他手头这幅画磨损很严重,绢面断了好几处,书画组抢修了快一周才勉强恢复部分原貌。
干这活需要全神贯注,不管秦舟脑子里有多少小电影要播,但凡坐到工作台前都必须拉灯——他在这,就是百分之百的秦老师。
正补着绢面,门口忽然闯进个人。来人风风火火地敲敲桌子,冲秦舟喊:“怎么没人应的呀?”
秦舟静默不语,手稳如钟,粘完最后一根才抬头,好奇地看门外。
“开会!”来人知道他在干活,所以被晾那么久也没恼,“等十分钟啦,好了伐?”
“好了好了,马上。”秦舟活动两下僵硬的脖颈,叫人帮忙扶画上墙,“急什么呢?”
来人说:“好像讲是敦煌专项缺人,要帮手。”
“敦煌?”秦舟警铃大作,“怎么找咱们啊?”
“不晓得,人手不够临时抽调嘛,正常的啦。”
秦舟预感不太好。敦煌就那么大,不管是哪个项目都免不了会跟柏知望碰面,万一要真撞见那得多尴尬?
一进会议室,果然领导已经到了。会议桌对面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中心主任,大家习惯直呼他宋教授。
“不好意思啊刚在补绢面,耽误时间了。”秦舟跟宋教授是老熟人,进所时好多本领都是他教的。
宋教授理解:“没事,来坐。”
秦舟道完谢,开门见山道:“听说敦煌那边要从我们这调人?”
对面递给秦舟一沓材料:“是啊,科研院在做壁画的数字化修复课题,希望咱们能去配合。”
早在千禧年前就有人提出过数字化修复的概念,因为传统的修复过程枯燥而艰辛,经验再丰富的工程团队也得花上数十年面壁苦修。这过程对于常受粉化、霉变等侵蚀的壁画来说未免过于漫长,而且人工修复本身就伴随着磨损文物的风险。
为了延长文明宝库的生命,很多新科技被引进文物保护领域,柏知望的主攻方向就是其中之一。他在科研院一直研究数字化留存和图像智能修复技术,顺理成章地成了牵头组长。[3]
当然,这种方式只能缩短印描时长,线条和色彩纹理的张驰还需要艺术研究者和专业修复师的经验,修复背后还有深厚的文化历史待研究。
一来二去,活儿正正好又落回秦舟这帮人的头上。
宋教授笑道:“咱院里,既有美学修复经验又有社科背景的也没别人了,你这几天收拾收拾,赶紧去报道吧。”
秦舟听这课题配置,心说完了,这不铁定会碰上那谁吗?
他赶忙摆摆手:“别啊,我这都带队多少年了,给新人一点机会。”
宋教授面露不满,“你们组除了那个复旦的囡囡,哪里还有新人?”老主任说着还把自己说乐了,“她叫什么来着?孟……”
“孟玄。”秦舟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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