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不说话,可能有好几种原因。
可能是乖巧懂事听话,可能是内向害羞不爱说话。
也可能,是不屑。
因为生活层次不同,完全不觉得今后会有什么交集,寡言少语也只是为了忍耐,等忍到苦行结束就可以离开,从此再也不用打交道。
那么当然没有必要有过多交谈和接触,连反抗和不满都懒得表达。
那种轻蔑的、毫不在意的目光,和看着垃圾桶里丢弃的一次性手套没什么区别。
阮知慕确定自己在严越眼睛里看到了这样的目光。
在他喜滋滋从商场买回两块钱一斤的特价杨桃之后。
阮知慕一边劈瓣儿一边琢磨:“是拌酸奶做水果捞呢,还是晚点煮个冰糖杨桃雪梨水?”
严越端坐在沙发上,面若冰山:“我不吃。”
阮知慕:“想得美,这可是我定闹钟八点准点去抢的,你又没交钱,还想吃我的桃?”
严越:“……”
阮知慕咔嚓咔嚓把一袋子杨桃都切完了,拌上酸奶,心满意足地吃完了一大碗水果捞,顺道打了个嗝。
他拍拍肚子,看着脸微微发绿的严越:“这都九点多了,你不去睡觉啊?明天就开学了。”
严越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回房间的时候,不知是气的,还是脚步乱了,差点左脚绊了右脚。
——
几天后,阮知慕也开学了。
早上出门前,阮知慕问严越要不要接送,严越一声不吭,自己坐公交去了。
阮知慕看着严越费劲地挤上公交,站在人群中间摇摇晃晃,心底居然产生了一丝怜爱。
啊,看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孩被生活毒打,果然是很有意思。
阮知慕去学校,顺手给展子航发了条微信,问他几点到。
为了弥补那天晚上的意外,他特意从外卖APP上抢了某西餐牛排店的特价券,想要今天晚上来一场烛光晚餐。
阮知慕不太常做这样的事,当初是展子航追的他,交往期间也一直是展子航主动居多,主动约饭、主动订博物馆和美术展的票、主动在恋爱纪念日送玫瑰花束。
展子航一直没回复信息。
阮知慕到学校之后先去找辅导员,把开学零零散散的活儿理了一下,联系门口书店批量购买这学期要用的书本,和几个想换宿舍的学生对接,重新安排宿舍,到下午两点才歇下来。
学校食堂已经关了,阮知慕跑到学校外面点了碗十块钱的牛肉拉面,刚把辣椒油倒在面汤上,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展子航:【抱歉,我这学期不在学校了,去香港交换】
阮知慕有点懵:【你这学期要去香港交换?】
展子航:【嗯】
阮知慕:【你以前没说过。】
展子航:【上次想跟你说来着,但是学校那边还没回复,就想着等确定了再跟你说】
【昨天收到香港那边学校的回复邮件,时间要求很紧急,要我立刻动身,就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阮知慕没有立刻回复,隔了一会儿,回了个简短的【哦】
展子航说航班快起飞了,匆匆结束了交谈。
阮知慕给辅导员发消息:【周老师,我们班这学期有人要去香港交换吗?】
辅导员:【是啊,就是去年那个,绩点要求达到就可以申请了】
阮知慕想起来了,他去年也看到过那所大学的招生文件,为期一年的交换,他当时和展子航讨论过,这是个挺好的机会,但是衡量了一下香港的生活成本,还是放弃了。
当时展子航还安慰他“以后会有更好的机会的”。
……
面馆里的嘈杂声忽然像放大了几百倍,吵得人心烦意乱。
阮知慕手里的筷子不知不觉松了。
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也失去了吸引力,在蒸腾的水汽中逐渐模糊,坨成了一团冰冷的面糊。
——
下午五点半,阮知慕去学校接严越。
按理来说严越可以自己坐公交回家,但是毕竟是第一天上学,阮知慕决定还是亲自去接,以彰显自己的责任心。
阮知慕骑着小电驴,刚到学校前面的十字路口,手机突然嗡嗡嗡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严越的班主任。
微信是前几天去学校班里转学手续的时候加的。
“阮先生是吗,”班主任严厉道,“请你现在立刻来学校一趟。”
五分钟后,阮知慕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屋子里两个挂彩的少年,张大了嘴巴。
“开学第一天,同班同学,大打出手!”班主任厉声道,“你们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打架的,啊?我教书三十年,就没见过你们这么顽劣的学生!”
严越面无表情站在窗边,目光看着窗外的藤蔓,右颧骨赫然一块淤青,嘴角也有血迹,黑色T恤的衣领被撕开了。
站在他左边的少年剃平头,整个嘴角都肿了,眼窝乌青,整个上衣都被撕烂成了长条,看起来比严越还惨。
……
看起来,严越打赢了?
阮知慕第一反应是这个。
毕竟平头男孩比严越高了一个头,又黑又壮,眼睛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凶狠和戾气,看着跟在少管所待过似的。
听到门口有动静,严越转过头来,和阮知慕对视了一眼,又无动于衷地移开了目光。
倒是平头男孩,被严越顺便扫了一眼,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竟然是有些畏惧的样子。
阮知慕赶紧上去给班主任道歉,询问之下得知了来龙去脉。
严越今天上学私自带了平板电脑,课间的时候去上厕所,平板放在桌肚里,不知怎么被同桌发现了。
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平时上学不让带手机,有几个能忍得住电子产品的诱惑的,发现没上锁,几个胆子大的当即把平板翻了出来,蠢蠢欲动想下个游戏玩。
刚摸了几秒,然后——
严越从洗手间回来,发现东西被陌生人动了,也不废话,上去就是一脚,把同窗踹了个四脚朝天。
就这么干起来了。
在阮知慕看来,这就屁大点事,男孩子之间打个架有什么的,他高中的时候同班同学早恋泡吧蹦迪的不计其数,打架那跟挠痒痒差不多。
不过实验中学是远近闻名的重点高中,这位班主任据说也是经验丰富的金牌班主任,跟阮知慕那垃圾高中没法比。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
阮知慕:老老实实挨骂,诚诚恳恳接受批评。
严越: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
平头男孩:一脸无所谓地抬头发呆。
班主任发现自己说了半天只有阮知慕这个家长在认真听,看了眼手机,发现再不回家赶不上晚上八点档的年代剧了,恨铁不成钢地停下话头:“今天先放过你们,回去一人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明天交。”
严越:“太长了。”
平头男孩:“不会写。”
班主任:“再废话每人再多加三千字。”
严越和平头男孩同时闭嘴了。
阮知慕:“一定一定,我回去监督他写,您消消气……”
平头男孩的家长似乎一直没来。
阮知慕领着严越出去,平头男孩就慢悠悠地在后面走,狭长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下如同一道锋利的刀疤。
出了学校大门,严越伸手:“平板还给我。”
阮知慕:“等会儿再给你。”
严越拧起眉头:“等会儿?”
“等去医院处理完伤口,”阮知慕道,“现在立刻,进地铁去,不许作妖。”
第3章 “帮我洗澡。”
阮知慕带严越去医院处理了伤口,开了药。
拿药的时候,阮知慕犹豫了一下,忍痛拿出了自己的医保卡,对着窗口小声道:“用我的吧,谢了啊。”
严越全程一声不吭,处理伤口时明明疼得眉毛尖都揪起来了,仍旧固执地面无表情。
十分酷拽。
阮知慕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签了什么赌博协议,喊一声疼就要赔十万块钱。
回到小区的时候,天已经悄无声息暗下来了。
阮知慕在前面走,严越在后面一声不吭地跟着,也不喊疼,好像没知觉似的。
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不少老太太在摇着扇子乘凉,看到严越脸上的伤,都盯着他瞧,跟看动物园里的猩猩似的。
阮知慕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操”,脚步声似乎也变快了,有点暴躁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阮知慕有点乐。
在学校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啧。
到家之后,阮知慕伸了个懒腰,问严越:“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严越一愣,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
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后,他猜想过阮知慕会问他为什么打架,或者为什么要违反规定带平板,或者威胁他要告诉严明华。
——正常的监护人都会这样做。
万万没想到,阮知慕对此毫不关心。
平淡地带他处理完伤口,就这么回来了。
严越咬了下嘴唇。
阮知慕看了他一眼:“疼?”
严越木着脸:“一般。”
阮知慕:“你知道啄木鸟死前为什么能吃两斤石头吗。“
严越:“啄木鸟不吃石头。”
阮知慕:“因为嘴硬。”
严越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冷笑话。
阮知慕从双肩包里掏出平板电脑,递给严越:“下回藏好了,你们班主任刚跟我说,再发现一次就直接砸了。”
他没有说“不许再带到学校去”或者“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是让他“藏好了别被发现”。
严越:“……不打算告诉我叔叔?”
“不打算,”阮知慕拆了袋番茄味薯片,边吃边说,“你学不学跟我有什么关系?考不上大学去工厂拧螺丝踩缝纫机,那也是你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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