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哪去了?说走就走,说回来又回来!”
“还以为你早就出去了呢!”
“你不是又给逮回来了吧?”
“小老弟说你治病去了,真的假的?”
“看你挺硬实的,啥病啊?”
“......”
邢岳一边哼哼哈哈地应和着,一边抱着东西回到自己原来的床边。
耗子跟过来,“人家小老弟都出去了,你还不知道吧?”
邢岳顿住脚步,抬头看向那张空荡荡的上铺。
上面的床单板正,被子也折得整整齐齐,就像那个离开的人从没出现过。
他“嗯”了一声,就把自己的东西扔到床上。
“他没跟你说?”耗子的一双小眼睛机警地打量着他,“你俩以前关系不挺好的吗?”
邢岳有些累了,随便敷衍了几句,把他和他过剩的好奇心打发走,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捧了一本书,靠在床头看起来。
可直到屋里的十个人都睡熟,那本书愣是连一页都没翻动过。
窗外的雪停了,天也迅速放晴,虽然月亮只有半边,夜却成倍地清亮着。叫人分不清透进窗格的银辉是来自天上的月还是地上雪。
世界变得很安静,静得像只剩了一个人。
邢岳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去倒了杯水,又回来。
他不断调整着位置和角度,直到那半个月亮完整地落进杯子里。
月光在水面浮浮沉沉,破碎了又完整,相聚了又分开。
他屏住呼吸,稳住手,让月亮恢复它本来的模样。
“干杯。”随后他小心地举杯,把微凉的思念一饮而尽。
-
终于盼到周末,邢岳去打电话。可一路上他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七分紧张,三分兴奋。
兴奋是理所当然的,可紧张...他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
那不是他最最熟悉的人么。
有多久没见过项海了?又有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等会儿要怎么开始?许许多多的话,该说些什么?他在做什么?还好么?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揉皱又摊开的信纸,满是曲曲折折的纹路。可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开口,听筒里的嘟嘟声就结束了。
“喂?”
听到熟悉的声音,邢岳毫无意外地凝滞在电话旁。
“喂?”那边提高了些音量,还伴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大概正在路上走着。
邢岳紧捂住话筒,狠狠清了清嗓子。
“是我。”
话音未落,那边就安静了,连呼吸声也消失了。
邢岳等了一会儿,“小海?”
“小海??”
“哥?”
激烈的呼吸声瞬间扑进听筒,“哥!!!”
然后项海就哭了,就那么站在路边,捧着手机,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邢岳被他哭得心都乱了,自己的鼻子也酸得要命,可身边有不少人,又不好意思发作,就只能拼命忍着。
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了了,“操,别他妈哭了,等会儿没时间了。”
项海这才勉强平静下来,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哥,你啥,啥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刚回来。”
项海狠狠吸了吸鼻子,“那我明,明天,就去看你!”
“不行!”邢岳的理智还在,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可我想你!”
“那也,不行。”邢岳紧咬住嘴唇。
项海不出声了。
“徐局已经在替我申请减刑了,”邢岳哄着他,“就快就会有消息,估计顶多再有一个月我就出去了,你就别来了,啊?”
“不行。”
“啧,好好上你的学,就再等一个月,不行?”
“不行。”
“操。”
“我明天就去,多一天都不行。”
眼瞧着这人的佞劲儿又上来了,邢岳决定跟他死磕到底。
“行,你爱来就来,反正我绝对不会见你。不信你就试试。”
邢岳紧攥着电话,耳边只有项海倔强的呼吸声。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就那么坚持着,也不知在坚持什么。
好半天,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喊,“走啊,项海,你咋还在那站着呢?”
邢岳轻轻吐了口气,“去吧,你同学叫你呢。”
可项海还是不吭声,就那么一起一伏地呼吸着。
个佞种。
两个人就这么比赛似的沉默着,直到邢岳一狠心,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邢岳得到通知,有人来探视。
他拒绝了。
第三天,又有人来探视。
他又拒绝了。
第四天,那个人又来了。
他专心看书,屏蔽一切杂念。
再后来,如他所愿,那个人就不来了。
可邢岳丝毫没觉得高兴。
他后知后觉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也太自私了?就看一眼怎么了,咋的,你是6A级景区还是出土文物啊,偶像包袱怎么那么重呢?你的虚荣心咋就那么矜贵呢?口口声声说着从不后悔,那你搁这扮演什么人间老苦瓜呢?
希望项海不再自责,却又这样一盆盆地浇凉水,是嫌他过得太舒服了么?
想到这些,邢岳悔得捶胸顿足,恨不能化出一百个□□把自己喷死。
总算熬到周末,他第一个奔出去打电话。
该怎么说他早就想好了:先真诚道歉,再更加真诚地邀请项海来探视,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来,不来都不行。
可听筒里只嘟嘟响了几声,就被那边挂断了。
“......”
邢岳赶紧继续打,又被挂断。
再打,关机了。
于是邢岳就傻眼了。
好在没容他傻很久,在冬至这天,徐枫的消息终于到了。
因为在服刑期间具有重大立功表现,邢岳被减刑三个月,后天,也就是12月24日就可以出狱了。
好消息来得过于突然,却也没多少意外,以至于仓促间邢岳都没来得及兴奋,就在第一时间冲出去打电话。
可是,自己那个佞种男朋友还是不肯接电话。
邢岳很失落,同时也觉得自己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最后没办法,只能又给罗美华打了电话,请她把这个喜大普奔的消息传播出去。
没想到,消息传播的力度还挺大。第二天,也就是在他出狱的前一天,就有人找来了。
“老邢?邢狗?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感不感动?嗯?”
“......”
邢岳缓缓坐下,看着对面翘起腿,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嘲笑他的方乔,“你来干啥。”
“啧,这话说的,当然是来看你了。”方乔喜滋滋的,“这不是听说你马上就出去了么,我寻思着这种场面再不看可就没机会了,就在百忙当中抽空过来参观一下子。”
“我谢谢你啊。”
“嗐,跟我还客气,咱不是铁子么。”方乔慷慨地把手一挥。
“不过说真的,老邢,你们这里边有镜子吗?”
“...啥意思?”邢岳面无表情,但看方乔的表情就知道正文来了。
“我意思是...”方乔凑过来,眯起显微镜般的眼睛,微调了一下焦距,“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傻逼么?”
“知道啊,不及你十分之一。”
“老邢,别这样,咱都真实一点,承认自己傻逼很难么?”
“是啊,很难么?你咋一直不承认呢?”
“不好意思,因为我不是。”
“呵呵,傻逼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傻逼。”
“没错,所以作为铁子,我有必要告诉你这个事实。”
“......”
邢岳精神不集中,导致这波嘴炮输了。他在桌子底下朝对面踹了一脚,“你他妈就是为了羞辱我来的?”
“不然呢?”方乔满意离场,舒舒服服朝椅子里一靠,“一年多没羞辱你了,咱俩的友谊之树都他妈快枯萎了。”
邢岳按了按脑门,打算换个正常人类的话题,“你怎么知道我明天出去的?我妈告诉你的?”
“想啥呢你?她哪能告诉我啊?”方乔直咧嘴,“再说我哪敢招惹她啊。”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当然是你对象告诉我的。”
“是项海...告诉你的?”邢岳的眼睛亮了,一直萎靡的身子也支楞起来。
“你有几个对象?”方乔一副看傻逼的表情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他,他知道了我明天出去,对吧!”邢岳百分百支楞了起来。
“你觉得呢??”方乔把胳膊抱在胸前,皱起眉,“操,老邢,我发现你这症状有点儿严重啊,整的我都不好意思羞辱你了呢。”
邢岳已经不计后果地开心起来,“来吧,你羞辱吧,想怎么羞辱都行。”
“让咱俩那友谊之树枝繁叶茂、万古长青。”
-
十二月二十四日,天气,晴。
这天邢岳照常按时起床,洗漱完毕,就把自己的几件衣服还有一摞书装进了背包。
是时候离开了。
脱下灰蓝的囚服,换回自己的衣服,穿好外套,把背包挎在肩上。
在耗子他们艳羡的目光中,他告别了一年零九个月的铁窗时光。
办完手续,邢岳跟着十来个和他同一天重获自由人一起走出监狱的办公楼。
地上的积雪折射着太阳的光线,有些刺眼。他抬手挡在眉间,短暂地适应了一下,又仰起头望向那一片蔚蓝。
阳光,云朵,追逐的小鸟,飞机留下的白线...
监狱的大门被缓缓拉开,走在前面的已经能从渐宽的门缝里看到亲人期盼的脸。有人在拼命挥手,有人在哭,更多的人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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