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我问你,你的领养手续,是谁给你开的捡拾证明?”
邱宗傅暗道不好,还忘了这茬。
他在权衡说了姜北会不会放过他,大概不会,那说与不说没差。
“我告诉你一个更有趣的事好不?”
“你说。”
“其实比起被家养了的程野,他更喜欢在外边混大的江南,”一说起这个,即使邱宗傅喘不上气,也不禁浮出个粘腻恶心的笑容,“如果……如果不是你们揪着这事不放,不抓我,说不定江南还能多陪你一段时间。江南一直相安无事,不是因为你管得有多好……当然,邱星冉和刘天宇搞的破事不算,是因为他在赌,赌把江南放在你身边到最后江南能不能成为他手里的最后一张牌。姜副支队,这世上的东西都是要等价交换的,你想破坏他建立起来的商业秩序,自然要付出代价。”
闻言,姜北的瞳孔骤缩如针,连带着手上发了狠劲儿。
邱宗傅猛咳几声,用嘶哑的声音说:“姜副支队,从你进来我就告诉过你,我有的是时间,可你没有,偏偏你还错过了。”
第130章 玩具。
江南做了个冗长又杂乱无章的梦。
梦里的女人笑靥如花, 带他去了游乐园,吃了街边的小零食,他拿着绵软的棉花糖, 珍惜得下不了口,馋了就闻闻香气以安抚肚里的小馋虫。
然而他舍不得吃的棉花糖让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冲毁了,融掉的糖丝黏在他稚嫩的小手上, 花花绿绿的,看上去恶心极了。
他不高兴, 瘪着小嘴在身上胡乱擦了手,想撒娇让女人再给他买一支棉花糖,但女人不吃他这套, 甚至对他咿咿呀呀的撒娇不厌其烦,原本灿烂的笑脸也变得阴沉沉的, 像乌云积聚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女人问他:“你不高兴?”
他想说“是的”,可话到嘴边又让女人的惊叫吓了回去。
女人跟这天气一样变化无常,倏地暴走, 粗暴地捏着他的脸, 硬是要在他委屈巴巴的脸上扯出个笑脸来。
“你为什么不高兴?!你不能不高兴!你笑啊!你为什么不笑?!鬼小孩!”
他的脸很痛,笑不出来, 眼角憋出了泪,女人见状,竟心下一软, 又变了副模样,温柔地祈求他:“你不要哭好不好?笑一下, 你不要变成他好不好?他也不爱笑。”
他不知道女人口中的“他”是谁, 也不敢问, 只能胡乱点头应下。
女人满意了,松了手,整理好自己湿透的棉布裙,头也不回地没入雨幕中。
他突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慌乱地去追那个背影:“你不给我买棉花糖了吗?”
女人仍没回头:“以后会有人给你买的。”
“以后”好远,他想要“现在”,遂抡着小短腿拼命地追,追了有多久他自己都忘了,直到手脚抽条长成了大人的模样——他来到了“以后”。
女人没有骗他,“以后”真的会有人给他买棉花糖,那人就站在他前方,在阳光下,可无论他怎么跑,都接近不了那个人。
为什么?
太阳炙烤着他,汗水刺痛着皮肤,他跑了太久了,似乎再也跑不动了,精神也开始恍惚,脚下不由得一酸,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入无边黑暗中。
江南猛然惊醒。
但很快,他又发现个问题——他根本醒不了……
脑袋里像灌了铅,沉沉地压住他的每一根神经,连手脚都是麻木的,他甚至无法操控他的眼皮,无法睁开眼,只能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在轻抚他的头顶。
这并不好受。
“你醒了吗?别怕,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间江南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音,紧接着鼻腔汹涌涌入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带着他仅存的微弱意识坠到更深的黑暗里。
“看,像这样,温柔一点,”男人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不要像对待从笼子里跑出来的野兽一样采用远程注射,他会很疼的。”
闻言,驾驶座上专心开车的青年微微颔首:“我只是怕他对您动手。”
“不会,”男人缓缓道,“你没听过一个词叫……血脉压制吗?是指同种族之间,血脉高贵的人能够对血脉平凡的人进行克制,让他们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我和他流着同样的血,所以这个理论在我们身上非常适用,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他。”
青年透过后视镜偷瞄后排一眼,眸子里划过不明的情绪。
车在一条无名路上行驶着,路并不平整,带动着车身颠动,两边的树影影影绰绰,烘托出迷宫一样的未知神秘感,路上甚至没有路灯,仅靠惨白的车灯撕破如墨的黑暗,孤舟似的艰难前行着,但好在这条路没有监控,那群讨人厌的苍蝇不会追过来。
青年时刻留意着后排的动静,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一点,随及摁下蓝牙耳机,片刻后说:“邱宗傅招了。”
“没关系。”
“宁安市的各大交通枢纽也开始排查了,”青年顿了顿,“或许您不该回国,邱星冉自以为是地把事情搞大了,但她可以扛下来,至于邱宗傅,不理他就行。”
男人像是没听见后面的话,满心满眼都是沉睡中的漂亮青年:“看来我们小鬼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很宝贝。”
似乎是怕车身的颠动惊醒了梦中人,男人把江南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好让他睡得舒服点,又用指尖滑过他湿润的发梢,最终停在那段白皙柔滑的侧颈上。
那里还留着注射孔,由于注射手法实在不温柔,导致乌青一片。
“你下手太重,把他……”男人在想措辞,然而他不具备高等动物该有的感情,把一切视作物品,便只好用形容物品的方式来形容江南,“把他弄坏了。”
“抱歉,”青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下次我会注意的。”
男人“嗯”一声:“下次他再不听话,就直接做掉吧,我没有太多精力去驯服一只让别人养家了的小鬼头,不过也不要随便动他,我还想看看那位警察先生会怎么选择。”
说完,男人的目光又落回江南平静的睡颜上,像是得到了一件可喜的玩具,新鲜感正上头,他兴奋又不带任何旖思地捻弄着江南潮湿的发尾。
“他小的时候我想抱抱他,抱抱我唯二的弟弟,可他妈妈怕我,不许我抱,现在好了,他就躺在这里,像当初的程野一样。”
男人擅长掩饰情绪,即使他心里在嘶叫狂欢,来自于江南的奇妙触感正刺激着多.巴胺的疯狂分泌,使得他的每个细胞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可他面上仍能维持住亦远亦近、礼与欲纠缠不清的伪儒雅之态。
青年自动屏蔽他暧.昧不清的话,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教人打断了一场沉浸式的狂欢,男人掀起眼皮,不过他没有斥骂别人的习惯,只轻叹口气,说:“挑个你喜欢的落脚点。”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河风已经连续不断地吹了二十分钟,姜北在这二十分钟里听机械女音说了二十遍“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每一遍都令姜北的血液凝固一点,再凝固一点。
他后悔没有在江南问他需不需要有人等他下班时诚实地回答“需要”,更后悔没有叫江南回来,明明都感觉到了,那个离开的背影像极了小说的大结局,为什么还要抱着侥幸心理?
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他原本以为今晚回家还能见到江南的,他们会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晚餐,等洗完澡,就会迎来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光,或许江南会缠着他聊天,亦或者窝一旁看狗血电视剧,声音开得老大,他会提醒江南小声一点,不是嫌烦,而是怕吵到楼下邻居。
但今晚,那个热闹的人不见了。
姜北强迫自己冷静,如果他都慌了,就没人能替他找到江南了。他沿着江边走,试图找到他们初遇的地方,或者是江南妈妈的自.杀点,直觉告诉他,江南一定会来这两个地方,而冬季人迹寥寥的公园也正是犯.罪的最佳场所,除了这里,他想不到别的地方了。
“姜哥,”比起姜北的自制,林安就显得不那么稳重了,直把头发抓成了鸡窝,“先别急,说不定邱宗傅是吓你的,想把你打发走,那种人渣说的话估计连标点符号都是假的,小王八蛋可能……可能是看电影睡着了才没接电话,观影厅信号本来就不好。”
林安感觉自己说了堆屁话,但除了说屁话,他别无他法。
首先,他们不能确定邱宗傅说的是真还是假,其次,就算真如邱宗傅所说,江南那二十几年前就该一枪崩了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出来兴风作浪了,那也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况且对方手里还有人质,且不管人质的身份,按规定,他们首先得保证人质的安全,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了软肋,不占优势……应该说,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没占,毕竟脑力输出之一没了。
“小王八蛋……”林安还想安慰两句,可一瞧姜北脸色,悻悻闭了嘴。
“他不会不接我电话的,”良久,姜北才开口回道,“再找找,如果他看完电影就回家了,那他一定会问我晚上想吃什么,可他没有问,说明他没回去,去了别的地方,今日是他妈妈的忌日,他会来这里的。”
姜北顿了顿,把喉间的酸涩气咽下去:“虽然江南看上去不太正经,但他不傻,他习惯给自己留后路,不会任人宰割的……再找找,没准他会留下暗示。”
话音刚落,查完公园监控的杨朝就跑过来说:“老大,江南在今晚八点左右来过公园,但没拍到他出去。保安说有些小情侣逛公园要卿卿我我,所以……所以监控装得不密集,有大片监控盲区,不知道他进来后去了哪。”
“那他肯定还在公园里没出去!”林安硬核安慰,“没准在哪个草丛睡着了……唔!”
杨朝捂住他的嘴:“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姜北可不相信江南会在草丛里睡觉,不过他没说什么,继续沿着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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