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鸽看见这半虺烟杆,就想到了在所留香阁中的经历,不由得写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三爷,那晚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吗?”
谢臻望着纸上的那一行小字,拿回了自己的烟杆,轻轻地吸了一口后才说道:“是不是真的,那要看你。”
“你若觉得是真的,那便是了。你若想它不是真的,就把它当作一场梦,我也可保证,以后不会让它再发生了。”
叶鸽的笔尖一顿,他无端得觉着,谢臻的那句话像是句承诺一般,好似只要他点点头,便可真得让那些骇人的东西从此远离他。
可他却又觉得,自己,三爷,还有那晚看到的那些东西,冥冥之中,像是被什么已然牵扯到了一起,由不得他逃避,而他也不想就此断开。
于是,叶鸽犹豫再三后,还是提笔在纸上写道:“我觉得是真的。”
谢臻看着小鸽儿鼓足了力气写在纸上的字,不由得又笑了,忍不住又摸上了他的毛毛鬓角。
罢了,既是缘法已注定,与其把这只小鸽子懵懵懂懂地往外推,倒不如早早地护在自己怀中揉毛。
“是真的,”谢臻用拇指蹭着叶鸽的耳鬓,笃定地说道:“不止是那夜的事,还有头一天晚上,你在留香阁里的事,也都是真的。”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亲耳听到谢臻承认了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还是让叶鸽忍不住睁大眼睛。
“那您为什么也在那里呢?”留香园中两次出事,谢臻都在附近,叶鸽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巧合,再加上那日谢臻手中能涌出异兽的烟杆,也让他觉得,其中必有联系。
既然决定要说了,谢臻便没有再隐瞒的意思,将半虺杆放到了叶鸽的面前:“我因着早年的一些机缘得了这根半虺杆,以此可通妖鬼……具体如何,以后再慢慢展给你看。”
“至于留香阁的事,第一次,我是因为闻到了那处的异味,才寻了过去。”
“但到第二次,却不单是因为这个了。”
那是因为什么,叶鸽实在是厚着脸皮也问不出口了,于是便生生将话题转移开,问起那红衣的女子还有狐头人究竟是什么,顺便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史光文的事,也一并写了下来。
“我已经遣人将史光文送回史家了,听大夫说,他虽然身体弱些,但暂无性命之忧的,”谢臻看着叶鸽写在纸上的字,顺着叶鸽在提出的问题,一一说了下去:“至于那红衣女子与狐头人究竟是什么,怕是还要从这位史少爷身上查起。”
谢臻说完,故意顿了顿,而后提议道:“我明日要去史家拜访一番,你可想与我同去?”
叶鸽微微一怔,等到反应过来谢臻说的是什么,立刻猛地点了点头,眼睛中的光几乎都要溢出来。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走出过福月班的戏园子了。
谢臻看着他这般兴奋的模样,不禁也勾起了唇角,这件事就算是这样定了下来。
送晚饭的伙计不知为何还没有来,谢臻并不觉得饿,伸手拿过叶鸽写字的那一张纸,对着烛火细细地看去:“说起来,我也是很久没有好好瞧瞧你写的字了。”
提到这个,叶鸽也未免想起了两年前的旧事。
他们第二次见面,叶鸽送米糕后没多久,谢臻解了酒劲,向他道过谢就走了。叶鸽本以为这事就结束了,却不想,第二日谢臻竟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只白白糯糯的小玉鸽。
叶鸽头一次收到这样的东西,又是谢三爷送的,他自然是欢喜极了。可转念又想起那时戏园子里,打茶围养歌郎的事,生怕谢臻也将他当作了那一流的人物,于是就极小心地写了一封回信,一面谢他送自己这样的东西,一面暗戳戳的讲明了自己的立场。写完后,就托来送玉鸽的人,将那信带了回去。
这算是开了个头,从那日起,两人虽然没再见面,却一直隔三差五地通着书信,彼此间最为熟悉对方的字迹。
这时候,一直迟迟未来的伙计终于敲响了房门,提着一直颇大的食盒匆匆走了进来。
“给三爷告个罪,实在让您久等了。”那伙计一进来,就腆着张笑脸,解释起来:“都是厨房里头的人不仔细,误将您要的那道药羹煮坏了,又现去药铺子里配了料重做的,所以才晚了。”
谢臻没那难为底下人的喜好,挥挥手让那伙计出去,自己与叶鸽一起,将食盒中那一样样羹汤小菜摆了出来,两个人暖暖的吃了一顿,才叫人把东西都撤走。
食足饭饱,叶鸽越发觉得屋子中热烘烘的,可转眼看向窗棂时,才发觉外头已经下起雪。
这种时候……应当请对方留宿的吧?
叶鸽心头一阵乱跳,他实在难以定位如今他与谢臻的关系,若是对方今晚真的住下来的话……
“好了,饭也吃过了,你病才刚刚好,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谢臻似乎窥到了几分叶鸽的思绪,越发觉得乱想的鸽儿也十分惹人,但他却并不急于什么。
叶鸽明白谢臻这是要走了,不禁跟着站了起来,想要在纸上写点什么,又或者只是送送他。
谢臻用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重新安置到木凳上:“别忘了,我们说定了,明儿一早我就来接你。”
叶鸽不由得点点头,仰着脑袋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谢臻,直到对方披上厚厚的黑外衣,走进了飘着雪的小院中,他才慢慢收回目光。
第8章 夜半鬼戏(八)
第二天,叶鸽早早地就收拾好了自己,也不在小院里呆着,趁着早上戏园子里人多事忙,打算溜去大门附近等。
可没想到,他刚走过畅香楼时,就被人从背后叫住了。
“鸽子,是你吧。”
叶鸽的脚下一顿,吴有东的声音他实在太过熟悉,自他十二岁入梨园那日起,吴有东就是这么叫他的,或是严厉或是温和,但自从两年前他废了嗓子后,就再没听过对方叫过他一句。
叶鸽低下头,不管怎样,自己现在还在这福月班里,券书[1]还在吴有东手里,他只得作出乖顺的样子,转过了身。
吴有东手中盘着俩泛油光的核桃,神色复杂地看着叶鸽,嗫嚅了片刻后才说道:“前两年的事,都过去了,咱们也就不再提了。”
叶鸽的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依旧低着头。
“如今,我看那三爷也是个长情的,还愿意捧着你,”吴有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亲和一些,像记忆中那样,伸手拍了拍叶鸽的肩膀:“你可要将人伺候好。”
“伺候”那俩字,像是一盆冷水似的,泼在叶鸽身上。
他当然知道吴有东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以如今他和谢臻的关系,在外人眼中,他们可不就是这般关系吗?
那……谢臻也是这样想的吗?
“吴班主可当真是人贵事忙。”一件黑色的长大衣直落到了叶鸽的身上,叶鸽恍然抬头,却是谢臻走到了他的背后,而那只为他披衣的手,还按在他的肩头,像是要将他揽入怀中。
“三爷您来了。”吴有东一看谢臻来了,立刻就变了脸色,但他自恃刚刚也没有说错什么,于是就继续顶着笑脸打招呼:“瞧您说的,这戏园子上上下下的都要我看着,能不忙嘛。”
谢臻也不去瞧他,一手仍搭在叶鸽的肩上,声音温润却有力地说:“既是如此,那谢某人的私事,就不劳吴班主再费心了吧。”
吴有东的脸上一下子就僵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叶鸽看着他那副模样,身上也不是是因为大衣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谢臻将手从叶鸽的肩上放了下来,却又握住了他的手:“走吧,车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叶鸽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重重地点了下头。
两人没多会就走到了福月班的门前,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停在那里。
这于叶鸽而言,可算是个新奇的东西。
他也曾远远的看见过新派的老爷夫人们坐它来戏园,却从未走近了仔细看过,更不用说坐了。
此刻这黑色的小盒子就在他眼前,叶鸽当然想好好研究一番,可又怕太过直接了,给谢臻丢人,只好使劲按住性子,一眼一低头的偷瞄着。
叶鸽的动作全然落进了谢臻的眼中,他却也不戳破,只是拉着叶鸽的手,来到了车边,没有支使下人,自己伸手替他打开了车门:
“史家在城西,离咱们这里还有些路,快上来吧。”
叶鸽眨眨眼睛,使劲压着自己那股兴奋劲,坐进了车里。起先,他还对车中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不断地张望着,可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车窗外的景象吸引了。
福月班地处沧城东,这一片算得上是旧时繁华的老城区。但随着这几年新型工业,西洋行当的兴起,与城东一河之隔的城西,却渐渐赶了上来。
那史家也算得上是赶时髦的人家,故而虽在城东仍有老宅,一家人却已经搬进了城西新建的公馆里。
叶鸽这几年在城东出门的机会都极少,自然更是没有见过城西的景象。
自从车子驶过淮央河上的桥以来,他便趴在车窗边,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一切。
而谢臻则是挨在他身边,捡着新鲜的东西,一一讲给他听。
“那个是银行,就是咱们以前说的钱庄,不过是跟风用了洋名儿。”
“那是学校,小孩念书的地方,如今也不兴私塾那一套了。”
“那是电影院,里面放的也是戏,要是今儿咱们还有空,我就带你进去看看。”
叶鸽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住地点着头,有时还伸出手指,隔着玻璃窗主动问谢臻那是什么。
谢臻乐意看到叶鸽去接触这外面的东西,自然耐心解答着。
正巧,这时车子驶过一片新建的厂区,几根高大的黑色烟囱伫立在前,叶鸽不由得也跟着扬起了头,却碍于车顶的高度,怎么也瞧不到烟囱的顶端。
他连忙回头,拽拽谢臻的衣角,伸手指着那高耸入云的黑烟囱。
“这是用来制碱的厂子,”谢臻凑过来,与叶鸽一起瞧着渐行渐远的工厂,解释到:“也是近来新兴的产业,说起来有些麻烦,改天带你进去玩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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