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贺煜随着木贡徒步近四十分钟,到达柯布冰瀑附近时,贺煜并没有看到简宁,只有丹普和明马站在冰隙的边缘,拉着登山绳,两人往冰隙探着。 “这是在做什么?”贺冲站在冰瀑边缘的石壁上,往下探寻简宁的身影。 “在搬运方队的遗体。昨天开始的,从7300米下来,拖到冰瀑附近遇到暴风雪,直升机过不去,只能暂停,结果天气好转,遗体就卡在冰隙里了。” 冰瀑就是冰冻的雪水瀑布,虽然常年结成冰,但其实一直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移动。柯布冰瀑是攀登达瓦峰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凶险的地段,常年有冰崩发生,一些比较大的冰缝需要架设梯子才能通过。 “那怎么处理?”贺冲盯着冰隙问:“怎么就只有丹普和明玛,其他人没有一起吗?” “搬运遗体比攀山难度大多了,收费也高,7000多米下来要花费要近五十万,方队家庭担负不起。何况现在已经过了达瓦峰的窗口期,危险系数很大,一般人都不敢去。” 木贡个子不高,和其他尼尔帕一样,晒得黝黑,他紧张地盯着冰隙看:“所以就他们三兄弟帮忙,丹普头领和方队关系好,不收钱,况且他们是出了名的铁三角,稳得很。” “铁三角?”贺煜确定自己只看到丹普和明玛。 “对,还有简宁,你看他上来了。” 灰蓝色的冰隙,先是露出一个橙色登山帽,紧接着护目镜下苍白的脸,出现在贺煜视线中,与昨日梦境中帐灯暖光映衬着的脸逐渐重合。 贺煜高悬一路的心,终于是缓缓落下。 只见简宁双手攀住固定在冰塔上的登山绳,轻松两步,从冰隙中爬出来,然后和丹普说了句话,丹普和明玛便一起从冰隙往上拉一对登山绳,简宁手中也拖了一根绳子,但是与丹普明玛手中的反向。 很快,一个包裹成人形的红色尼龙袋被从冰隙中拉出来,之后被放在一块薄板上,顺着冰瀑往低处拉,那便是方队的遗体。 “怎么不用直升机?”贺煜刚问完,便觉得有些不妥,有一种何不食肉糜的愚蠢。 “太贵了,直升机单趟六万,相当于我一个登山季相当于白干了。”木贡回答:“其实很多人都是留在山上;也不是人人都有简宁这样的技术,能下到冰隙深处去固定遗体。他们三兄弟,简宁是技术前锋,明玛负责客户指引,丹普经验丰富是核心指挥。” 贺煜没有再说话,他看到红色的遗体袋子,被三人一路拖到一个桥边,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说是桥,其实不过是个金属梯子搭在巨大的冰缝之上。 这种金属梯子贺煜一个星期前在冲顶达瓦峰时走过很多次,需要脚下的冰爪恰好卡在梯子的阶梯上,才能稳固;而且每个金属体最多只能负重两个人,扛着方队的遗体,要超重的。 事实上,方队的遗体并没有从金属梯上通过,而是用梯子边上的登山绳吊过去的;冰缝两头高差不大,登山绳没有足够的斜度可以滑过,遗体卡在绳子的一端,一动不动。 贺煜惊讶地看到,简宁将自己腰部的安全绳固定在冰缝一侧的冰壁处上,然后整个人倒挂在登山绳上;一手攀绳,另一手抱住方队的遗体,一点一点的将他挪动到冰缝的另一头。 这双手,在几天前达瓦峰的暴风雪中也大概是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拖回帐篷;贺煜还想到在北池的那个晚上,还是双手在攀住自己的脖颈,在月光下,引导着自己坠入迷宫般的梦境。 贺煜不由自主地往后崖壁后退一步,明玛抬头看到自己,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到主帐等待。 简宁看到明玛的手势,也跟着抬起头,往贺煜这里看来,护目明镜遮盖下,削瘦的脸看不出情绪。 一小时后,贺煜在主帐见到了三兄弟,丹普第一个进了主帐,面色严肃,和自己打过招呼后,便又出了主帐与方队家属处理遗体回运的相关事情。再之后便是明玛,他情绪还算可以:“贺总,是什么事情,让你万里迢迢地特意往大本营跑一趟?” 贺煜看着简宁跟在明玛后也进了帐篷;简宁看了自己一眼,便移开视线,走到主帐的角落,开始拆卸腰部的安全绳。 贺煜随口回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问问我们救下来的那个女登山者费用的事。” “哦,那件事啊,没事,我们已经先垫付了,她后来说,让保险处这笔钱,也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了。”明玛在贺煜对面坐下。 木贡端了一脸盆热水到主帐内,哐地摆在明玛面前的桌上。 “简宁,过来搽把脸。”明玛喊道,他三十五岁尚未娶妻,把简宁当亲弟弟一样带着。 简宁接过明玛帮他拧好的热毛巾,在明玛边上坐下,把热乎乎的毛巾罩在自己脸上,然后往下一抹,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贺煜看着简宁,他瞄了自己一眼,便又垂下双眸。热毛巾把简宁的脸颊捂出一点红晕,煞是动人。 “我查了下那个女登山者的身份。”贺煜收回自己的眼神,“她叫何梓其,是李嘉霆家的亲戚。” “我跟她不熟,但是这笔款我会跟踪帮你要回。”贺煜忍不住又抬眼看向简宁:“听May说这笔费用现在是由简向导垫付的。” 简宁用毛巾把自己的脸都盖上了。 “哎,没事的,不是还有保险公司嘛。”明玛客气地挠挠头,他性格敦厚温和,只要是还有解决办法,都不是太在意。 “那也不能让简向导委屈。”贺煜又看了简宁一眼,毛巾还是把脸掩得严严实实。 “何梓其,这个名字好像是下个月找我们做K1竞速向导的人。”明玛突然反应过来,起身往帐篷另一头的文件柜走去。 会议桌边,就剩下贺煜和简宁两个人。 简宁一动不动,仰着头倚靠在椅背上,毛巾盖在脸上已经凉透了。 “简向导是打算以后见我,脸上就一直要敷块热毛巾吗?”贺煜,身子微微往前靠,打趣他。 简宁还是没有动。 明玛拿着一个文件袋,又坐回两个人之间:“何梓其,28岁,滨城人,贺总你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明玛把客户资料推到贺煜面前:“她指定我们三个做向导,随他去K1巴松峰,只要我们愿意,其余的协作也都由宝峰安排。” 贺煜接过资料,直接合上。 “我不知道这个女的长什么样,我们在滨城应该是没见过。但应该是同一个人。” “哦?” “攀登一次K1,单人聘请一位普通向导,全程耗资不下50万。这个人一请就是三名顶级向导,再加上其他协作,全程下来百万收不住。” 贺煜一字字地分析。 “滨城叫何梓其,又能这样频繁找尼尔帕协作登山的,除了她应该没其他人了。” “怎么说?”明玛问。 “寻常家庭姑娘不会这样花钱胡来;她大概是觉得钱花得够多,尼尔帕就能把她背上8000米。” 贺煜面带不屑。 “按她的逻辑,那我多请几个简向导这样的,是不是就可以把我抬上K1冲顶看云海?” 简宁坐直起来,毛巾从脸上滑落。 黑蓝的瞳孔盯着贺煜,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漠, “贺总资金到位的话,您的遗体,难度再大,我都会想办法从山顶拖下来。”
第10章 “简宁,别胡说八道。”明玛训斥道。 贺煜却是乐得弯了眉眼:“一言为定啊简向导。” 简宁没有搭理贺煜,把毛巾丢进脸盆里,端着走出帐篷。 明玛意味深长地看了贺煜一眼,继续说起了何梓其的邀约,她因为没有八千米级别登顶的证书,所以无法在K1北坡登顶,只能从南侧尼泊尔一侧攀登,南侧的攀登路线也相较简单一些。 K1是圈子里对巴松峰的简称,因为难度最高,攀登死亡率高达36%,所以便以英文KING来取代,K1分南北坡,峰顶刚好就是国界线,南坡是尼泊尔的国界。 这时,丹普走进帐篷,后面还跟着个人,眼眶内凹,鼻梁高挺一副印巴人的长相。 阿塔上来就紧握住贺煜的手,一口印度英语,哩哩啦啦地表示感谢;他是尼泊尔的向导,名字叫阿塔;今年登山季受雇于欧洲商业登山公司,就是叶挺文请的团队,跟着到达瓦峰,没有适应好,就半路差点没命,幸运的是他体质彪悍,被贺煜从八千米拖回七千米的C3营地后,很快就自我恢复了。 “除了简宁,我还没有见到比阿塔更牛的体质了。”丹普笑着在明玛旁边坐下,同时示意阿塔去把简宁找回来,贺煜这才从阿塔紧握的双手中脱身。 “K1的邀约,贺总觉得怎么样?”丹普年近四十,是宝峰的老大,做事风格和体格一样稳健;刚接完贺煜的项目,对贺煜做事的态度赞赏有加。 “毕竟不在自己的地盘,慎重一些”贺煜谨慎地给了明玛建议:“回去我也摸下这女的底,她和李嘉霆家有点亲戚关系,最好要有长期高级别雪山攀登经验。” “其实这个姑娘自身水平若不是特别差,那我是挺心动,她开的价格确实是多。”丹普考虑片刻,回答说:“主要是我们简宁也要去K1,今年都还没排出时间,刚好顺路;就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这个项目也以他为主,K1南坡要保命,那也只能靠他。” 明玛听丹普这么一说,立刻打起电话联系秘书安排与何梓其见面;贺煜本想问为什么简宁每年都要去K1,想想也罢了。 丹普见到贺煜很开心,毕竟出手大方性格爽快的客户不多;丹普想贺煜为何梓其拖欠的两万人民币而来,那是相当仗义,便问他晚上留在大本营一起喝酒,明天再下山。 贺煜自然是乐于答应的,丹普接着安排住处:“外面的睡帐都拆得快没了,不然晚上你睡简宁的吧,这里就他的帐篷干净,其他人的,怕是贺总吃不消。” “对的,简宁就来和我睡一个帐篷就行。”明玛插了一句,又看了贺煜一眼。 贺煜冲着他客气道:“那就麻烦两位挤挤了。” 简宁再进到主帐时,贺煜正和丹普,明玛一人拿着一罐啤酒,喝得正开心;丹普喊他一起坐下喝一罐,简宁也没有拒绝,很自然地接过啤酒,在贺煜边上坐下。 “何梓其邀约的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丹普说。 简宁用手抹抹啤酒灌口,检查确认干净后,啪的一声打开,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与其注意何梓其的个人素质,我倒是更在意她的对手,如没有记错,应该和叶挺文的团队是同一拨人吧。” “何梓其个人素质好坏,能上就上,上不去,最坏就是半程拖回来,反正签了生死状。”简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又胡说八道。”明玛第二次训斥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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