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皱着眉,从副驾驶椅背摸下降噪耳机,闭着眼递给贺煜,说:“别吵,带上。” 拉鲁缜建在海拔2800米半山处,是进入高原山脉的门户;同时也是尼尔帕人的聚居地。拉鲁有个小型机场,只能容纳 超小型飞机,或者直升机;还有个小型医院,供高原山脉地区病患中转应急用。 海拔下降到三千米,贺煜的不适症状已经缓解了大半,直升机挺稳后,他先下了机,然后转回身,伸手扶住简宁的小臂,搀着他出舱门。 稍做犹豫,简宁抬手扶着贺煜的肩膀,摸索地往舱门走。 贺煜感到简宁把整个人的重心,交到自己手中;他握住简宁的小臂,微微用力,攀登服的包裹下,掌中的手臂出乎意料的纤细,随着简宁下机舱的动作微微颤抖着。 贺煜垂眼看着简宁被泪水打湿的脸颊,几近贴到自己的胸口,然后,听到他轻声地对自己说:“谢谢。” 接诊的医生迅速将两人带到不同科室检查急救,一番检查后,贺煜被确诊为高原肺水肿,还有胸口撞击外伤,可能会有非常细微骨裂,X光照不出来,得用CT复查,但没大必要。 医生说,大概率是垂降的时候摔的。 贺煜看了下胸前淤血的位置,这是在C4营地被简宁一肘顶的,这么纤细的人,力气倒是不小。 随着海拔降低,贺煜的不适症状已经缓解了大半,他倚靠在病床上,刷着手机,对于他比叶氏晚了一天下山,还被直升机直接拉到医院的竞速结果,网络上只有嘲讽。 贺煜看着心里不痛快,随手划走页面,躺床上思索着;基站专利使用权丢失,也只能想别的方法补足;基站本身优化难度大,那只能从选址下功夫。 贺煜想到一个人,简宁,他的攀山技术,恰好可以在复杂地形布点上派上用场。 他拿起手机给明玛发了条微信: 【明玛向导,方便给我简宁微信吗?公司基站布点需要人才,想问问他闲时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 等了好些时候,明玛没有回应。 但李嘉霆却给自己来了卫星电话,说,宝峰的人找了自己,说贺煜这次失利和八千米海拔救人有关,并不算公平;就把今天八千米海拔冲顶路况的视频就交给贺氏竞速团队,让他自己根据情况处理。 李嘉霆在电话那头激动地哇哇叫:“贺煜,好大一份礼,我已经直接安排热搜了,三分钟后去刷头条,让我们一起干掉叶家老二叶挺文。” 李家控制着一个庞大的新媒体集团,李嘉霆对付网络舆论自有一套,贺煜将信将疑地刷起头条热搜,下拉更新,几分钟后,一条新热搜跃入眼帘: 热一:#叶挺文跨过伤者见死不救#,后面还带着个“热”的红色小图标。 点开一看,内容是一段几十秒的视频: 达瓦峰山脊雪厚陡峭,叶氏团队三十多个人排着队沿着路绳缓缓前进,每个人都抬脚跨过一个横躺在路上的人往前走,未给予施救;叶挺文迈过时,躺着的人甚至抬手拉了他的小腿,他却视而不见。 排在叶氏团队后,几十名登山者暂缓前进,等待冲顶达瓦峰。 贺煜仔细一看,挡住他们的正是自己救下的无名向导,黄色的羽绒服半卷着,横躺在路绳边。 视频下的评论一片愤怒: “冷血淡漠就是叶氏科技取胜的秘籍” “留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那等死,就为了所谓的胜利。这就该钉上耻辱柱。” “见死不救是叶挺文的极限运动精神吗?他玷污了雪山!” 网络评论一边倒的都在批评叶氏团队未对向导伸出援手,大部分人都是在讽刺叶挺文不配取得竞速胜利。 几分钟后,词条后红色的“热”的小图标,变成了深红色的“爆”。 叶挺文负面舆情可能会影响裁判对结果的判定,对贺煜是天大的利好。 宝峰果然是送了大礼。 自从前天到达C4营地等待窗口期冲顶,贺煜已经超过48小时没有合眼,他浏览着视频下的评论,迷迷糊糊地睡去。 贺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贺煜往床头的手机伸手,打算联系自己的秘书MAY姐,手一伸就觉得心口硌得慌。 伸进衣服里一摸,有串东西半挂在抓绒衣的内袋上,静静地贴在自己心口处,贺煜掏出来一看,是串血红的小珊瑚佛珠。 佛珠透着暗血红的光泽,珠子不大,不到半厘米,用同色的绳子串起来,打了牢固的双结,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贺煜认出这是简宁腕上的佛珠,第一次见到简宁的情景又在脑海中回放。 贺煜干脆起床在病房卫生间里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后,他觉得肚子饿,需要找些吃的,便开始在医院内游荡。 经过诊室,门虚掩着露着条缝,简宁竟静静地靠墙坐着,双眼缠着纱布,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贺煜正想推门,诊室里有却另外一个人开口说话。 “统计到昨天,达瓦峰一共有12个人遇难,还有一些失踪的还没加进来。今年遇难人数要破纪录了。” 简宁没有应答,仰头靠在墙上,抬起手摸索着缠在眼上的纱布。 “方队,也还没找到。”对方接着说,口气低落。 简宁开始拆自己眼上的纱布,他指尖绕过而后,摸到纱布交缠的起点,一圈圈地解下,细长柔软的纱布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缠绕,纱布有点长,有的还绕在眼上,有些随意地落在唇边,唇色殷红。 简宁开口道:“在6500米往冰瀑的路线西侧,营地边缘往前200米,西侧有小片冰壁突起。” “什么?”房间里的人惊讶道。 “你的朋友方队,就靠在冰壁后面。”简宁口气寡淡。 “你确定?” “确定。我离开冰瀑往C4去时遇到的,他的羽绒服已经不在身上,脱下来丢在一边。”简宁说:“已经不行了。” “怎么不拉他一把?”对方语速加快,声线抬高。 缠在眼上的纱布被简宁拆地剩下最后一圈,边缘的药水已经干了,贴着皮肤,不太容易拿下,他稍稍用力扯了下纱布边缘,纱布逐渐松开。 “没救的。”简宁回答,还是一副冷漠的口气。 对方扬起手,一个耳光直接打到简宁脸上,眼上的纱布落在地上。 简宁头一偏,猛地抬起眼,眼底通红,与门外的贺煜四目相对。
第4章 贺煜一把推开门。 简宁对面站着一名中年尼尔帕,皮肤黝黑,中等个头,剃着个平头。 是尼尔帕人的头领丹普,明玛的大哥,贺煜认得他,他是自己整个竞速项目的负责人。 下一秒,丹普一把抓住简宁的领口,把他从椅子上拎起来。 “你但凡帮一下,也许就有希望。” “丹普,你清醒些。”简宁双手反握住丹普的手腕:“我发现他时已经晚了。” “你但凡帮他一把呢?”丹普还在坚持。 “你觉得来得及吗?”简宁反问。 丹普双唇颤抖,突然松开手,简宁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在椅子里,后脑勺砰地磕在墙上。 贺煜把佛珠塞进裤子口袋里,冲进诊室,面对丹普,横在两人之间,贺煜手伸出一只手抵在丹普肩膀,拉开他和简宁的距离,另一只手往后护住简宁。 简宁用力推开贺煜,坐正身子,头微微抬起,脸微侧,一副鄙夷的神情望向丹普: “与其整日要我在死亡线上拉人,丹普,你不如去反省今年达瓦峰多出的几十张登山许可证,到底合适不合适。” 丹普愣住,接不上话。 简宁指着贺煜,厉声说:“若我当时拖下方队,那死的人就是他。” 空气停滞了片刻。 丹普狠狠瞪了贺煜一眼,用力关上门,离开诊室。 贺煜依稀记得C4暴风雪的那夜,自己确实缺氧得人都要炸开,但帐篷被吹走后,自己并没有特别难受,整个人反倒暖和起来,之后记忆就断了片,只剩下简宁泛着暖光的脸,温和地看着自己。 因为雪盲,眼睛疼痛得简宁几乎一夜没睡;加上之前急急上山,救下贺煜,之后再抬女登山者;现在丹普又冲自己一顿斥责,简宁觉得万分疲惫,双臂支撑在椅子把手上,头无力地后仰,靠在墙上。 “贺总有什么想说的吗?”简宁懒懒地开口,甚至没有抬眼。 “所以我欠了你一条命,是这样吗?” 贺煜捡起地上的绷带,站在简宁面前,凝视着他,脸颊微微泛红,明显丹普之前动手时留了力,看样子丹普也只是一时冲昏头罢了。 只见简宁往椅背一靠,双手张开,从前额把头发往后一撩,露出漂亮的眉骨,他眉峰微挑,瞥了一眼自己,说道: “这样算,欠我命的人有点多。” 贺煜哈哈地笑出声,这个简向导,顶人回嘴还挺自信的。自己一路被简宁带下山,以为他就是个孤言寡语的硬心肠。 “那简向导可以长命百岁了啊。”贺煜忍不住调侃了一下。 “你们这样的人少一些,我才能长命百岁。”说完,简宁起身往诊室外走去; 贺煜紧跟其后,一脸好奇的样子:“我们怎么样的人?” 简宁眉头微皱,想快走几步和贺煜拉开距离,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和贺煜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接着电话走出室外。 5月末,是拉鲁的初夏。 与5300米的达瓦峰大本营总是灰白黑三色不同,这里显得五彩缤纷,湖泊碧蓝,树木繁盛,高处的草甸上开始有一些零星的野花在探头。 简宁在医院小院子边缘的长椅坐下,长椅临着断崖;往下,坡地上四散着尼尔帕民宅——大多是两层的石头平方,盖着蓝色的金属波纹坡屋面,木质的门窗刷着清漆,五彩的经幡在屋檐下随风舞动;抬头远眺,便是覆雪山脉,一望无垠。 来电的是明玛。 明玛:“你和丹普是不是又吵架了?” 简宁:“每年不都是这些事,那么多人,我救不完。” 明玛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说:“这些不提也罢。贺煜这单,你要收多少费用?” 简宁没立即回答,偏着下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双手伸到裤子口袋里摸索,最后摸出包烟和一个打火机;随后伸长腿,舒适地靠坐在长椅的一侧,头后仰,点了根烟。 “和你一样,四万人民币。” 简宁呼出一口烟气,白烟在眼前萦绕。 “还有个事。”明玛又说:“被我们抬下山的那个女登山客,她不肯付钱。确切地说,是两万人民币她只肯付四千。” “为什么?” “那女登山说,是因为他的向导处理不当,丢下他跑了,她才会遇险,所以这笔钱她付四千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2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