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玫的肺破了。 她很快就会失血性休克,最终多器官衰竭而亡。而最近的医院车程要半小时,她撑不到那个时候。 “来不及的。”林玫说。 尽管怀中人仍有微弱的呼吸,残存的体温在皮肤下徘徊,但她的生命却如沙漏般迅速消逝。急救课上学过的所有步骤都成了无用的知识,派不上任何用场,真正的绝望不是面对死亡,是明明还有时间,却依然改变不了结局。 无力感压得贺亦巡喘不过气,冷静的嗓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他想谈一谈,告诉他这一切,让他早做准备,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林玫一张口,又咳出一些血沫,呼吸带着异常的咕噜声,是鲜血呛住了气管。 怀里的人异常苍老,和记忆中英姿飒爽的女人完全对不上号。小时候总觉得她高大威武,原来抱在怀里竟如此瘦弱。 “别说了。”贺亦巡不忍看着林玫艰难吞咽血沫,把她揽在胸前,抬起头来,沉默着平视前方。 事已至此,他不需要林玫对他解释什么,只希望时间的流逝慢一些,让林玫在他怀里停留久一些。 “不……”林玫突然用力揪住贺亦巡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张嘴呼吸,像在燃烧生命一般,喉咙中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儿子,妈妈……对不起你。” 似乎太久没说这个词,竟有些磕绊。 拼尽全力说完这一句,林玫的手倏地垂了下去,就像枝头的最后一片枯叶,挣脱了与世界仅剩的联系。 直到这时贺亦巡才发现,原来林玫之于他,一句对不起足以。 他没有低头,表情很是平静,但指尖箍紧了林玫的肩膀,下眼睑感受到陌生的酸胀,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浸入血衣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妈!”罗佑和许培终于挤到了前排,却被尽职尽责的基层警员拦住。 罗佑情绪激动,疯狂地喊着“让我过去”,身后的记者不停推搡,都在关心一个问题:林玫死了吗? 越过警察围成的人墙,许培看着贺亦巡抱着林玫的背影,心头就像灌了铅的沙袋,沉甸甸地坠在胸腔里。 自从亲眼目睹林玫杀人后,贺亦巡把最负面的情绪都投到了她身上,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她。但真看到她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他却沉静了下来,仿佛变回一个失去母亲的小男孩,浑身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助。 尤其是在这么多媒体面前,他好像在用他的身躯维持着他母亲最后的体面。 到头来,林玫的自导自演最终成真,许培穿越过来的那一天,正好碰上林玫遭遇枪击,这似乎已预示了她的结局。 纯白的大衣被鲜血浸成了她最喜欢的红色,让她的离去染上了悲壮的色彩…… 十来分钟后,救护车赶到,但林玫已经没了鼻息。 医院的太平间里,罗佑哭得不行,自责没有早点发现致进会安排了杀手。贺亦巡倒是一直很平静,但他一言不发地给林玫整理着遗容,还是能觉察出他的异常。 “亦巡哥,你一定要抓到幕后黑手。”罗佑抽噎着说。 “嗯。”贺亦巡用湿纸巾仔细擦拭林玫嘴角的血迹。 “我不走了。”罗佑最后抽了下鼻子,目光坚定地说,“我要留下来管理慈善基金会,跟那帮老头对着干。” 许培难免对这小少爷刮目相看,为了糊弄周晔,他装得傻傻的,实际上是个人精,也敢作敢为。 “你不怕致进会的人报复吗?”许培问。 “培培哥,致进会已经官宣解散了。”罗佑纠正道,“就算他们要成立新的组织,我也会一点一点把他们搞垮!” 林玫被枪杀的消息很快传开,医院里的人也议论得沸沸扬扬。 曾经的市长突然死亡,没有人不唏嘘感慨。比起讨论她的政绩,人们显然更喜欢阴谋论,网上所谓的真相倒也和事实偏差不大。 在停车场和罗佑分别,许培和贺亦巡回到车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总算只剩下两个人,许培摘下口罩,干涸的血腥味尚在接受范围内,他手指钻入贺亦巡的掌心,和他十指相握:“你还好吗?” 贺亦巡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好。” 许培很难捉摸贺亦巡的状态到底有多不好,毕竟他的父母去世和林玫的情况完全不同。 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没想到贺亦巡直接说:“我很遗憾没能挽救她的性命,本来是可以阻止的。这种遗憾让我很不舒服。” “只是遗憾吗?”许培问。 贺亦巡就像被拆穿似的,卸去了理智的假象,垂下的双肩透着落寞和脆弱:“我感觉我的人生好像缺失了一块……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其实无论这对母子有多不对付,他们之间始终是存在情感联结的。 那是他们独有的经历和回忆,尽管负面的居多,但构成了贺亦巡性格的一部分。 现在这个联结突然断掉了,并且断得如此遗憾,贺亦巡会难受也是应该的。 想了很多话,又觉得很苍白,许培说:“你在伤心,这很正常。” 贺亦巡不想承认他也会有这种情绪,但事实就是,理性告诉他林玫是自食恶果,感性却压倒性地盖过了理性,让他心情沉重。 他开始为感性寻找理性的外衣:“林玫不该这么死。她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而不是被那帮人报复。” “她还欠其他人一个交代,这不合理……” “贺亦巡。”许培打断他,“你可以难受,不用找借口。” 贺亦巡动了动嘴唇,侧身抱住许培:“培培,我好难受。” 作者有话说 ps罗佑就是个爱四处勾搭人的小烧1,在床上还不爱伺候别人,要别人自己动那种……
第75章 触发器做好了 林玫的葬礼在墓园举办,来了些她以前部队的同事,和她在市政府共事过的人。 天空下着小雨,一方墓穴足以站下悼念者,黑伞如花瓣聚拢又散开,仿佛在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罗佑哭得很伤心,顶着一双肿泡眼,挽着许培的胳膊,不时低头在他的肩膀上擦掉眼泪。 许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双肩都难逃打湿的命运,一边是罗佑止不住的眼泪,另一边是伞檐低落的雨水。 比较令人意外的是,黎梦兰也出席了林玫的葬礼,在她的棺椁上放上了一束百合。 这是许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黎梦兰,她和之前的林玫很像,有股杀伐决断的狠劲。据说这位新任市长一上任便拿娱乐业开刀,贺茂虎金盆洗手得及时,凌锋却元气大伤。 在得知林玫去世后的第二天,贺茂虎就赶了回来,是他操持了林玫的葬礼。 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也敛去了锋芒,被无常的世事磨平了棱角。尽管决绝地说过老死不相往来的话,但面对贺亦巡,他还是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在离去前,他拍了拍贺亦巡的肩:“有需要叫我。” “不用。”贺亦巡说。 他抓了周晔,周晔不是个硬骨头,没关多久就吐出一连串名字,随便哪一个都经不起查。 把心思投入到工作上是很好的疗愈方式,贺亦巡比许培预想中调整得快,低沉一夜后便回归常态,看上去又变回了从前的工作机器,但他总抽空跟许培发消息,报备他的行程,似乎多了一份依赖。 许培去警局出勤的次数不多,因为嗅觉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前两天,他随警队去山上搜寻失踪者,当时并不确定失踪者已死亡,结果他比警犬先发现腐烂的遗体,尸臭味呛得他好久都没缓过来。 在家待着,闲着也是闲着,许教授索性承包了所有家务。 忙活了一天,做饭时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他拿着锅铲来到玄关:“怎么样?你就说我贤不贤惠。” 贺亦巡停在门口,看着地板上明晃晃的水渍,沉默了一瞬:“贤惠。” “我还擦了窗户玻璃。”许培又说。 贺亦巡抬头看去,窗户上也有干涸的水渍,意味着他得全部重新擦一遍。 一股焦糊味突然传来,许培叫了一声“不好”,赶忙跑向厨房:“要糊了!” 贺亦巡头疼地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走出玄关,毫不意外看到了灾难般的厨房。 实在忍无可忍,他解开袖扣,把衬衣挽到手肘,扯过一张厨房纸,擦起了满是菜渣的台面。 “你去坐着,我会收拾。”许培不满地挥动锅铲,一不小心把一块肉掀出锅,弹到地上留下了一块油渍。 “行了。”贺亦巡忍到极限,一手关火,一手抽走许培手中的锅铲,再搂住他的腰,把他搬离了厨房。 “哎,你干嘛呢?让我做饭!”许培两条腿在空中乱蹬,蹬掉拖鞋也不能阻止被贺亦巡搬到客厅。 “你没有厨艺天赋,不要勉强自己。”贺亦巡把许培丢到沙发上,取下他身上的围裙穿在自己身上,“以后家务也别做了,我会承包。” 说完,他捡起许培的拖鞋,规整地放到沙发边。 “你瞧不起我。”许培趿拉上拖鞋,又跟回厨房,“我可是国立研究所最年轻的教授,只要我想,没什么是学不会的。” 贺亦巡无法忍受厨房的脏乱,第一时间拿起了抹布,但听许培这么一说,他停下动作,用筷子夹起锅里的一块肉,递到了许培嘴边。 以他常年做饭的经验判断,这肉一定塞牙。 许培一口咬下,脸上的自信随他咀嚼的动作逐渐消失,他艰难咽下,转身就走,自言自语地嘟囔:“我还是研究下养花的爱好吧。” 吃上饭已是半小时后,厨房干净得就像没使用过。贺亦巡额外做了两菜一汤,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小菜,味道一如既往地好。 许培不得不承认,或许他真没有家务天赋。 贺亦巡照顾他方方面面固然好,但…… 咬着筷子走了会儿神,被贺亦巡精准捕获:“在想什么?” “没事。”许培低头吃饭。 “你有事。”贺亦巡放下了筷子。 最近不知怎么,贺人机就像开窍了似的,连许培微小的情绪也能察觉。有时他甚至只是皱了皱鼻子,贺亦巡就知道他是不舒服。 其实一开始许培没想过贺亦巡能做个称职的“alpha”,毕竟两人的身体结构有很大不同,光是信息素沟通就做不到。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贺亦巡虽不是alpha,但绝对是称职的男友,他的用心足以弥补许培在这边的不适应。 “我只是不想整天待在家里。”许培说,“我想出去工作,当警方的顾问就挺好,但……” 他无法调节嗅觉灵敏度,一闻到刺激性的气味,就得在家歇个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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