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公园属于三队的管辖区,任绘一夜未睡,当晚就撒开警力去查,但是很可惜,整个公园占地几千平米,包括一大片未开发的沙滩和山包,以及一个私人承包的宾馆,要想彻查必须先拿到上头批下来的文件。目前只知道被害人为男性,根据骨头重量和密度估算年龄应该在30-40岁之间。尸体的上半部分从腋下切割,下半部分从股骨头切割,因为后半夜的大雨,腐蚀情况严重,没办法判断死亡时间。 不仅如此,犯人十分谨慎,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脚印、凶器,尸体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而他们只是顺手捡了个漏。 任绘很无力地摇了摇头,“确切有效的信息要等解剖尸体之后才知道。” 李维仁啧啧,“装什么啊,你也觉得这案子和盲刀案很像,对吧。” 谭享撕开一袋即食红姜浓缩汁,边喝边说:“被害人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局长说怕我们来回跑麻烦,就让医院把尸体停在咱们这里了。” “领导们可真行啊,这哪里是方便我们,明明是怕那些记者跑去医院瞎写什么报告,干脆就把人全都聚集在警局一网打尽。” “可是……咱们楼下的法医研究室不是早就停用了吗?” “不能说是停用,设备都还在,只是没几个人会用而已。” 任绘和几个师兄弟默契十足地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法医学低分飘过的人。 李维仁不以为然,“要不就把那谁叫回来呗,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借调半天应该不成问题吧。” “很难办。”谭享摇摇头,“一般错误还行,但那是重大违纪,我想局长也不会同意的。” “将功补过也不行?” “不行,这也是纪律问题。”谭享这个笑面虎,把李维仁的话原封不动再还给他。 李维仁拍了几下桌子,“我就不信了,还没人能请得动他?!” 谭享呵呵一笑,“谁去请?你去我去,还是局长亲自去?他什么脾气你不知道?” 现在办公室里三台打印机同时工作,现在时间紧迫,已经不允许他们慢慢来了。 但事实确实如此,这间会议室里有专攻讯问的人,有专攻心里侧写的人,有逻辑思维能力极强、能够短时间内整理出完整证据链的人,最缺的就是可以和尸体对话的法医。专业性质决定了工作质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替代的。 任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宇唐的肩膀,“对了,宇唐应该很熟吧,他不是刚从警校毕业出来么!” 宇唐吓了一跳,并不记得自己二十三年的履历中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哎呀!就是你法医学的老师,姓汤!”任绘眨眨眼,“很高,很瘦,很白,戴眼镜,短头发,脸又臭又长,像个白萝卜精转世。想起来没?” 形容的倒是很贴切,很难不怀疑她有故意挖苦的成分在。宇唐瘪瘪嘴,说:“汤老师应该不喜欢我这种吊车尾去叨饶他吧……” “零分未必能记得,但六十肯定能记得。”谭享哈哈一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等会儿来我这里领一份资料带过去,先让汤麦看一眼再说。” 宇唐仰天长叹,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不好。 走之前,谭享突然叫住他,两人并排站在空调出风口,清理过滤网后风力十足,吹得人后脚跟都是凉的。中午是他们刑侦队全天最安静的时候,该补觉的补觉,该出警的出警,红色的飘带打着柔软随性的“8”字型波浪。 谭享突然拍了拍宇唐的肩膀,说:“是不是突然觉得警察的工作好像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有趣?” 宇唐还穿着入职发的那套淡蓝色的制服,他从小就梦想着穿上这身衣服,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会觉得领口的扣子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谭队,我没有嫌弃什么,只是……” “我也有你这个时候,刚当上警察那会儿整天想着破大案,可是到了关键时间又想着打退堂鼓。我给你的建议就是先扛着,这样的机会不多,万一你能挺过去呢?” “好吧,那我应该怎么做?”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这个案子和盲刀案的相似程度太高了,好像就是为他准备的一样。所以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从尸体上发现什么。” “但是,不是说汤老师是犯了错误才离开的吗?没这么容易吧。” “这件事很复杂,起因是他手下的一个实习法医写错了报告,漏掉了一个很大的线索,当时为了能够给大众一个交代,市局不得不将他这个主要负责人降级冷处理,可以说是替人顶包的。”谭享头顶稀疏的头发在空调冷风中上下浮动,他眨了眨眼睛,希望宇唐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不聊了,马上就要下雨了,拿把伞带着以防万一,注意安全。” 4 亲爱的汤老师 彭洪椿当时就觉得他看着面熟,果然不出所料,辗转了几个熟人后却得知汤麦早就换了手机号,不止如此,他的住址、常用邮箱、经常去的餐厅也都毫无踪迹,像是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就只能再去法医门诊处碰碰运气了。 高温之下,无处可逃,宇唐拿着两把伞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将近三十分钟,好不容易才从分诊台抓到一个护士,问道:“您好,法医门诊部的汤医生今天值班吗?” “请问您叫什么,需要预约吗?” “我是他的学生,今天来交论文。”宇唐笑了笑,为了不打扰汤麦还是选择友善地撒了个谎,“不在也没关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一下汤医生的排班表,这样的话以后我有事可以直接过来,就不麻烦你们啦。” 浓眉大眼的长相在年轻护士这里十分吃香,护士姐姐莞尔一笑,“你先上去等一会儿吧,汤医生请了假,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六楼四区,熟悉的法医门诊部,汤麦不在,留下一道虚掩的门。在警队里待过的人不应该有这样的疏忽,不过当宇唐小心翼翼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确实没什么好锁的。 书、书、书,外卖饭盒,消毒纸巾,书、书、书,电脑,凡士林,等等等,没有电影、音乐、游戏等一切人类社会的流行娱乐,简单来说就像是某个偏远郊区的看守所,贫瘠且无趣。上次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人还有养花养草的习惯,窗台这些小生命倒是被照看得很好。 “啪嗒”一声,宇唐的脚边出现一个干瘪的网球,据说从前汤麦还在学校的时候经常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一些意想不到的小玩意儿,压泡面的蜥蜴标本,挂在墙钉上的肘关节模型,以及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毛鸡蛋。一个网球只能说大巫见小巫。 他捡起网球,纠结半天只好暂时先把它放在笔筒上——唯一一个和它大小合适的容器。 整个房间的东西以一种规律摆放在一起,比如水杯和喷壶,家庭急救箱和急用充电宝,那些砖头一般的专业书籍全部堆放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里,难道是希望地震的时候这些东西能够帮他撑一段时间吗?其中的原理恐怕只有汤麦自己知道了。 除了强迫症以外,汤麦还有一定程度的洁癖,随处可见的消毒洗手液、酒精、酒精棉片、酒精稀释喷雾,以及一盒还未开封的橡胶手套。不过宇唐在他们这一行看过更奇葩的毛病,洁癖已经不算什么了。 角落里有一个扣下去的相框,宇唐还在自我感动该不会是他这一届的毕业照吧,事实上是他想多了,翻开之后里面是“空”的,没有照片,还用奇奇怪怪的塑膜包裹着。 抬头一看,烈日骄阳之后有了湿漉漉的雨意,虽然看不见雨水的痕迹,但是窗台上很快积蓄起小小的水坑。宇唐好心关上窗户,没过一会儿就能感受到梅雨季节潮气侵袭的不适,霉味难以掩盖,另一半的房间是起居室,简单整洁的上下床,没有桌子和椅子,完全就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很难想象一个人是怎么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兼顾工作和生活的。 就像任绘说的,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独有的习惯,也就是特征,经过学习和总结都是可以破解的。因此宇唐认为,汤麦,一个有精神方面强迫症的法医学教授,兼刑侦队法医处前负责人,是个难办的角色。 护士打来电话,说是已经能看到汤麦的车录入车库了。三分钟之后,宇唐听见电梯井那里“叮”的一声,汤麦踩着水印走来,手臂上搭着一条薄薄的外套,风吹过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薄荷味。 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汤麦下意识一愣,问道:“听说是你找我?” “是谭队让我过来的。”宇唐急忙翻出随身携带的文件,“这个案子很棘手,汤老师,我们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 “谭享?” “对。” “那你又是谁?” 宇唐一怔,不知道对方是真心发问还是根本不想理他,厚着脸皮说道:“我叫宇唐,宇宙的‘宇’,唐朝的‘唐’。” 汤麦扶了一下眼镜,挂在耳后的银链子因此耷拉在肩膀上,“听你的语气,我们之前认识?” 活了不短不长二十几年,宇唐自认为长相还算过的去,没想到在汤麦这里直接被归类为“路人脸”那一挂,不由得有些沮丧,“汤老师,我上过您的法医学,还找您开过伤势鉴定报告。哦对了,曾力,您还记得吗?” “你先躺下来,我确认一下。” 汤麦面前有一个可以躺下来的座椅,十分有诱导性,警校里专门有一堂课是讲怎么抵抗意识诱惑的,可惜宇唐第一节课就没能抵抗得住,一路睡到了结课最后一天。 等他坐下后,汤麦上下其手,很不客气,鼻梁、眼眶、手腕、手肘、锁骨,只要是能摸到骨头的地方全都被碾压了一遍,直到他向下摸到宇唐的肋骨时,才抬了抬眉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来了,宇唐,是怕疼的那个小警察。” 宇唐尴尬地笑了笑,坐起来,边整理衣服边说:“汤老师,长话短说,这个尸体很奇怪,没有四肢,无法确认身份和死亡时间……” “停。”汤麦不耐烦地说道,“我没说要帮你和谭享,我只是一个公立医院的法医,找错人了吧?” “要不您再考虑一下,这个案子和盲刀案极其相似……” “回去告诉谭享,一切都过去了。”汤麦的两手交叉拱在桌前,不想继续交流下去,“我能力有限,帮不上忙。” 宇唐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对方看上去完全不吃这一套,态度十分决绝。 “对了,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汤麦突然问道。 “早就好了,你看,抡铁饼都不成问题的。” “你现在在刑侦队,是谁在带你?” “李维仁。” “和稀泥。” 仅三个字就代表了汤麦对他们刑侦队的评价,宇唐窘迫地挠挠额角,说:“还,还有谭队和任绘师姐,我现在在联五队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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