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拨人似乎有意地在把线索往我们这边推……他们既然有能力帮助杨远逃走,就同样有能力保下他的命,可他们却好像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沈逾之听着蒋磬的分析,略沉了下头。病房内白炽光灯映照在他如脂般的脸颊上时显得更加没有血色,同时也在他漂亮的五官上打了一圈阴影,显得表情有些晦暗。 “另一拨人,他们的做事手法细致且具有条理性……” 而且非常熟悉。沈逾之闭上双眼,在心中补充道。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破碎的记忆中无数尖叫声冲击着沈逾之的鼓膜,等他再仔细听去时周围却是静谧万分,只有身前男人带着的江诗丹顿腕表,伴着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一同滴答滴答地响。 ——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那些人一边说着他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的光,却一边对他做着近乎于精神虐待的行为。他那段时间的精神状况一直游离在崩溃边缘,麻木地看着生命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沈逾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开始只是轻微的抖动,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幅度竟大到带动着蒋磬的床都动了起来。 “……沈顾问?沈逾之!” 沈逾之感到右手一紧,低头一看被是蒋磬打着针的左手紧紧握住。应该是太用力的原因,连着针头的细管上有一节红色的血液回流。 沈逾之深吸一口气,抬起左手在蒋磬的手背上拍了拍:“没事,刚刚有些走神了。” 他有些疲惫的起身,在蒋磬无声的注视下走到门口开关,将屋内的白炽灯按灭,躺在了蒋磬的隔壁病床。 “我们睡吧,明天起床就可以去现场看看了。” “晚安,蒋磬。”
第14章 梦与现实 14 蒋磬没有睡好觉,难得地梦到了以前的事。 其实近些年来他已经很少会做这些曾经反复折磨他的梦了。但这梦对他而言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他的梦境刚开始蒋磬就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 他梦到了十年前的那场车祸,十八岁的自己刚拿到驾照,跃跃欲试地握紧方向盘,而坐在副驾上的父亲和后排的母亲有说有笑,兴致勃勃地规划着他生日的行程。 他的生日是在七月中,小暑前后,彼时的他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刚刚结束高考的他也正站在人生中重要的岔路口,还在犹豫填报哪所大学——他想选择国安大,而他的父母却想他学金融或者经济,以继承家里的那个颇具规模的企业。 蒋磬想进警队机关工作,他从小就很憧憬隔壁家的吴叔叔,小时候的梦想便是成为像他一样惩奸除恶的人民警察。 而这一切却在他十八岁生日当天,被狠狠碾碎,并随着风扬地一点不剩。 其实他对当天的记忆已经不是特别清晰了,现在的回忆中的细节更多的是从他人口中了解到的。他只记得那天他们正去往家里在山间的别墅,而正在此时他的父亲收到了一条工作信息。父亲看后只是皱了皱眉,抱歉地和蒋磬解释他们不得不原路返回。 就在他倒车掉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辆中卡,横冲直撞地向他们飞驰而来—— “蒋磬、蒋磬?你做噩梦了嘛?” 蒋磬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胳膊,他挣扎着想要回话却发不出声,紧接着就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停了几秒后又探向了他的额头。 那不像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蒋磬感到这只手的纹路有些粗糙,手掌间的薄茧从他脸上划过时带来了轻微的刺痛感。 蒋磬强迫自己睁开双眼,直接映入眼帘地便是沈逾之放大了几倍的脸。 或许是刚醒,沈逾之头顶的头发还翘起几缕;他没戴眼镜,所以和蒋磬凑的很近,双眼微眯看着躺在床上被魇住的他。 蒋磬指尖慢慢收紧,他甚至可以看到沈逾之面颊上的那一层在朝阳映照下细细的浅色绒毛。 见蒋磬醒来,沈逾之便移开右手,站起身来,顺手将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和蒋磬说道: “刚刚吴组长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叫起来,但你好像做噩梦了——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蒋磬没说话,闭了闭双眼,回忆起刚刚游走在自己脸颊上的触感,点点头。 “你以前出过车祸是不是?”沈逾之给他倒了杯水,蒋磬接过水杯,撑起上半身,一饮而尽。 一夜过后,身体过度运动不适感渐渐涌了上来,蒋磬感到自己的胳膊有些酸痛,他试着揉了揉,同时用刚起床而有些沙哑的声线回答道: “对……我刚刚梦到了车祸的事。” 沈逾之在蒋磬睡觉的时候换了件衣服,他现在穿的是之前蒋磬看到过的纯棉白体恤,整个人看起来柔和极了。 蒋磬突然有了一种想和他倾诉的冲动。 沈逾之在蒋磬身边坐下,侧身和他面对面,右手从床头的置物架上拿起一只笔,左手安抚性地放在了蒋磬的手上。 “放松,我问你答。”沈逾之感到面前的人有些紧张,拍拍他的手背,提醒道。 “我会问你一些关于车祸的问题,需要你一直看着我手中的笔。” 沈逾之举起右手,冲蒋磬摇了摇手中的笔。 “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蒋磬眼睛盯着沈逾之手中有节奏摇晃的笔,心中的焦虑似乎消减了不少:“感觉好多了,除了肌肉有点酸。” “那能和我讲讲刚刚的梦吗?” “我梦到了我十年前的车祸。” “当时……我在倒车的时候……侧后方的一辆卡车撞了过来。” 沈逾之握住了蒋磬的手,右手仍然没有停止,有规律地摇摆着。 “我们三人很快就被送进了医院,我没有我父母的伤势严重,很快就脱离了危险,而我父母……” “闭上眼睛蒋磬,什么都不要想,做三组深呼吸。” 沈逾之左手在蒋磬手背上轻拍两下,连声音都染上了让人不自觉信任的味道: “好多了吗?” 蒋磬睁开眼睛看向沈逾之:“感觉好多了。” “那么我们继续,为什么会掉头,你们是要去哪里?” 沈逾之感到蒋磬的手握紧,面色也僵硬起来,提醒道:“注意力集中在笔上。” 蒋磬的双眼跟随笔尖移动,精神逐渐放松了不少:“本来是要去我们山里的房子,但家里的公司似乎有什么急事,我们才决定先回去。” 沈逾之没有问下去,而是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再做个深呼吸。” “我们继续,那么警方的调查结果如何?” “无论是你父亲公司的问题还是你倒车时出的意外,是不是都是凑巧和意外?” 蒋磬不由跟随着沈逾之的话思考下去,他的那场车祸连警方都判定为意外——不过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他其实内心深处却总是隐隐期望这场梦魇住他多年的事故并不是异一场意外,以祈求片刻的心安。 “……我,其实一度不相信这仅仅是一场意外,但这个案件是吴越父亲参与调查的,他和我父母交好多年,他也是个正直的警察……” “很多次我夜半惊醒,都感觉到我的父母正在床边看着我——抓着我的胳膊哭诉是我害死的他们——” 蒋磬情绪有些激动,反手抓紧了沈逾之叠在他手背上的手。 沈逾之没有动弹,任由蒋磬抓住自己的手,反而用一种异常温柔的语气说道:“放松,蒋磬,跟着我做几组深呼吸,再看向我手中的笔,听我和你说。” “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如何?” “……我们关系很好,就像朋友一样。他很尊重我,我有什么心事也很愿意他和谈。” “既然如此,对于你父亲的请求你会答应吗?” 蒋磬的视线跟着笔尖晃动:“会的,我……肯定会的……” “我们再换一个思路,你回忆一下,你倒车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辆车?” “我记不清楚了……我不记得有一辆货车——” “没关系,人对自己一些不好的回忆总有一些保护机制,记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不过人的记忆也很神奇,可以通过一些引导让你想起一些已经被你遗忘的细节。” “你回忆一下,你那天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车内的内饰是什么样的?车中用的的什么味道的香水?出门用没用到导航?” 在沈逾之的引导下,蒋磬脑海中空白的场景渐渐有了轮廓:“……我想起来了,我倒车的时候那辆车并没有出现,而且在我车身快要转过去时才……” “那就对了,蒋磬,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问题。你的父亲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你尊重你的父亲,所以那天不论如何你都会掉头回公司,而那辆货车的出现就更为巧合。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用不着把货车司机身上的全部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蒋磬垂下头,蹙眉不说话,似乎像是在思考沈逾之所说的话。 沈逾之静静地看着蒋磬,直到连他抬起头,眼神轻快不少,连眉间的川都舒展开来,才冲蒋磬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蒋磬指尖动了动,低头看见沈逾之叠在他手上的左手,他这才发现沈逾之的左手和右手不同,他的左手上几乎没有什么粗糙的痕迹,与连手掌上都遍布薄茧的右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逾之注意到了蒋磬的目光,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桌子上的水杯塞到蒋磬手中,随后站起身来:“刚刚那是目前治疗PTSD的一种主要方法,在心理学上称作眼动脱敏,也就是EMDR。” “其实人类具备一定的适应性信息处理系统,EMDR就是通过专注眼球运动让被治疗者进入‘深究反应’,从而帮助患者恢复内在调节和发生适应性变化的能力。” “你的PTSD症状伴随你很久了,不可能是现在这点时间就能轻易解决的。等回去以后你可以和我约个固定时间,我很乐意陪你治疗。” 蒋磬仍旧在看着他的手,他两只差异巨大的手总让他有些不寻常的直觉。 但沈逾之似乎不是很愿意和他提起这个话题,蒋磬只好将水杯放下,翻身起床,有些心不在焉道:“谢谢……你的伤口怎么样?换药了吗?” 沈逾之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右臂送到蒋磬面前:“嗯?刚刚护士给换过药了,除了最近不要沾水,其他没什么问题。” 蒋磬无言,沉下头去看沈逾之的右臂,药确实是刚换过的,白色的绷带紧紧缠在他的小臂上,衬得在手腕交错的青紫血管更加明显。 “沈逾之……”蒋磬沉默半晌,脑中对于沈逾之的疑惑越来越大。 他不得不承认,沈逾之真的很适合做心理咨询师,他光在和他的日常交往中,就有了想和沈逾之倾诉自己心结的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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