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其一是我的阅历不如他,没有过这么波澜壮阔的经历;其二是我没有特别亲密的人。我是富家子弟,父母只忙工作——我其实也差不多,从小到大我都是刻苦的学生,而且参加了不少学生会事务和社团活动,忙得像个陀螺。虽然我很感激我的父母,但我跟他们突出一个不熟。我朋友倒是不少,但是真要说交心的朋友,没有。这应该才是常态吧,只要在一起能玩得舒服,就可以当朋友,该聚聚该散散,没必要给朋友施加那么多条条框框,那是对爱人才能做的事。说到这个,我也没谈过恋爱,这辈子也不打算谈。像乔雪说的那种“至交”“挚友”“好兄弟”的关系,在当时,我是没有的。 乔雪说自己已经习惯失去至亲,但又说没有那个朋友他活不下去。总感觉他这个人也挺矛盾的。虽然在医院是一副对别人的好意拒之千里受用不起的模样,但是刚才他给我讲他的经历,负责讲的人比负责听的人还兴奋。真是奇怪的人啊。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不是把我认成他朋友了,这么说来,到最后他也没有找到他的朋友吗? 回家之后,我没忍住好奇心,查了一下乔雪的信息。 他六年前刚工作的时候好像就上过报纸了,但那会儿电媒还不流行,我能搜到的只有官方网站上的扫图留档。豆腐块大小的一块版面,标题是“英雄父母英雄子”,说的是他刚上班当刑警的事。依我看这条新闻该再提前几年发,上警校的人还有不当警察的可能性吗?我后来才知道他不是警校毕业的,警大压根没有法医专业。后面就是各种宣传报道了,什么天才法医,什么全才刑警,什么过目不忘,什么照相机般的记忆,什么爱岗敬业。他参与侦破的案子中,有好几个我都听说过——应该是因为上过报纸。他与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对峙,找到证据将他们送上法庭。 鼠标一路滑下来,一个采访视频吸引到了我的注意。是他刚工作那一年的采访,虽然画面模糊,但仍然能看出来视频中的他比现在还年轻,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简直像是初中生。 视频中,他维持着端正的坐姿坐在镜头中央。他的表情也比现在丰富——这几天看到他的时候,除了偶尔绷不住,他基本全程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当记者问到他为什么会当刑警的时候,他给出了一个和他在患者自述中写下的那些词句有所不同的回答。 ——因为我想保护人们,我指的是,所有人。
第5章 LAST CASE埋葬暴雨的花园(4)
“我其实想过要不要直接把那些事写成手稿交给你,但我还是喊你出来了。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我连忙摆手。这人怎么这么喜欢道歉啊?“没事没事,我休息日本来也没事做。” 反正我除了打乒乓球和看那些无聊的院线电影,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而且我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在分诊台那会儿他为什么叫住我。 “昨天做胃镜麻烦你陪护了,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明白了,他是个很讨厌欠别人人情的人。我懂我懂,因为我也是这种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乔雪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不过,四点不是吃晚饭的点吧。我看了看天空,天色刚开始暗,整体还是澄澈干净的浅蓝。海雾沉沉地压下来,给目岭的天空带来惯常的灰色滤镜。我又转过脸去看乔雪。乔雪没在看我,他那对漂亮的灰色虹膜不断向书店门口的方向漂移。 “您想去书店吗?” 乔雪捻了一会儿衣袖。他的手得以从过于肥大的外套的袖子中露出几个指尖。 “……嗯。我买本书,马上就出来。” 自从高中毕业,我就没逛过书店了。我跟文字没有缘分,高考语文是一个凄惨的不到三位的分数,会看的闲书也仅限于网文——一般来说,是恐怖小说,而且如果有翻拍的剧版或者电影版,无论拍得多烂风评多差,我都会抛弃原作直接去看影视化的版本。单身到现在,我也没有什么陪别人逛书店的经历——好吧,这一次好像就是我陪其他人逛书店。乔雪让我在门口等,但我没听他的,并且告诉他让他慢慢挑,不要急。我有点好奇这样一位奇怪的法医在平时会看什么闲书。 书店里人很多。大家都压低了声音讲话。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乔雪他所讲的案子的后续,于是我单纯地跟在他身后,看他在找什么书。结果我发现他在每个柜子前面停留的时间都差不多,根本没法判断他的喜好。 路过当代文学书柜,他又徘徊了一会儿。我于是也抬头看书架,一本本看过去——基本都是我没看过的书,作者是我没听说过的作家。我这可怜的阅读量啊…… “其实我平时也没什么时间。不过,领导放我休假了,说病好之前不准回去上班。我这几年住院期间看了好多书。以后,又没机会咯。” 这时,我看到一本熟悉的书。 《世界的启发者》。 乔雪注意到我正盯着那本书看得出神,于是将它抽出书架:“你看过这本书吗,讲什么的?” “看过,看过。”我忙不迭地回答,好像生怕被发现自己压根没看过几本书一样,“我小时候看的,有点记不清了,是本小说,好像,大概是说一个从小被培养得非常善良的小孩想要改变人们,然后却被人们改变,然后到最后连自己的存在都感知不到了的故事。” 我尽可能地小声说话。不知道乔雪听没听清楚我的介绍。 “……这样吗。” 乔雪将这本书揣进怀里,接着往前走。 我边走边开始后悔起刚才的发挥来,但我又实在肚里没墨,不知道如何总结得更加精巧一点。我说了谎,这本书,我其实看了很多遍,对它相当熟悉。但是这是本有故事线的小说,讲多了又会涉及到剧透的问题。搞什么啊,搞得我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发了半天呆,我转头一看才发现乔雪被我落在身后了,他正紧赶慢赶地向我跑过来。得,这下我又丢大人了。 收银台就在不远的地方,乔雪向我招手示意了一下,就走向了收银台。他将那本《世界的启发者》递给收银台的店员。 结果他只是来逛书店的吗。还是说,从一开始,他想买的书就是《世界的启发者》?这本书也挺老的了,他专门出来就是为了买这本书的吗? “我们走吧,麻烦你陪我了。” 乔雪带我去了附近的一家家常菜馆,问我要吃什么。我推说我没吃过这家饭店,让他帮我选。这也是在扯谎,家附近的饭店我怎么可能没吃过,只是我好奇他的口味。他于是点了几个菜,口都比较轻。他是不吃重油重盐重辣,还是怕我不吃?无所谓了,在等菜期间,他继续讲他的故事。 *上次说到我要排查他的熟人了,然后第五天早上,我六点半出发的,我先去他们医院。急诊科24小时都有人。我过去是又确认了一遍那个花名册。这几天没有人请假,没有人擅自离开岗位。而且,他跟那些同事其实也都没有很熟,虽然每天都在一起工作。他跟同事的关系甚至还没有我跟同事的关系铁。所以,我只是过去匆匆确认了一遍。有些人下班之后也是有作案时间的,但是那些跟陌生人没差的人,我没考虑进去。* *然后我去找他父母。我们从小就认识,所以我知道他父母之前住在哪,我抱着碰运气的心态直接去了,结果那俩人这么多年都没搬家,他父亲死了,我们都不知道。他母亲吸毒吸出毛病来了,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儿子。也可能是因为我朋友跟他们断了关系,伤了她的心,她才会这样执着地认为吧。她不像是装的,所以我觉得即使她有时间,她也没动机作案。不过,我还是想办法确认了一下。他们的小区的楼梯间里有监控,他母亲这几天内出过几次门,都在一个小时内回来了。一个小时甚至不够从我俩住的那个小区往返的,所以她的嫌疑排除了。顺带一提,毕竟是三天的录像,我不可能花那么多时间在她一个人身上,所以视频我是加速看的。* *下一个是房东,房东手里有钥匙。其实之前租过这个房子的人也可能有钥匙,很多人都有可能有钥匙,但是其他有钥匙的人作案的可能性太小了。我之前说过了,如果是陌生人作案的话,那么没有动机,即使能用钥匙打开门然后锁上门,把他麻晕了带走,也不太可能是陌生人干的。虽然一般情况下我查案的时候会把动机的优先级排得很靠后,但这次是实在没办法了。我当时的房东是个包租公,不上班的,家里房子多,一天天的就只收租,也没别的活要干,基本一直在家。到了房东家之后我才想起来,租房子的事,每次都是我和房东去交涉,我朋友从来不去,他都不认得房东。不过,我还是去了一趟。房东觉得我无理取闹,不过可能是碍于我的身份,他配合了我出具了不在场证明——这个用词似乎不太严谨啊,毕竟都没立案,我也只能去询问他,他要是不想说,我也没办法。不过他还是说了。我分别询问他的老婆和他的几个孩子,几个人的证词提供了他这三天内的完整的行动链,且几个人的证词之间没有任何冲突。我还怕串供,我去找那几天他上门收租的人,我去单位找他们,虽然他们都用看精神病的眼光看我,不过他们都告诉我了,都是好人啊。那几个人都说房东的确在他说的时间点找过他们。那就没辙了,我把房东也从列表里排除掉。这人一开始就不该进列表,他跟陌生人没差,都没动机。* *他还有什么熟人?那会儿我心急如焚,但是我是真想不到了。我们只有几个共同朋友,这几年大家工作忙,也逐渐全都断了联系。他的短信记录我是经常看的,他和那些人的确都不联系了。我去找其中几个我隐隐约约觉得有可能和他还有联系的人,结果他们甚至连白世启是谁都忘了,看来是真的没联系过。* *结果你猜怎么着,这第五天,我排查了一大圈,晚上到家的时候发现,作案可能性比较大的人里面,唯一一个给不出不在场证明的人,是我。*
第6章 LAST CASE埋葬暴雨的花园(5)
这时候菜上来了。乔雪好像刚反应过来一样,站起身来把他那巨大的外套脱掉,露出里面同样松松垮垮的衬衫。他转过身去,把外套仔细地折叠好,搭在椅背上。说真的,饭店的暖气很足,刚才他不热吗? 我没跟乔雪客套,开始吃饭。这么说起来有些不礼貌,但是我偶尔会瞥一眼看看他在吃什么。虽然点了肉菜,但是他的筷子全程没往那边伸。原来真有不吃肉的人啊。 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看乔雪喝粥喝得很快,我以为他吃饭吃得也快,我收回这个想法,他吃饭很慢,一口东西能嚼半分钟。他吃饱之后把筷子放下,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包茶叶,然后用桌子上的水壶把茶叶冲开,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我尝了一口,是红茶,品质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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