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庚做了个封喉的动作:“这种话要是放到网上去,拍过来的板砖足够你新砌一座长城。” “被骂我也不改。” 白典耿直又真诚:“我认为凡是犯罪必有诱因。这不是在为罪犯开脱,而是总结经验避免产生更多的恶魔。那些认为犯罪者天生基因劣等的人才有问题。” 卫长庚扭头看了白典一眼。目光深深,含义不明。 白典悚然一惊:“队长……你该不会支持天生犯罪人理论吧?” “你想多了。” 卫长庚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决定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知道受害者是怎么跟张叏认识的吗?他们都在佳城社区的青年交友群里,查询聊天记录后发现,她们都曾经和张叏交流过,善意友好的,甚至还有人给他发过红包。” “受害者没有伤害过张叏,反而对他抱有善意……张叏恩又为什么恩将仇报?” 白典陷入了困惑。 卫长庚提醒他:“接着看资料。” 万花筒图案就像一份另类的罗夏墨迹报告——总体而言,张叏的万花筒是黯淡丑陋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出现了明显的周期变化。 “第一位受害者死亡前后,万花筒出现了饱和度极高的色块。” 得到卫长庚的许可,白典在档案上圈出重点。 “杀人的第二天,万花筒变得色彩丰富,说明凶手情绪亢奋愉悦。但是这种情绪会在接下来的一周内迅速回落,而这也是张叏杀人的大致周期。” 说着他抬头去看卫长庚。 “队长,我之前认为万花筒图案和凶杀案有关联,是因为我发现三位受害者的图案都曾经黯淡丑陋,但在遇害前几天,又突然明亮起来——是不是她们发生过什么事?” “她们的生活都曾经出过问题。” 卫长庚说出这两天的调查结果。 “第一位长期从事低薪酬高强度的工作,遇害前几天刚递交了辞呈。 “第二位决定和家人脱离关系,不再无休止地供养兄弟。 “第三位是个大三学生,刚向父母表达了想要复读,重新高考的意愿。” “脱离困境走进希望。难怪万花筒图案会发生变化。” 白典沿着线索抽丝剥茧:“张叏自卑懦弱的性格以及脸盲症状都决定了他无法与异性正常交往。但是他通过网络关注到了小区里的这些女性。她们不顺利的人生让张叏产生了单方面的认同感,而她们的改变唤起了张叏被双亲抛弃的创伤体验——换句话说,她们的奋进和快乐,让他觉得孤独和愤怒。” 车辆终于驶入了玉郁佳城的南门,第四桩凶案过后,这里也掀起了一波“逃难潮”。如今半数以上的房屋已经空置,抬头监控林立,低头垃圾遍地。 白典被卫长庚带到了21栋5单元103室的花园——这里正是他被张叏从天台推下时的理论落地点。 “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你的衣物。” 卫长庚指了指地上的砖块:“接下来该聊聊这件事了。” 白典一反常态地消极起来:“可我什么都不记得。” “没让你回忆,是让你分析。还记得我提起过在楼顶水箱里发现了张叏的衣物吗?你觉得那说明了什么?” “说明张叏换了衣服。” “他换衣服做什么?” “为了逃跑而伪装。” “他连内裤都脱了,伪装有这必要?” “也许他有洁癖。” “白典!” 卫长庚严肃起来:“我现在要的是分析,不是信口开河!” 白典打了个哆嗦,仿佛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上级。 “我觉得你不会满意我的分析。” 他小声喃喃:“因为那不科学。” “什么是科学?” 卫长庚反问:“是推演规律的模型,还是禁锢思想的模具?” 白典皱着眉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几秒钟后小声叹了口气。 “那我就说了,你可别骂我有病。” “try me。” 卫长庚拍了拍花园长凳,示意白典一起坐下。 白典直截了当切入主题:“我觉得张叏有超能力,可以利用某些物质完成远距离传送。但是衣服传不过去,所以当他出入作案现场时,都是赤身裸体的状态。” 说完他停下来观察卫长庚的表情,像只小心翼翼的兔子。 “那么你呢?” 卫长庚问他:“你又怎么会光着屁-股跑进古墓里?” “缠斗的时候,他的超能力转移到了我身上。至于为什么是古墓……” 白典表示还没彻底想明白。 “因为这个。” 卫长庚抓起地上的砖头递给他:“好好看看。” 那是一块窄长的青砖,侧面带有墨书编号,朝下的那面则雕刻有艺术线条。 “墓砖?这户人家偷了考古工地的砖头?” 不是白典懂行,而是类似事件早有先例——郁玉佳城有不少拆迁安置房,某些村民对“老祖宗的东西”怀着难以名状的执着,考古工地的混乱管理又为他们大开了捡漏之门。 “所以……你真的认为我是通过墓砖传送进了古墓?” 白典对卫长庚的见怪不怪感到意外,可他依旧保留着最后一丝谨慎。 “你不觉得这很离谱?”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余下的那个无论多离谱,都是正确答案。” 卫长庚引用福尔摩斯的名言,又道:“我这儿还有一份张叏自己的证言。” 与万花筒账号同时被发现的还有张叏的视频直播账号。记录显示他旁观了后三起案件的现场勘查,甚至还分析了案情。由于他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怪异,还夹杂着挑衅警察的内容,账户已经被封禁。 卫长庚拿出手机,点开一段保存下来的音频。 「警察为什么破不了案?因为他们面对的是超人……肉-体的超人、思维的超人,能力的超人!愚蠢的旧人类不能理解什么是超人…不过没关系,旧人类只需要害怕,恐惧会让他们变成最好的臣民!」 “……听上去像个暴君,或者是幼稚又残忍的巨婴。所以张叏的杀人手段不断升级、变得越来越残忍和戏剧化,是因为他想要霸占人们的注意力,不再轻易被人忘记。” 白典觉得事情正变得明晰。 “获取超能力的过程应该也促成了他攻击天性的释放。所以下一个问题——张叏的能力是怎么来的?” “你觉得呢?” 卫长庚话锋一转:“你的准确直觉和对别人心理的洞悉,又是打哪儿来的?” 白典一愣,没有回答。 卫长庚拍拍他的肩膀:“外头挺冷的,进屋再说。” “我们这不算破坏现场?” 13幢5单元1103室门前,白典看着被一划两半的封条,有些犹豫。 “想什么呢?封条针对的是无关人员,我们是办案的。” 卫长庚打开新换的防盗门,一手托着白典的后背将他推进现场。 除了人头和证物已被带走,客厅大致保持着案发时的模样。他们进了朝北的次卧,白典占据了床沿,卫长庚拉来椅子坐在他面前。 气氛诡异,白典想掌握主动权。 “队长,你觉得张叏还会回到这里来?” 卫长庚却不接他的招:“别急,我有几件事问你。为什么突然调来我们队?” “这和破案没关系吧……” 白典不情不愿:“就像队长你之前说的,我做事缺乏协同性,在临床待得不快乐,转岗换心情,寻找新定位。” “我打听过,你这人虽然奇奇怪怪,可人缘也没坏到要调职的地步。而且你专业挺不错,听说你要走,你带教老师的心脏病都快犯了。” “我内向,有些想法不会表现在脸上。” “…行吧。” 卫长庚继续抛出第二个问题:“你觉得张叏为什么会盯上你、袭击你?” “因为我把他和那群大伯大妈隔开,他觉得我对他好,就像前几位受害者那样。后来我跟踪他,他就认为我背叛了他。” “那他应该拿刀划烂你的脸才对,为什么反而咬你?” 卫长庚指了指白典耳背后的牙印。 “我和他的肢体冲突唤起了他早年的负面记忆,并让他的精神短暂退行回到了倚赖口唇发泄欲望的时期。” “呵呵,真能编。” 卫长庚再换下一题:“你从楼上掉下来,怎么就进了古墓。” “这个已经解释过了。搏斗的时候,张叏的能力临时转移到了我身上。” “那为什么没转移到其他受害者身上?” “也许是巧合,我不太清楚。” “考古工人为什么会晕倒?” “也许是张叏能力的后遗症,具体不清楚。” “为什么其他几次凶案现场没人晕倒?” “我不清楚。” “那现在想清楚,给你五分钟。” 白典被逼到极限,漂亮眼眸里隐隐流动着愤怒,干脆以退为进:“你觉得我和张叏有关系,我是他的同党,专门跑队里来给他通风报信?” “明明是你自己觉得,跟我有什么关系?” 卫长庚一个太极八卦推手:“就你这破逻辑,还想当刑警?” “不然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会读心吗,你觉得我什么意思?” 不上钩,果然是个老狐狸!白典放弃了一来一回的短兵相接,决定另辟战场。 “队长,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那天在案发现场的楼下,你帮我解围的时候是独自一人,小陈老郑他们呢?” 卫长庚倒挺配合:“我习惯于先了解外围环境。” “今天为什么把我从医院弄出来?警队应该不缺人手。” “不缺人,但缺你。我偏爱你,不可以?” “你刚才给我的黑色药片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你就吃?这心可真够大的。” 面对连珠炮似的追问,卫长庚八风不动。 白典却不放弃:“刚才我用你的手机看了内部简报。在消防员穿着防化服都很勉强的情况下,你独自进入墓道,救出了我和其他几个工人——这又是哪里来的本事?” 他只差挑明了说“承认吧!你也有问题”,可卫长庚反倒笑了起来。 “小白点儿啊……” 他俯身向前,竟开始讨价还价:“如果你先对我坦诚,我就告诉你真相。” 白典咬住后槽牙:“如果我不呢?” “那也没事。” 卫长庚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就是要委屈你,好好接受一顿精神的毒打了。” 什么意思? 白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卫长庚伸手过来捂住了他的双眼。 四周明明没有声音,可白典的耳膜却“砰砰”突跳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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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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