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噩梦 『噩梦』 他们的恶意压在我的身上, 让我喘不过气。我时常想,如果我死了的话,这个世界会不会不一样? 201年10月29日 第二天下午林志奇叫来了宋深和曹爽等人的家长。 梁祁的母亲穿着一身的名牌, 挎着宋深从未见过的包走进办公室,她的身后跟着一脸委屈的梁祁。曹爽等人的父母也陆续赶到, 穿着正式且独具风格。 只有宋年和这些人格格不入。他穿着一个印着“宋爸爸卤菜”的旧衣服,走进这个房间。 他两鬓夹杂着少许银白,身上沾着卤菜的味道。他似乎连头都抬不起来,弓着脊背听林志奇说话。 “宋爸爸, 宋深和梁祁他们发生了一些矛盾。宋深说自己被他们关进了厕所;但梁祁他们却说, 是宋深先挑起的头, 殴打他们,并用刀划伤了梁祁的手, 他们才起了冲突。”林志奇一脸为难道。 曹爽高呼道:“宋深说谎!” 莫雨、王志敢和何良也应声附和道:“对,宋深在撒谎!” 梁祁撩起袖子, 只见他的手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虽然已经上了药,但还是十分吓人, 皮肉都翻了出来, 他恐惧地望着宋深:“你为什么要说谎,明明是你拿刀划伤了我!你看到我受伤后就跑了。我们根本就没有把你关进厕所里。” 宋深紧紧攥着双手, 怒声道:“为什么要诬陷我?当晚的清洁大叔也看到了,是他把我放出来的!” 他走出办公室, 把早已请来的清洁工拉了进来:“叔叔, 你说, 是不是他们在说谎?昨天晚上……” 男人摇了摇头, 打断了宋深的话:“我没有看到你。”他看着宋深, 表情坦然,“怎么会有学生把你关进厕所的隔间里呢?你在说谎。” 宋深一愣,愤怒被一股极强的悲凉冲淡,抓着男人的手缓缓滑落:“为什么?” 梁祁的妈妈开口道:“我们已经找了律师了,不管是谁说谎,都法庭上见吧。” 宋年立刻急了,替宋深承认了罪行:“梁祁妈妈,宋深才十八岁,明年他就要高考了,他成绩这么好,求求你不要告他,他一定不是有意的。” 宋年拉过宋深:“宋深,来,跟梁祁道歉。” 宋深甩开宋年的手:“我没有做错,我不道歉!” “啪。” 一个巴掌甩在了宋深脸上,宋年红着眼吼道:“道歉啊!你还想不想继续读书了?” 宋深的眼睛红了:“爸,为什么不相信我?” 宋年将宋深的后背强行按下,朝着梁祁鞠了一躬:“对不起梁祁,我替宋深向你道歉。” 宋深的骄傲和自尊在此刻如镜子般一片片支离破碎。 难以忍受的委屈与痛苦涌上心头,他无力地垂下了头颅,在屈辱中苟延残喘。 宋年不断向那群施暴者鞠躬道歉,脊背好像负着整个世界的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梁祁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妈,宋深也不是故意的,我和他之前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不要告他了。” 宋深抬起头,看着梁祁在大家面前装模作样,突然觉得很好笑,他想笑出声来,却被宋年再次压弯了脊梁,他听到宋年道:“对不起,曹爽,请原谅宋深。” 曹爽连连摆手:“我们都是同学,没事的,梁祁都原谅宋深了,我们也一样。” 最终,这场闹剧在梁祁母亲的冷哼中终结。 宋年拉着宋深走出办公室,他看着宋深的样子,只觉得怒火中烧:“为什么要惹他们?” 宋深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爸,我没有,是他们在说谎!”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当官的和有钱的都不要惹,你为什么不听?”宋年看了宋深一眼,用极尽痛心的话说道,“宋深,我对你太失望了。”转身就向楼梯走去。 宋深快要哭了:“我真的没有!” 他站在原地,看着宋年的身影逐渐远离,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爸,我能不能转学?”宋深试着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苦笑:“私立学校的学费又贵,转学了还能拿回一部分学费,把欠亲戚们的钱还上。我都想好了,转到六中去。六中不是重点高中,以我的成绩应该能顺利转过去……” 宋年突然定下脚步,转过头望向宋深:“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为了让你上这所高中,求了多少人?” 宋深的眼泪落下,他抹掉泪水,绝望地看着宋年:“可是他们在欺负我,我真的没有伤人。” “转学的事情想都不要想!你给我好好读书,考上好的大学,才能改变你的命运!”宋年看着宋深,“不然你真想像我一样摆一辈子地摊,卖一辈子的卤菜吗?” 宋深没有说话。 看到沉默的儿子,宋年一把拉过他,拽着他往班上走去。 班上同学都在埋头自习,在听到脚步声后,纷纷抬起头来。 宋年一脚跨上讲台,向全班同学深深鞠了一躬:“我听宋深说,大家可能对他有什么误会,所以才会产生一些矛盾。我在这里向大家恳求,多多照顾我家孩子,大家好好相处。”他顿了顿, “宋深学习很努力,为人也很阳光,一定不会是大家想的那样。”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怎么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就是个同性恋!” 宋年一愣,望向高呼的少年:“什么同性恋?” 少年耸了耸肩:“宋深写了一封情书给梁祁,就在班主任那里。”他一脸嫌恶地说道,“快把你儿子带走,不要污染我们的学习环境。” 下课铃声响起,宋年走下讲台。他看都没有看宋深一眼,抬手将宋深拨开,朝办公室走去。 宋深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他仿佛坠入深海,快要溺死于黑暗。 “和同性恋做同桌是什么感觉?”曹爽带着几个少年,把顾宁围住。 顾宁低着头,不住地发抖。 “宋深是变态,你还跟他坐在一块儿,你是不是喜欢他?”曹爽将双手撑在顾宁桌上,凑到她的面前,“哎哟,怎么哭了!” 顾宁似是被吓到,她不断抽动着肩膀,眼泪从眼角落下,热气盖住了眼镜的镜片。 宋深冲到曹爽面前,将他推到一旁:“不要欺负她,和她没有关系。” “同性恋也会保护女人了?”曹爽鼓了鼓掌,“不错。” 宋深无视曹爽,他把自己的桌子拉开,往最后一排拖去。 桌脚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围的同学纷纷捂住耳朵,朝着宋深大喊:“吵死了!” 宋深将桌子放在全班唯一的空位,坐了下来。旁边就是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可他仿佛闻不到一般,翻开书,准备做题。 可没想到的是,书也早已被人用刀划得乱七八糟。 “没了书我看你怎么学!”曹爽冲着宋深嗤笑一声,回到座位上。 窗外的黄叶被风吹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如同被抛弃的旧物,穿过打开的窗户,落在宋深的桌上。 宋深感觉头很晕,有点喘不过气,眼前的世界仿佛是泼了油墨的纸张,五彩而模糊。他趴在桌子上,在老师的声音中昏昏欲睡。 梦里,他好像在海上漂浮,他很想吐,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等他清醒时已经放学了,他木然地睁开眼睛,努力撑起沉重的身体。 班里只剩下他和梁祁,梁祁正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宋深没有理会他,把桌洞里的书放到书包里。 “知道那个清洁工为什么要说谎吗?”梁祁问道。 宋深望向梁祁,没有说话。 “因为我给了他一千块钱,”梁祁笑了,表情夸张,“他就为了一千块把你卖了。” 宋深义正严词道:“不管怎么样,没做的事情我永远也不会承认。我无愧于我自己,而你呢?” 梁祁突然捂着嘴巴,嫌弃道:“你的口好臭啊,有股破拖把的味道。” 宋深一愣,呆在了原地。 梁祁慢悠悠地离开,留下他一个人。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 不可能有味道,明明已经刷过牙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真的有一股抹布的味道从口里传来,让宋深一阵阵地恶心。 他抓起书包,坐上回家的公交。 他尽量避开所有人,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他紧闭着双唇,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人流,试图让自己放空。但拖把的味道仍然不断传来,萦绕在他的口中,让他忍不住地恶心。 回到家后,他跑到厕所里,一遍遍地漱口,直到半管牙膏都用完,牙龈流出了血迹,他才停下。 铁锈般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他将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大口地呼吸。 忽的,一只粗糙的手拉过他的手臂,把他拽到客厅。 宋年抄起柜子上的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抽去:“你是个变态吗?为什么喜欢男人啊?” 宋深感觉自己仿佛落在了黑暗里,在不断下坠。身体变得很沉,额头不断传来阵阵钝痛。黑白的颜色仿佛藤蔓般渐渐盖住了桌子,爬上了墙壁,直到包裹住整个房间。 “你真是愧对我们老宋家的列祖列宗,你怎么这么丢脸?”宋年一边打着一边痛心疾首道。 一旁的李春芳动也不敢动,她闭上眼睛,似是不忍看到眼前的一幕。 宋深知道,从小到大,宋年打自己,都是为了发泄。只要忍住,让他发泄完后,一切都会停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啪”的一声,鸡毛掸子折成了两半。 周身的疼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传来,眼前的世界翻滚着黑色的绝望,宋深倒在了地上。 昏迷中,宋深发起了高烧,不分昼夜地昏睡,数不清的梦境如海浪般涌来,梦里全是许越——他们时而站在海镇的沙滩上,扬起双手拥抱如火焰般燃烧的夕阳;时而坐在公交上,一人一只耳机,听着最新发布的流行音乐,双手在空中轻轻地打着节奏;时而站在操场中央,伴着雄壮的国歌,庄严地升起国旗。那时的他们风华正茂,向阳而生…… 梦境逐渐扭曲,变成梁祁摸上脸颊的右手,再变成曹爽如小丑般的笑容,最后变成父亲打在身上的鸡毛掸子。 宋深忽地惊醒,看到趴在床边一脸憔悴的李春芳。 “醒了?”李春芳欣喜地看着宋深,“还难受吗?想不想吃面?妈妈给你热一下。” 宋深低下头,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将整个房间侵吞。 李春芳摸了摸宋深的头发,试图缓和父子俩的关系:“你爸他就是这个性子,打完之后又后悔,但拉不下面子道歉。” 宋深摇了摇头,想说话但喉咙却痛得发慌,只能又点点头。 “你爸已经向学校请假了,今天在家里休息。你再躺躺,我给你热面。”李春芳说着,便往房间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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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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