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姑姑闻言依旧瞪了卢照水一眼,又变脸般笑对林中鹤,说道:“长白自小就是聪明的。” 卢照水看到此幕在一旁直撅嘴。 酒没喝到,还被白瞪一眼。 青梅姑姑直接当没他这个人,盯了会儿林中鹤的脸,真是越看越喜欢,“小时候就好看,长大了更是俊秀,和你母亲真是像的。” 卢照水听她夸林中鹤的脸,与有荣焉似的,也不禁插一句,“长白兄的脸,是老少皆宜,古今通吃,大家都喜欢的。” 青梅姑姑又斜斜看他一眼,凉凉道:“不要插嘴!” 她笑着对林中鹤解释道:“我家阿水,自小就是这样,长白也不要嫌弃。他自小就是说话没边,猫嫌狗厌的。” 林中鹤微笑回应:“寻朗兄在江湖上,朋友众多,长白又怎么会嫌弃。” 青梅姑姑似乎是一下子被戳中了痛点,接道:“哎呀,那哪叫交友!那叫招蜂引蝶,我却觉得不好。他小时候,我就没打算让他进江湖,只希望他一辈子都在万城,娶个姑娘,渔樵耕织,了却一生。我现在也希望如此。” 林中鹤回道:“要让寻朗兄安生下来,恐怕难如登天。” 青梅姑姑喝了口酒,很是赞同,“只不过,他若是要回来,我这里,永远能为他安排妥。我楼里就有个姑娘,叫浮岚的,性子好,人也利索……只是这小子,在江湖上名声太臭,人不一定看得上……” 卢照水听青梅姑姑越说越没边,要去堵她的嘴:“姑姑,吃点樱桃,吃点樱桃……” 青梅姑姑的嘴终于忙着吃东西了。 卢照水看向林中鹤。 林中鹤听完那些话,唇边还带着礼貌的笑,却显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青梅姑姑嚼完了樱桃,又要说话。 这次开口,却不是损卢照水的话了。 “长白,阿水已同我说了你们的事。我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这孩子做事很倔,没谁能阻碍他做事,他要查,你便让他去查吧。我知道你是怕阿水有什么事,但生死有命,他有自己的命。况且,你一个人,孤身入局,姑姑看着也难受,你和阿水两人,好歹有个照应。” 林中鹤包括卢照水都没料到,青梅姑姑竟然来劝林中鹤,让卢照水入局。 林中鹤微微颔首,道:“长白知晓了。” 青梅姑姑又转头对卢照水道:“你整天长白兄长白兄,你可是要知道,长白还是要比你小个两岁的,你作为哥哥,照顾好弟弟,是必然的。听到没有?” 卢照水手正在摸向那酒壶,被青梅姑姑那句“听到没有”吓了一大跳,手也僵在那里,道:“懂得了,懂得了,我一定好好照顾长白弟弟。” 这声长白弟弟一出,林中鹤不禁咳了咳。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林中鹤便要告辞了。 他戴上帷帽,道:“近几天,我便要出发去隋城。若寻朗兄要同我一起,现在就要做打算了。” 卢照水只说声知道了,便看着青梅姑姑千不舍万不舍地将人送出去。 估摸着人也走远了,青梅姑姑才坐下,叹气道: “这孩子,到底是让人心疼的。事事都替他人着想,只苦自己。” 卢照水也叹道: “确实啊。” 青梅姑姑又转了个话头: “人家年纪还比你小两岁,我看人倒是稳妥的,你白白比人大两岁,站在人旁边活像个登徒子。还有,你把你师父给的玉也送人家啦?” 卢照水笑嘻嘻不语。 青梅姑姑却一副我都懂的样子,喝了口酒,眼睛不动,眼珠子却转过来看了卢照水一下,似是揶揄: “我就知道,你到处招惹,这下下了大力气了吧,你师父给的玉,我拿去两天都不行,这就送给人家了。” 她起初还没想说那些这么掏心窝子的话,本来她与林中鹤,算起来,已经有十年不见了,就算有他母亲那层关系在,也许多年过去了,不算怎么熟。 她劝林中鹤让卢照水入局,嘴上说着是要二人相互护彼此周全,但她希望二人并肩而行这一心思其实是因为担心卢照水而生的。 她知道依卢照水的性子,他必然要入局,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二人互相帮衬着点,也安全些。 直到她后来看到林中鹤扇缀下吊着的,卢照水极为珍视的玉,才明白二人关系不止是普通朋友,也知道自己多言了,这二人即使没有她的这两句话,也是照样会护着彼此的。 卢照水终于喝到了酒,他猛喝一口,开玩笑解释道:“林中鹤功夫比你好。放在他那,自然是比放在你这安心。” 果然,他的脑袋又迎来青梅姑姑的重重一敲,“油嘴!该打!” 他笑嘻嘻地转过头,又继续喝酒。 只是那句“到底是让人心疼的”却始终萦绕在卢照水的心头。 林中鹤虽值得他人的心疼,却更值得他人的敬重。 他十八岁坐上庄主之位,弟弟和继母的觊觎,师叔师伯们的恃强凌弱,都是当时十八岁,孤立无援的他需要解决的问题。 而那时卢照水还在明月山庄中。 他并不了解这位年少的长白公子。 只是听明月山庄的明月姑娘晴霁几位喜欢说长道短的门客提到过。 卢照水在树上睡觉,被树下几人吵醒。 只见一个长胡子的人,捻了捻他那缕胡子,很是有见解地说道:“这长白小儿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明处有他那些父辈师叔们,暗处有那楚氏苍生阁,他不过十八岁的年纪,佐平阳也是只管将他扶上位,并未给他提供实质性的帮助的,他如今只是个纸老虎庄主,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的。” 另一个肚子有些大的中年男子,手背身后,朝前一步,冷哼一声:“呵,我看那佐平阳,只不过是为了全那份兄弟情谊,也只是为了全,要知道,凡事是为了所谓道义友情,而不是自己打从心底想要,大都要半路完蛋的!” 一群人便深以为然地点头,又叽叽喳喳地聊了好一会儿。 那时卢照水对林中鹤的认知还停留在幼时从青梅姑姑和绿婵姑姑对她母亲的谈话中。 林中鹤的母亲,是红袖招有名的舞姬摔玉,人称“一支梨花春带雨,寂寞玉容俏摔玉”。 她红极一时的时候,大半个红袖招的客人都是为她而来。 只是后来,在她二十三岁时,她生了林中鹤。 虽然当时孩子的事情被青梅姑姑压了下来,并没有公之于众,但摔玉也懈怠了下来,每个月只跳一次,再多就不愿意了。 生过孩子的女人似乎更容易衰老,再加上对舞蹈的懈怠,她的状态一落千丈。 客人少了,她也不着急,只是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教养孩子小林中鹤身上。 似乎在孤注一掷赌点什么。 红袖招后来又出了许多年轻姑娘,渐渐的,风头也就压过了已生过孩子,又不愿多跳舞,身材略有走样的她。 她依旧不在意,只是浑浑噩噩地在红袖招中混日子。 直到她二十七岁,已是半老徐娘时,在某一天,她牵着只有四岁的林中鹤走了。 青梅姑姑再听到她的消息时,便是她到普陀山庄的门前,闹着要给林中鹤认祖归宗。 那时,她冒着天下人的耻笑和唾骂,还以为给自己和孩子找到了依傍,以为自己会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舞姬,自己的孩子也不用再做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她太天真了。” 青梅姑姑这么评价自己的这位故友。 天不遂人愿,林中鹤六岁时,她便忧虑而亡,留下个小林中鹤,日子过得步履维艰。 没了母亲的保护,小林中鹤在九岁时便瞎了眼。 青梅姑姑听到此事后大怒,以姨妈的身份去接过林中鹤几次,林震南虽不愿意,却因为自己照顾不周致林中鹤中毒眼盲也不好制止。 只是后来红袖招的一场大火,林中鹤险些被烧死在楼中,林震南便终于找到了理由,再不让林中鹤过去。 青梅姑姑再上普陀山庄,便被以“红尘纷扰之地,不堪为养”赶了回来。 这些年,没人知道眼盲的林中鹤是如何长这么大的,也没人知道毫无关系人脉的林中鹤是怎么将这个庄主之位坐稳的。 众人敬他,也是因为他这为人所知的耻辱和不为人知的艰辛。 卢照水觉得林中鹤确实是为人心疼的,但他却始终无法觉得他是可怜的,任何一个,像林中鹤这样凭自己的努力达到如此高度的人,都无法让人觉得可怜,只会让恨他的人越发害怕,爱他的人越发心疼。 卢照水真心敬这个好友。 与这样的人并肩而行,是他此生之幸。 与这样的人死在一处,也是死得其所。 卢照水对前路如此无畏,无惧,也多半来源于此。
第22章 带长白绕路春衫 晚上的红袖招最为热闹,江南乐里的姑娘早就唱了起来。 今天唱的正是当初给“小厮”卢照水拿木兰诗酿的粉衣姑娘——暖翠。 声音已经听不清了,只能听见那弹琵琶的调子,卢照水听着,唱的该是《望月怀古》: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天涯共此时。 此时就有两位天涯人站在万城山上,但他们并不需要共此时,因为他们就在彼此的此时中。 着蓝衣,双手环胸而立的是卢照水。 着白衣,单手持扇而立的自然就是林中鹤。 夜色过浓,卢照水只看得那远处红袖招的点点灯火。 “灯火离得远了,看着倒像是一团团小火苗。” 林中鹤的脸隐在夜色中。 今天并没有月亮。 声音幽幽地钻进卢照水的耳朵,“火苗?想必是很好看的。” 卢照水并不觉得火苗有多好看,红袖招里的花枝楼曾着过火,虽没有人伤亡,但那火光冲天的景象还是叫卢照水不舒服。 他道:“火苗有什么好看的?” 林中鹤回道:“个人所经历的事不同,喜好的景物自然也就不同,你对火的印象可能只是在烧起的楼,但有些见过为自己逆着火光而来的人,人过于惊艳,所以连带这火光,在有些人心中也就好看起来了。” 卢照水叹了口气,“哎呀,还是长白兄会说,火都被说出花样来了,似乎真有个美人朝我走来似的。” 林中鹤转而言其他,“我却要说,走来的是个剑客最好。” 卢照水打趣道:“像我这般的剑客?还是像楚闲那般的剑客?” 林中鹤唇角勾了勾,又摇了摇头,“攀比实在不好,寻朗兄。” 卢照水却自言自语给自己圆了话,“我比楚闲好看,自然该是我的。” 说罢,自己也笑将起来。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29 首页 上一页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