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只有她是她!只有霍栖萤才是霍栖萤!”
无名墓碑,老胡的谜,旁人的话,‘萤萤’的脸,以及现在,张ch.un花的呐喊,终于将藏在时间雾霭里的少女拼凑出来。
霍栖萤,海萤的萤。
胡坤挚爱的蓝眼泪。
*
闹剧终结于警察上门,是助理报了警。
纪询把自己的身份亮了下,简单描述事情后,跟前来调解的警察说:“我想单独向张ch.un花了解情况。”
这点小小的要求被此地警方不假思索同意,并让他们去后边的工作室里。
然而张ch.un花并不愿意搭理纪询。
她坐在椅子上,双眼下垂,目光只盯着牢牢拽在手中的照片。
纪询将霍染因的照片调出来,摆到张ch.un花面前。
张ch.un花脸上掠过一丝迷惑。
“这是霍染因,霍栖语的孩子,按照辈分算,他应该是霍栖萤的外甥。”
张ch.un花终于有了反应,她点下头,木然得像是刚刚上油的机器:“原来是二小姐的孩子。”
但只要能j_iao流就好。
纪询没有看错,现在正是张ch.un花难得的清醒时间。
“他想知道一些关于自家的过去。”纪询说,“关于霍栖萤的事情。”
“他知道了什么?”张ch.un花问。
“他什么都不知道。霍栖萤从没有出现在霍家人的口中。”
这句话又给了张ch.un花一些刺激,张ch.un花的脸上出现了更细腻的表情,那是种了然的蔑视,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那就从那时候开始说吧,从萤萤为什么离家出走开始说……”
纪询耐心倾听。
萤萤很美。你已经看见了照片,你知道她有多美,但你从来没有看过她的真人,所以你并不知道,这种美丽,是怎样的带着魔力般的美。
也许是因为张ch.un花的病情,当她娓娓诉说过去的时候,一种独特而怪诞的感觉扑面而来,纪询似乎也被拉近这失重的漩涡之中。
霍老板有两条远洋船,在当时,他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大人物。
那个年代,大家太喜欢来大人物的家里头了,霍老板的家,每天每天,都有不同的客人,为了这些客人,霍老板也得在方方面面约束自己。
霍老板对手下员工,员工家属,甚至素不相识的外人都很不错,但在外人的背后,仅有家人在的时候,他没有那么不错。
我说的‘没有那么不错’,不是指他会打人,会骂人,也不是说他和妻子感情不好,只是在说,他没有办法脱离外人的眼光,他时刻活在外人的视线中。
他恐惧自己的女儿。
这话不是张ch.un花说的,是霍栖萤说的。
“花姐,我觉得爸爸怕我。”
那是一年ch.unr.ì,星垂月落,一盏红彤彤的灯照亮室内,霍栖萤在家中的床上晃着脚丫说。
“萤萤别胡说,霍老板怎么会怕你。”张ch.un花并没有比萤萤大多少,垂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收拾完衣柜,又去扯床上被子,抖开来盖在霍栖萤身上。
素色被面的被子将霍栖萤整个盖住,但只一晃,霍栖萤的脑袋和小腿,又从被子边沿探出来。
白嫩的脚还在动,搭在床沿,轻轻摇晃,像夜里水上d_àng漾的小舟。
霍栖萤的头发,天然卷曲着,细细的小卷,温柔贴服在她脸颊上,和那些摩登的封面女郎一模一样。
“花姐,爸爸就是怕我啦。”霍栖萤老气横秋地叹息,“他觉得我长得太好看了,别人太喜欢我了,他总怕会出什么事情,所以只想让我用些灰扑扑的东西,灰扑扑的衣服,灰扑扑的被子,灰扑扑的房间,灰扑扑的屋子……”
“家里挺好的,不灰。”张ch.un花说。可她不可避免地察觉到霍栖萤所说的真实x_ing,家里逐渐缺少的鲜亮色彩,越来越多的衣服偏向于黑色、灰色、蓝色……先前是不让出门穿好看的衣服,现在不止是出门,就连在家里,霍老板也开始不给萤萤穿鲜亮的衣服,那些款式老旧的衣服,是连她都不愿意穿的。
是不是因为那些天天来家里,每次来家里都要称赞萤萤的客人?
可是这种低调,也没什么用处。
有人需要衣服的装裹,有些人,装裹衣服。
还没有完全长成的少女像是牛n_ai凝成的娃娃,这时候,越晦暗的颜色,越衬托她的纯洁无瑕。
“外头的月亮缺了角。”霍栖萤在床上翻身。
她微卷的长发,自被子里挣脱出来,慵懒散落在被面上,在月光下闪烁点点漆黑细芒,那些细芒,像是月光的余晖,但偶用余光轻瞥,又觉得是蛛丝的晖光。
霍栖萤撑起上半身,拿手支着下巴:“花姐,家乡外边是怎么样的?来做客的人总是说,外面的风景更开阔,也不止他们这样说,我看的书里也这样说,‘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好想出去看看这样的风景啊……”
张ch.un花没有回答。
她替霍栖萤关了yá-ng台的门,遮住窗外的景。
但她想,萤萤或许是对的吧,家里有时令人拘束,而外边总有各种不同的风景。
萤萤总是对的。
那夜过后的小半个月,霍栖萤突然避开家里其他人,神神秘秘冲她招手。
她心里疑惑,但也没惊动其他人,趁着大家都出门的时候,悄悄进到霍栖萤的房间。
房间里没看见人。
只有床帘,在大白天里被放了下来。
萤萤藏在床里边?
张ch.un焕暗想,走上前小声叫了叫,抬手掀开帘子。
里头也没有人,只有铺好的被子,寂寞伏在床铺上。
这时候背后忽地传来声音:“花姐!”
张ch.un花吓了一跳,蓦然回头,看见了——
天一样的碧蓝,云一样的蓬松,yá-ng光像金圈一样将她勾勒得毛茸茸。
霍栖萤穿着一身哪怕在电视杂志上也没有见过的裙子,从yá-ng台转出到她面前,那裙子层层叠叠,拖着长长的纱尾,纱尾还缀着一颗颗白色的珍珠。
裙子的裙摆层层叠叠,波浪一样,袖子也是漂亮的,如同花瓣似簇拥着白皙的胳膊,那条胳膊并不苛刻的瘦,它带着丰盈的弧度,可想而知握住的手感。
“好看吗?”
霍栖萤从yá-ng台跳进来,她双手提着裙摆,在张ch.un花面前天鹅一样旋一旋身。
裙子的裙摆,便如天鹅的翅膀,舒张绽放。
“好看,好看,好漂亮……”张ch.un花讷讷说,想摸又害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刮花裙子。
然而霍栖萤粗暴地将自己裙子捞起来,塞到张ch.un花手里。
“第一眼看的时候挺漂亮,后来觉得也就那样。”裙子很长,尾纱被张ch.un花拿着也不妨碍霍栖萤的行动,她窝进旁边的椅子上,“虽然应该挺贵的。”
不是应该挺贵的,是肯定很贵。
张ch.un花小心地看着尾纱上的珍珠,珍珠并不是这条裙子的全部珠宝,这条裙子的腰带上,还有蓝宝石攒出的花朵。
真的好漂亮。
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萤萤,这是哪里来的?”
“查尔斯送的。”霍栖萤说,她比划,“上回来家里的黑头发灰眼睛的男人,他有外国血统,英文名叫查尔斯,中文名好像叫林什么,哎呀,忘记了。”
“是不是太贵重了……”张ch.un花迟疑道。
“才不贵,贵的不是衣服,贵的是我。”霍栖萤笑嘻嘻说,“只是国内国外不好寄送而已,不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对了,他还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要送船票过来,让我们一家人去国外旅游。”
她是美丽的。
美丽的人谙熟于自己的美丽。
一切华服珠宝,不过是妆点她的轻薄饰品。
这时张ch.un花心中竟生出一种怨恨,为什么霍老板不愿意给萤萤穿漂亮的衣服?明明霍老板有这个能力。他可以将女儿的美尽情释放。霍老板真的在恐惧着他越来越美丽的女儿吗?他以为用些灰暗的色调,就可以抹去萤萤的光彩吗?
美丽又有什么错?
“后来呢?”纪询忍不住问,“霍栖萤上了船?”
“后来……”张ch.un花说,“那条裙子被霍老板发现,霍老板大发雷霆,当着萤萤的面,将那条裙子撕碎剪烂,再全部丢进火里。”
直觉告诉纪询,这不是全部。
张ch.un花确实没有说完。她继续描述回忆里的事情——
这不应该,她明明好好地将裙子藏起来了,霍老板为什么会发现?
她看着霍老板指着霍栖萤的脸怒斥女儿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面目凶狠;霍栖萤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冷冷看着地砖,一语不发。他们前边,华贵的裙子在火焰之中扭曲哀嚎,化成灰烬;而她巡视着,巡视着,巡视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她终于发现了,一片花色的裙角,自二楼走廊边沿露出来。
霍太太,站在二楼转角,看着这一切。
她恍然醒悟。
萤萤的房间,除了她会进去,只有萤萤的母亲会进去。
这条裙子,是霍太太发现并告诉霍老板的。
她弄明白了一切,这个家里,不止是父亲恐惧着女儿的美丽,就连母亲,似乎也在暗暗嫉妒女儿的美丽,否则妈妈为什么不让女儿穿上美丽的裙装?
父亲恐惧着女儿的美丽。
母亲嫉妒着女儿的美丽。
美是一面魔镜,这面魔镜,照见人们心底的罪恶。
他们的背后,华贵的裙子在火焰之中扭曲哀嚎,化成灰烬,那多像是萤萤没有出口的哀嚎!
这天半夜,她悄悄溜到厅堂,拨开厚厚的灰烬,将还残留的珍珠和蓝宝石拣起出,再进入萤萤的房间。黑灰弄脏了她的手和裙子,而她只难过于那些变形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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