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口尼古丁灌进肺腔里,袭谦眯了眼睛,仰起头来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他就那样仰着头一直靠在椅背上,又将烟凑近了嘴边,狠狠的吸了一口。将烟圈重重的吐出,他忽然笑起来,带着气声笑到眼角开始泛红。
潘晴死了。
袭谦昨天去参加了她的葬礼,葬礼不算隆重,但几乎所有熟识的人都到场了。潘晴的那个小男友当时泣不成声,袭谦见了,紧抿着唇攥紧了拳头。他默默的点了支烟,在殡仪馆外的角落里抽完了,才又进去。
袭谦凝视着女人恬静的笑容,微微出神。她死时还穿着睡裙,整齐贴合的裙角却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上面沾了些血迹,可是鉴定说那并不是她本人的。
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服药的痕迹,全身器官衰竭,似是一瞬间被抽干了生命。她坦然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当然,除却右手断裂的指骨,她真的算是安详了。
袭谦跟着人群一起绕着水晶棺瞻仰仪容,随着移动,女人的脸在他面前开始慢慢旋转。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脸,竟开始觉得眩晕。
猛然间,袭谦惊恐的睁着眼睛向后退去,身后紧跟着他的人猝不及防,被冲的东倒西歪。人群里窸窸窣窣响起不满的议论,唏嘘不绝。
惊扰了死者的亡魂,会阻了她去往极乐的坦途,造孽啊。
大家看他的眼神忽然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些睥睨,袭谦颇为羞恼的站直身子,强自压抑着心跳,慢慢朝着棺中望去。
女人依旧微闭着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袭谦愕然。女人刚刚猛的睁开眼睛望着他,眼里满是怨愤和不甘。他疑惑,开始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人群里忽然人窃窃私语,那声音飘飘忽忽的抓不住,却像带钩的小爪子,一下下的挠在他的心上。
“听说最近总有人忽然暴毙……邪乎的很呐……潘晴她会不会……”“嘘……不要乱说的……死者为大……”
袭谦“噔”的立起身子,回过头去努力分辨声音的源头,却只看见大家都排了队,虔诚的做着仪式,他在这些信徒里显得突兀至极。
袭谦紧紧握了拳,没有等到大家把潘晴送去火葬,就匆匆的躲回了家。他离开之前,潘晴的小男友依旧红着眼眶抽泣。
袭谦回家之后就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发了烧,混混沌沌的满眼满眼都是女人的音容笑貌。
她笑着说就他妈干你想干的,别理会那些鸟叫。
她忽然跑来窝在自己的肩膀里嚎啕大哭,说她后悔跟那个小男人在一起了,可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她一脸戏谑的点了支烟,殷红的指尖点着自己的胸膛:“呦!小哥!你这写鬼神的,怎的就不信鬼神呢……”
袭谦猛地坐起来,从前额到脊背全是冷汗。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溺了水一般。他抬眼,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到了下午,这一觉着实漫长,几乎整整一天。
袭谦狠狠地抹了把脸,翻身下了床。他看了眼窗外的太阳轻笑,这世界没谁都是照样转的。紧接着他狠狠的泼了把凉水在脸上,有些颓然的靠在卫生间冰冷的瓷砖上,慢慢的滑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只是于他而言,那个最懂他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人们都说男人和女人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他喜欢潘晴,却不是那样狭隘的感情,所以他的伤心也不会被那些狭隘的人所理解。
袭谦灌了一罐啤酒,就这样对着空白文档枯坐了许久。杂志社的编辑来催稿,声泪俱下的威逼利诱。袭谦并非故意装腔作势的要体现些什么重要性,只是现在让他写些恐怖的猎奇故事,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单单开头那几个字,他就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在写女人临死时的绝望与恐惧。那只断了指骨软绵绵的手掌依旧摊在他的眼前,若有似无的撩拨着他的神经。
听说总有人忽然暴毙……
袭谦狠狠地将还燃着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他站起身来狠狠的搓了两把脸,起身去了壁橱换衣服。
他得出去走走,不然会被憋疯的。
pm 5:15
夕照街在黄昏时分是很美丽的,夕阳照在街边鳞次栉比的店铺上,从玻璃里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很是迷幻。只是这美丽持续不了多久,冬天的夜来得早,夕阳不一会儿就沉进了黑暗里,连挣扎都来不及。
时间剧毒。
袭谦在店铺外望着绯色的招牌微微失神。他听说过这家店,当时就觉得不像是卖吃食的地方,主打的产品也只有一种叫做“忘却”的咖啡和一种名为“人间”的起司蛋糕,更重要的是它只供应下午茶,晚六点准时打烊。
真不像做买卖的。
袭谦觉得搞这些噱头出来无非是哗众取宠,谁叫现在饮食行业的竞争那么激烈。不过去过的人都说那里供应的食物确实名副其实。袭谦一直不屑,不过今天既然碰上了,那不妨就尝尝这“人间 ”和“忘却”。
袭谦推门,门边的小音箱忽然传出风笛的声音。袭谦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是他曾听人说过,风笛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乐器。此时听到,忽然让人有些凄然。
店里匆匆走出个女孩,和袭谦擦身而过,袭谦回过神来,赶忙错了错身子,他低头看那女孩的手插在口袋里,似乎是紧紧的握着什么。袭谦在门口站了会儿,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欢迎光临!”祁钰将桌上未动的蛋糕收走,转过头来看着呆立在门口的袭谦,五官不易察觉的抽紧又蓦地放开,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想来点儿什么?”
角落里忽然窜过来一道黑影,它仰起头,冲着袭谦呲牙,一张嘴,喉管里发出似是婴孩哭泣的声音。袭谦猛然全身紧绷,手臂上瞬时立起了一层汗毛。
“阿噎!”祁钰呵斥,转身走到门边将门带上,冲着袭谦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请进!”袭谦看着男人浅淡的唇微微勾起,脸上忽然一热,有些笨拙的跟着男人进了店里。
那猫儿始终跟在袭谦身边,不时抬起头来,深深的呜咽,颜色各异的双眼闪着精光,最后讪讪的踱着步子,又窝到了冷柜旁边。
“环境不错!”袭谦抿了抿唇,讷讷的开口。祁钰回身看了看他,轻笑:“第一次来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替你做主了,都尝尝吧!”
袭谦微微一怔,紧接着点了点头。他看着祁钰进了操作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看了眼依旧闭着眼的黑猫,心有余悸。
袭谦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墙上满眼走时一致的钟表,微微惊叹。祁钰听到声音,猛地从窗口伸出头来,袭谦看了眼他,又朝着墙上的一只钟表点了点下巴:“这个不错!”
祁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紧绷的表情忽而松弛下来,他将咖啡倒进骨瓷杯子里,似是漫不经心,语气里带着轻笑:“喜欢?”
将咖啡端出来,祁钰正看见袭谦微挑着一边的唇角冲着他眨眼。他微微一怔,紧接着将咖啡放在托盘里,转身去取冷柜里的蛋糕:“自己拿下来吧,它是你的了!”
未完待续……
第二章 无赖
pm 4:50
扬子站在街口,凝视着熙来攘往的人群。那些多半是高中生,一整天的课程结束,都趁着丁点的闲暇时间跑到夕照街来,在琳琅满目的商家间游走,觅食,玩乐,逍遥的像是摆脱了尘世间所有的束缚
时间一到,他们却像失了水晶鞋的灰姑娘,一路踉跄着奔回那宛如牢笼的学校,继续上那永无止境的自习。
一成不变的生活和无休止的逼迫,他们总是为无法摆脱而沮丧,却又因为想起刚从店里带出的小玩意儿而转瞬露出餮足的笑容。
总想长大却又容易满足的孩子们啊。
“扬子!”
身边忽然响起一把声音,那声音急促,却依旧软软糯糯,带着极力掩饰的羞怯。扬子一怔,蓦地回神,看着身边的梦瞳正焦急的拉着她的手:“你怎么了!抓紧时间,咱们还得回去上晚自习呢!”
晚自习……
扬子转头,看着街边玻璃窗上映着的那个一头短发的倔强女孩,她微微一震,极力压制着狂乱的心跳,努力朝着梦瞳挤出一个微笑。
她紧紧抓着梦瞳的手,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的揣进了外套口袋里,狠狠攥住了那样东西,不遗余力。
扬子跟着梦瞳踏进了繁华的夕照街,街上的行人全都成了飘忽的影子,耳边梦瞳的声音也似乎罩了一层纱。
一切都那么恍惚。
她微微侧头,看着梦瞳脸上难掩的兴奋,心里蓦地抽紧。她又攥了攥口袋里的东西,紧紧抿了唇,似是下了决心。
扬子抬眼,仔细打量着这条街。这里似乎跟十年前没有任何差别,她仰头,看见街边灰色的电线杆上还贴着那间早已倒闭的私人诊所广告。
那时看着这张广告的她只有十六岁,不明白为何大人看见上面的字眼,都会嗤之以鼻的拉着孩子躲闪。而现在……她转头看了眼梦瞳尚留稚气的眉眼。
她们依旧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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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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