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念念是哭着喝的,多少让简年看着有些难受,他将空碗放在床头柜上,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安慰的话,念念却先开了口,“对不起。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我错的好离谱。我嫉妒你,嫉妒所有幸福的人。可是现在我才发现,都是自己造成的。还来得及吗?” 语落的时候,念念的泪腺崩塌了。冰冷地躺在医院,没有一个人来看自己。没有一个朋友,没有可倾诉的人。最后的最后,无微不至来照顾他的人竟然是他之前屡次想要陷害的人。 简年哽咽了下,说不出只字片语…… 三个月后。 沈仲凌和林霖决定在今年夏天结婚,因为林霖这个丫头,已经怀孕了,呵呵! 大姨的事业蒸蒸日上,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胖胖的,没有自信的乡村妇女。广告邀约不断,前几天,她告诉简年,看上了一个男模,磨刀霍霍准备她的追男之路。 而念念,她似乎认命了,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自以为潇洒的纵身一跳,换了个终身残疾的下场。不过躺在病床上的日子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现在她心如止水,无爱无恨。 至于江屿风,给了她所有能给的爱,如她曾经预想的一样,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渐渐的,平淡的时光弹指如书页,日历本又翻去了一页。 今天一早江屿风就出门了,下午简年小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窗帘半拉着,4月下午阳光来的比三月的时候更炽烈了些。 悬挂在窗外的那一轮红日散着迷人双眼的光线,简年用手挡了挡几缕飞入瞳仁的温暖,没来由的,心突然慌起来,汗液不断从身体里滋生。 他从床上下来,唰得一下拉开了窗帘。目光投向遥不可及的远方,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发生。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是沈仲凌来的短信。 他蹙了下眉,无波无澜的打开收件箱,目光停留在那一行黑字上再也移不开。 [下午四点行刑。按照你拜托我的,避开了火化程序,家属来领全尸。你到了没?] 视线有刹那间的模糊,简年的双眼倏然一提,握住手机的手狠狠颤着。 心尖子上一窒,隐隐疼着。 赶紧翻过手机才发现江屿风拿错了手机。 他们的手机是同一款同一种颜色。 突然想起昨晚上,他上厕所的之后和江屿风调换了床上的位置。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慌乱的回拨沈仲凌的电话。屏气凝神,电话在几秒过后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男音显然很急躁,不等听到声音,沈仲凌便先问了句,“喂,你到了吗?” 能称得上家属的人,除了斬叔就只有柏嘉荣,斬叔并没有判死刑。只是有时限的牢狱之灾,那么,也就是说 脑中嗡了一声。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简年嗓音没来由地就沙哑了,差点喊不出声音,低低的音色通过无线电传到了沈仲凌的耳朵里。 电话那头显然沉默了。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问了句,“柏嘉荣?今天要枪决?对吗?”说完的时候,视线已一片模糊,腮边的湿润顾不得擦去。 沈仲凌一惊,支支吾吾地,“阿年……阿年,你,这手机。” “告诉我!”他一下便打断了他,淌出齿缝的声音极度严苛。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现在窗外的阳光那么好,但对简年来说,看到这条短信的那一瞬,暴雨提前来了。 他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柏嘉荣。 即便给不了他什么,但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期盼着这个男人能收获自己的幸福。 人不能太自私,不能同时期待两个男人的爱。欠下的,注定还不了。 现下,这个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就如同一盆湛凉的水在他头顶浇下,将一颗滚烫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一声哀怨的叹气声划过耳际,“是!省城的校场,行刑时间在下午四点。对不起,是柏嘉荣让我们瞒你的,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所以我们……” 沈仲凌后来说的话,简年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嗡嗡作响。 贴合在耳际的手机自手心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他相信了江屿风的话,以为他已经回到了金三角,谱写自己的故事。原以为江屿风说的很远的地方是充满希望的。 万万没想到,他选择了用死来救赎自己的灵魂。 这是他最终的选择吗? 为什么这么傻? 目光缓缓移向墙上一分一秒转动的指针,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十分了。 就算现在就出去坐车,也不可能见到柏嘉荣最后一面。怎么能如此残忍? 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柏嘉荣在那个小旅馆里说过的话。他曾经问过他,如果他死了,会记住他吗? 他好想回答,不管他死还是生,他都会记住他。 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从恨到爱,一步步学会了放下仇恨,却最终被扼杀在早已摆布好的棋局之中。这样一个让人恨也恨不得,爱也爱不得的男人怎么能忘? 眼泪,在眼眶里凝固。 即便这是结局,为什么连最后和他告别的机会都失之交臂? 刹那间,泪水和微笑同时结冰。 他想到了什么,抓起包包和雨伞就夺门而出。 一出门没走几步就拦到了车,车窗半开着,凉风一次次吹干堆积在眼眶没有掉落的泪。 略显呆滞的眼光流转于窗外一闪而过的行人。 望出去,什么皆是模糊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无法不承认,即使无法相拥,那个因为设计他而闯入生命的男人,已经深深的镌刻在他的记忆中,成为生命中一小部分。 出租车在香城的闵海大桥上停下,他下车,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15点30分,离柏嘉荣行刑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这座桥的西面,水面不着边际的另一头就是省城。 站在这里,会让他感觉离柏嘉荣近一点。 跨过水面的相望,他能感受到他的送别吗? 他看不到,这个点,柏嘉荣在行刑人员的押送下,已经跪在空旷的校场。 他骄傲得勾起唇,往日如烟,今天过后,一切归零。 走到现在,他最放不下的人,只有一个。那个永远无法得到的人。但他已恍然,只有江屿风才是最适合简年的人。 可惜,这份想要祝福的心意,简年再也没有机会听到。 硬朗的脸部轮廓扬了扬,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一轮高高挂起的红日出现了盲点。 太阳的中心,仿佛浮现着简年的脸,他勾着唇角,告诉他想要吃姜丝炒蛋。 记得第一次和简年见面的时候,是个很不好的画面,他义愤填膺地说,不要伤害他的朋友。于是,迎接他的是一只大狼狗。 膝盖处被撕出了个大口子,他紧紧阖眼,拒绝了上药。 金三角那段时光,终于确定自己爱上这个人。 和江屿风争风吃醋,面对他的倔强不得不亲手毁掉自己布下的局,乖乖的把注射溶液交付到他手上。 第一次吻他,是在车里,在海边,他咬了他的舌头,性子还真硬。 他在医院无人陪伴的时候,他冲进了医生办公室,坚定地说了句,我来陪! 晚上,在门外听见他哭,心里很疼,只有抽了一晚上的烟,在门口守了整整一夜。 他痛昏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差点把做手术的医生狠狠揍一顿。 他失落绝望的时候,也和他发过火,还打了他一巴掌。 有一次,把他压在身下,怒斥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可是最终选择没有碰他,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悔。 他一次次拒绝了他的爱,可是,呵呵,却无法不去爱他。好不容易告诉他,我喜欢你。遗憾的是,他好像把人当成了傻瓜。 那个笨蛋伤心难过的时候,好多次,肩膀和胸膛成了他避风和发泄的港湾。 江屿风的婚宴场爆炸,媒体传来了江屿风已死亡的消息,傻傻的以为,只要肯用心守在他身边,终有一日他会分他一点点爱。可那个笨女人竟然不相信江屿风已经死了。 在医院的转角看见江屿风的身影,心里好恐惧,生怕陪在他身边的理由从此失去。 陈一平派手下伤害简年的那次,和江屿风同时受伤,可他眼里只有江屿风,呵呵。不过意外的是,他最后竟然追了出来,心里的不平就这么被扫平了。 后来,轮到他绝望了,他傻傻的守在门口守了一夜。扯平了! 一幕幕,一段段…… 男人的笑纹更深,笑着笑着,笑到眼泪都掉了…… 高高悬挂的太阳缓缓的从西边落下,夕阳是美好,全赖于看夕阳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刺入双眼最强的一束光线,透着浓稠的红,倏然占领了整片原本湛蓝的天空。 简年看了眼手上的手表,秒针从九的地方缓缓滑到十二的位置。 他闭上眼,耳边仿佛响过一声穿透天际遥遥而来的枪声,似乎绞碎了所有的过往。 突然间,一阵狂风来袭。乌云代替了天上的红云,硬币大小的雨点疯狂地肆虐而下,将桥下的水面打得难以平静。 水面那头,一个健硕的身子重重倒下。 江屿风恰时的赶到,校场上的医疗团队确定柏嘉荣已经死亡之后,将他的尸体交付到了江屿风手上。 他抱起柏嘉荣的尸体钻进了特意租来的加长面包车里。隐隐咬着牙,看着沾满血迹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捂住嘴狠狠哭泣。 车子快速地离开了校场,外面狂傲落下的大雨沾染在车窗上,早串联成一片片瀑布般的水帘。 这个混蛋,就这样丢下了自己的兄弟。 江屿风坐在他身边,狠狠地骂着。骂他为什么不肯重新开始,骂他为什么让自己唯一的兄弟失去了渴望的亲情。 最终,江屿风忍不住抱住了他,趴在他身上落下一个男人,一个亲人流淌出的泪水。 静静平躺的柏嘉荣,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车窗外的暴雨,停了!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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