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判断有所失误,很有可能在躲避他刀锋的同时,就正好迎上刀锋。
但他不担心苏纪白。
因为那人是仅仅凭一根手指的细微颤动也能推测出对手意向的人。
何况是文学最后一次换手前眼中忍不住暴涨的光芒?
人通常会在最紧张的一刻忘记伪装。这是临敌经验上的缺失。作为夜鹰阁阁主,对这样的细节更是熟悉。
只见苏纪白向左侧轻轻避了一步,又顺势转身绕到两步开外。转得太快,以致于披散的发丝来不及回归原位,贴在颊边。
他伸手捋好,好整以暇地站直。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丝毫看不出这是个无法使用内力的人。
林祈墨却知道,他这是在用临敌经验的优势冒险。但凡冒险,皆有诱惑之力。林大公子深有感触,是以才放手不干涉。
果然苏纪白脸上露出浅浅笑容,又是一个轻灵侧转,躲过文学来势凶猛的一击。
他在等,等这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头显露疲累的一瞬。
文学连续几次刺击扑空,不由得心下纳闷细想。
紧接着他就想到,苏纪白此刻身体情况并不乐观,恐怕也是一味想速战速决。所以他突然就放慢了动作,开始真真假假地试探起来。
苏纪白眼神一变,明白这老头上钩了。
林祈墨看见那双幽深眼中清澈的狡黠,不禁扬起嘴角。
苏纪白无法硬碰硬接下文学猝不及防的快招,却绝不会在文学放慢脚步以后坐以待毙。临敌经验不足的人,在自己动作慢下来之时,实际上已经潜意识地有所放松,认为战斗进入了一个僵持期。
苏纪白就是要趁文学在精神上稍微松弛下来的时候,将之前只避不攻保存下来的体力化作一击。
这时文学毫不知情,正谋划着一次进攻。
他左脚蹬地,“嗖”地出现在苏纪白正前方,右手横划,刀锋自喉前堪堪浮过。
这个动作虽不及最初的几次攻击,但比方才松弛得毫无威胁之力的几次攻击还是快了许多。
就是这次。苏纪白微微眯起眼睛。
他微微后仰躲过攻击,修长食指中指已经在长袖之下并在一起。
果然如他所想,药王这个动作只是虚晃声势。因为他脸上一闪而过却不必要的紧张出卖了自己。但他的突然快速又显示出他十分看重此次毫无技巧可言的进攻……
那么……
一定会有后续招数。
紧接着苏纪白看到文学左肩细微的前耸动作,心下了然,却不动声色。
此刻两人距离仅有数寸,苏纪白由于轻微后仰,为了平衡重心,双手位置都较为靠后。是以在一息之内,身前成为空门。
文学自以为势在必得,不自觉咧开嘴角。闪光划过,弯刀已经由方才进攻的右手迅速转移至左手手心。
这时他腰间突然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随即自腰以上瞬间麻木,动弹不得。“哐当”一声,还未来得及握紧的弯刀掉落在地。
苏纪白眼中仍有笑意,道:“交替进攻是前辈的强势之处,前辈若想认真攻击,一定会使用此招。原本前辈并没想过趁这个机会决胜,还带着侥幸的意味。但我故意卖了个空门,前辈果然禁不住诱惑上当了。但前辈动作已经不如最先,是以只要趁前辈换手的一瞬间,点中某处麻穴即可。”
文学双目瞪得滚圆,口舌酸麻不已,想骂他狡猾,却半句也骂不出来。
苏纪白笑意稍减,不再看僵在院中的文学,对着林祈墨淡淡道:“走吧。穴道点得并不重,小心耽误了。药王虽然败了,可规矩还是不变的。”
林祈墨含笑看他:“小白,你这么投机取巧诡计多端的,他可不会心服口服。”
苏纪白似笑非笑:“没办法,我现在就只能投机取巧,不是么。”
林祈墨听他自我调侃,不由得皱了皱眉,走上前把住他手腕,摸着脉道:“小白,没动内力吧?”
苏纪白淡淡道:“没。”
林祈墨笑嘻嘻道:“也是,若你用内力点他穴的话,少说他也得在这站一整天。”
苏纪白煞有介事地颔首赞同。
这时突然飞来几只青色雀鸟,叽叽喳喳盘旋在文学头上,好似在讨论着什么。随即其中一只扑棱棱扇了扇毛绒绒的小翅膀,什么东西就掉进了药王乱蓬蓬的头发里。
林祈墨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见这一幕。
只见文学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法动弹。他知道文学不是气那些雀鸟在他头上洒鸟屎,而是在气他们两人的离开。
但他还是笑得直不起腰,几乎流泪。
难道是刚才文老头那惊天一吼惊扰到林中之鸟,从而引来的报复?
傍晚,云南,隶属丽江府管辖的小镇,碧江镇。多雨的地段偶见霞光,是以碎石铺就的窄窄街道上意外站了许多乘霞的当地居民。
林祈墨就是这个时候驾着马车穿过人群找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临江客栈”。
客栈并不临江,事实上它距离清澈淳朴的怒江还很有一段距离。坐马车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到达江边的码头。
得得的马蹄声在这宁静的小镇,往来的人群中,显得异常突兀。
这里很多人都是土生土长哪也没去过,不曾见过马车。就算见过,也不曾坐过。是以皆用新奇打量羡慕的目光追随着这披光戴霞的车厢。
林祈墨能租到这辆马车纯属偶然,当然也花了不小的代价。
这辆实际并不豪华的马车,租价居然比洛阳最舒适最华美马车的卖价还贵了三倍。
很久以后,林大公子想起此事还不禁念上两句。
但现在,他早将这茬抛在脑后。
他只想快些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让车中之人好好休息休息。
于是,在众人千般目光中,林大公子镇静自若拴好马车,左右打量灰扑扑的客栈招旗与旧得生虫的匾额。
随即转身打开厢门,片刻之后抱出一人。
此人双眼微阖,不知是睡是醒。在黑衣黑发的衬托之下,脸色苍白不似常人。
众人只觉这位抱着人的白衣公子从容不迫风范平生仅见,不知是不是天上谪仙?眉目简直无可挑剔,温和神色更是令在场女子心动不已。比起药王山上的文慕非文公子,还有云南府小王爷,甚至他们只见过一次的月海宫宫主,似乎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祈墨很友好地,对着这群像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戏一般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民众,露出一个习以为常的微笑。
随即走进有着一股发潮味道的客栈,敲了敲柜台,对上小栈老板那张笑得紧张几乎不知如何是好的脸:“住店,要两间最好的房。”
腾出只手轻轻一扬,一块闪闪发光的银子“咯噔”落在又潮又腻的木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地名神马的都是看了地图但没怎么考证的~~~别介意~
☆、六:再遇阿兰
所谓“最好的房”,说得好听些只能算干净整洁。
窗外是客栈的后院,也是老板自家住的地方。种着些花花草草,多是药用,想来南疆之地人人都懂些医术。
林祈墨踏着散发着霉味的楼梯下来,见着客栈老板正提着壶茶。
客栈老板个头不高,一张憨厚得有些滑稽的脸顿时笑得皱巴巴。很好客的样子。
“公子姓啥那?”
“林。”
“林公子,是中原人?”
林祈墨笑了笑:“是,不知老板如何称呼?”
客栈老板连忙道:“叫我老谷就行!”
林祈墨指了指那壶茶:“这是什么茶?”
老谷晃晃手:“就我们这土产的砖茶,特意拿来给公子尝尝。”
林祈墨一听挺感兴趣,当即坐下,将竹制方桌上摆好的碗拿过来,笑道:“多谢。”
老谷倒了满碗,这喝茶的架势看起来就像喝酒了。
林祈墨喝了一大口,看得老谷目瞪口呆。就是在他们这被人称作蛮荒之地的地方,除非渴得厉害,也是很少有人用如此粗犷的方式喝茶的。
老谷眼睁睁看着林大公子飞快干完一碗,结结巴巴问:“公子、这个……觉得咋样?”
林祈墨舔舔嘴巴,挑眉一笑:“很不错。”
老谷顿时大为放松,突然想起什么,道:“和公子一道来的那位姑娘呢?”
林祈墨笑了笑,并不点破:“他在休息。”
老谷点了点头,道:“看她样子好像身上带毒……公子是来找南药王的吧?”
林祈墨有些惊奇,这老头倒是一眼看穿。不禁有些刮目相看,道:“找过了,我们刚从药王山下来。”
老谷很惋惜的样子:“南药王也不愿意医治吗?”
林祈墨笑道:“嗯。”
老谷一愣,问道:“这个……她和公子是什么关系?”
林祈墨想了想,忍着笑道:“他是我内人。”
老谷没时间怀疑为什么一对夫妻还要了两间房,只是以探究的目光看着林大公子,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个人还能笑得出来。因为他知道,南药王只会拒绝两种求医之人。一种是药王毫无兴趣的简单病症,另一种则是必死之症。
老谷略通医术,只看脸色就知道这位林公子的“内人”绝不是第一种情况。
小镇之人向来淳朴,少受中原世俗礼节影响。老谷也不知道避忌,就问:“那公子是不是不喜欢她?”
林祈墨愣了愣,随即明白老谷为何有此一问。不禁莞尔:“若不喜欢他,怎会千里迢迢过来求医?”
老谷顿时一头雾水。
林祈墨被老谷迷糊的表情逗得大声笑起来。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冷清似水的声音,淡淡绕在整座竹制楼间:“林祈墨?”
老谷有些疑惑:这声音,清澈但并不尖细,反而冷冷的很有质感。不似女子。
随即他看到一个细长黑色身影缓缓步下。首先从阴影中出现的是一双趿着木屐的脚,能隐隐看见青色的血脉。走了几步,就能看见黑色的腰带。腰带很细,只随意地系着。紧接着就是有些单薄但并不窄削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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