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下,聿将手机荧幕对着她,“就算你没有来找我,我自己也会想办法。”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接着别开目光。
他们不是朋友。
黄昏的光线最后一次照射在街道上,很快地整个天色都转为黑色,路灯用规律的速度一一绽放开来,无限地往各个街角延伸。
并不打算继续交谈,聿正要收起手机,猛一看突然发现荧幕跳动了几下,像是附近有什么电波干扰。
“啊,这里是有什么东西吗?”掏出自己的手机,方苡薰也看见荧幕在跳动着,还突然瞬间变黑,但是时间很短,立即就恢复正常了。
摇摇头,聿反射性地抬头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架设台。
“好奇怪喔,算了,我们先去找麦当劳吧,既然你哥要回家了,就不能去你家讨论事情。”收起手机,方苡薰很快地改变了他们原先的计划。
算是同意地点了下头,聿还是有点疑惑地又向四周看了一下。
然后,他看见了。就在旁边的大楼,有个阳台上站着一个长发的女人,乌黑的发被风吹得几乎融入夜空,从这边看不见她仰高的脸。
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后面的房子没有开灯。
“你在发什么呆?”走了一小段距离后,
方苡薰发现没人跟上来,她又重新折返询问着,然后注意到对方的视线,所以她也跟着抬头:“在看什么?上面什么也没有耶……”
回过神之后,聿也看不到阳台上的女人了,
取而代之的是里面的电灯打开来,应该是走回去了。
那是一栋旧大楼,连警卫也没有。
幽暗的楼梯间就直对着他们,旁边是关闭的店面,上面还有被人在半夜涂鸦过后的痕迹,一张红纸上还写有“招租”的黑字。
不晓得怎么搞的,那栋大楼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往上的黑色楼梯间没有人打开电灯,反而像是看不见尽头。
方苡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拖住旁边的人赶快移动脚步:“别看了,我们快走吧。”
这里的感觉好阴,她很不喜欢。
才刚踏出一步,原本站在那边的聿突然用力地将人往回拖。
还未搞清楚状况,方苡薰只看见一个黑色影子出现在地上,瞬间由小变大,接着是划破街道宁静的匡琅破碎声掉在他们脚前。
红色的盆裁被砸得粉碎,泥土和仙人掌混在一起,摊开在地面上。
聿立刻抬起头,看见大约四、五楼处有两个小孩发出了嘻笑的声音,然后冲回屋里。“死小孩--”同样也看见那两个小孩的恶作剧,方苡薰跳脚大叫着:
“给我站住,我倒要看你家大人长什么样子!”说完,她便把刚刚那种诡异的感觉忘得一干二净,直觉就要杀上大楼找人理论。
旁边的聿看着看着,突然脸色一变,
立刻拉住她的手,接着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跑。
“等等……等我先宰过他们再说……”边叫着,方苡薰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拉着跑了很远,连抗议都来不及。
连跑了两、三个街道后,
聿才放开同样气喘吁吁女孩的手腕。
“什么嘛,刚刚是怎样啊?”方苡薰一边抱怨着,一边回头看着那栋大楼,瞪着那两个小孩恶作剧的地方。
接着,她也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在六楼下方的四楼与五楼,屋子里根本是暗的,甚至于那两层楼都贴着招租的字样,还有某家仲介的布条,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别说是仙人掌了,连杂草应该都长不出来。
再往上看,其中一个楼层的阳台有个女人站在那边看着他们。
方苡薰吞了吞口水,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了。
她转过头,自动抓住旁边男孩的手,全身也随着夜晚的凉风开始发毛起来。
“我们快走吧。”
这里真的怪怪的。
第三章
“糖粉?”
“嗯,是糖粉。”
在家属确认尸体的隔日,严司将新的报告丢过来,“砰”的一声落在休息室的桌上。
“你可不可以下次直接拿去办公室,我实在很不喜欢在喝茶时被丢报告。”
放下手上的矿泉水,好不容易拨空来这里喝茶的虞夏,捞过桌面上的公文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和中文,有些是专业术语,旁边还有附注记号。
“喔?办公室?”
拍了一下掌心,严司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要是不说,他还真忘记有办公室这种东西,“不过上次去的时候我看到有蜘蛛网耶,如果把报告放在那边,我觉得你应该过了半个月都还看不见,不如到这边来抓人比较快。”
他几乎没看过主人使用那间办公室,连被警告、要求写报告时,他都拿到休息室一边吃东西一边夹着笔电写,完全不肯浪费时间。
“你放着我就会进去拿。”翻开公文夹内页,里面还有玖深那一份,除了尸体解剖报告外,还有蚂蚁那那份报告,他们似乎已经对蚂蚁给予完善的“照顾”,连品种也写上去了:“所以会有那么多蚂蚁是因为她身上有很多糖粉?”
一般来说尸体是会招来蚂蚁,但是这次在巷子里看见的蚂蚁数量实在太多了,才会让他起疑。据说刚发现时,蚂蚁还密密麻麻地覆盖在上面,只是后来引起骚动,有人走动了之后才变少。
“正确来说,是少量的花生酱和满身糖粉,尸体里也检验出相关残留物,根据玖深他们提供的报告,在询问同事时,他们证明了死者在出事当天的确曾拿着自制的花生蛋糕卷请大家吃。”严司顿了一下,其实这本来不是他的工作范围,不过既然来了,当然也顺便帮鉴识组那边带话:“衣服上没有,但身上有沾黏,应该是在到达工作地点前更换了衣物,据说死者很喜欢手工自制一些甜点,所以并没有不寻常。”
“另外也问到了死者生前似乎还有做其他的兼职工作,但也仅是卖些药物、保养品之类的工作,有些固定客户捧她的场,所以业绩还不错。”
“晚一点申请到住宅去搜索看看……”习惯性地交代事宜,才刚开口,虞夏就皱起眉,
想起旁边这家伙并不隶属于他这边的单位:“等等,为什么不是玖深自己来报告?”
严司走过去搭着虞夏的肩膀,弹了报告的一角让他翻过去,“玖深同学今天请假收惊去了,他跟下午的人调班,晚点才来。另外,我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一枚有价值的物体,应该够你们慢慢去找了。”
那个死家伙,居然真的跑去收惊。
虞夏正计划着晚点要怎样凌虐对方,这时他把注意力拉回到报告上。进一步解剖后,除了预期之中的受创伤口痕迹与蛋糕残留物之外,在胃中发现了一枚戒指。
“戒指?”
“嗯,纯跟的,上面刻着M.L.的两个英文单字缩写,但是不知道正确意思,尺寸是男人戒围的大小,推测是戴在无名指或中指,已经有所磨损,大概戴了一段时间了。我想这东西如果是订做的,应该可以猜出持有者身分……通常不太会有情侣定情时互吞戒指吧!放在蛋糕卷里面也很难吞下去,尤其这东西还不算小。”严司耸耸肩,提出自己的看法,“比较麻烦的是戒指上面没有店家刻号,可能要一家家去查找吧。”
“我知道了,谢啦!”既然有订做的东西,那就不怕找不到了。虞夏阖起资料,在心中快速地规划了该做的事宜:“先去申请公文,再跑一趟现场,晚点见。”
“欸,等等。”喊住正要冲出休息室的人,严司这样说着:“胃里有东西是收惊同学告诉我的,他要我留意死者吞进肚里的东西。”虽然说就算他不用讲自己迟早也会发现到。
“我晓得,他找过阿因。”
冷冷勾起笑容,虞夏想起要算帐的人应该有两个。
玖深那家伙,还真的以为没有人会来通风报信吗?
盯着那张娃娃脸一阵子,严司眯起眼:“老大,你耳朵过敏吗?”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虞夏摇摇颇,“应该没有。”他是有感到一点点刺痛,但是早上盥洗时并没有看到什么过敏。
“发黑喔。”转过休息室的小镜子,严司疑惑地凑上去看了半晌:“看起来不像感染,你有空到我那边去一趟,我帮你上点药比较好。”
奇怪了,他昨天看只是浅浅的擦伤,照理说应该过两天就没痕迹了,怎么会开始发黑?
“有空就过去。”
对这种事不是很在意的虞夏挥了挥手,从镜子里看见耳上昨天有淡红
色线的地方变成淡黑色,他想应该是瘀青之类的,所以随口应了几声。
“要过来喔,如果伤口感染就麻烦了,别以为小伤口就没关系,一旦感染可是会死人的。”拍拍对方的肩膀,严司看了一下手表:“找还有事先回工作室了,有问题再给我电话,”说着,他很快越过旁边的人,离开了休息室。
看着严司大刺刺晃走之后,虞夏又抓了自己的耳朵两下,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起让玖深去收惊的那张相片。
“啧,想太多。”那不是他工作的范围。
虞夏并不是铁齿,毕竟他有个家人就“看得到”。只不过他认为每个人的范围不同,他们不了解的地力自然有那个地方的规则,正如同他所在的地区也有这里的法律,所以他不允许有什么想捞过界来干涉他的工作范围。
他并不害怕他们,而他也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好怕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虞夏同时也皱起眉,干净俐落的荧幕像是受到什么干扰,闪动不停,上面没有来电显示,但是手机的确在响。
没多加考虑,他直接接通了电话,“我虞夏。”
一开始,手机里并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但是只维持了两、三秒的时间,在虞夏还没考虑到可能是收讯不良而准备挂掉之前,一种怪异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
那是某种拖着东西的声音,细小的、带着一点点金属的响声,一开始是遥远的,接着缓缓地像是往话筒这边逼近,声音越来越大。
有种对方好像快要贴上话筒的感觉,虞夏挑起眉:“有种打恶作剧电话,就给我当心一点。”他有空一定会去抓这种人来当消遗。
对方并没有回应,那个声音戛然停止,接着持续了很长的静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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