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是在这次如此详尽说明中,我才知道事情和我角度所见似乎有些差入,尽管并不大。而最重要的是其相同--同样的诡异,同样的恐怖。
然而,在叙述初始不久,却有一件事让我十分在意。那就是在我仔细描述完当晚镜中异象后,宁凡奇竟只是以一句"我见到的和卓远的一样"就带过了。本来以为他只是和众人一样震惊于镜像尸体死状与现实异常相符,而暂时回不了神,没有补充--事实上,根据刚才他的表现,明明就早有察觉。没想到,他说完那句话后就转了话题到东言辉死那天的事情上。
我不知他为何没有明说我俩,不,或许只有我,在镜中的死状,是没看见,还是不想说?我不以为只因我在自己见到异象时没有自己的份就万事安好。相反,我单认为,那只是旁观者这个身份决定罢了。如此来说,即使宁凡奇没看自己的,也应该看到我的。
等我们叙述完一切,母亲已经哭倒在父亲怀里了。而赵辰起赵警官则狠狠地抽着烟,一言不发。我看着烟灰缸中一堆烟屁股,有了想笑的冲动。眼泪?似乎流不出来。
"赵警官,李城呢?去哪里了?"此时,我才恍然想起老四。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我们也找过,不过没找着。问过你们宿舍附近的人,说他自你们出事那天就失踪了。"赵辰起边说边把还剩下半支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又拿出第二根。两指间夹着,不点。
失踪?!李城去哪里了?
我惊疑不定看着赵辰起,试图找出一点破绽。因为,在我的想法里,曾经被认为最有可能是第三人的李城,在陈海都已经离奇死亡的此时,还安全无恙似乎不太可能。何况,陈海说的"这家伙已经被鬼俯身了"的话,让我依旧毛骨悚然,信之甚深。
可惜,无论我如何看,都无法找出赵辰起有撒谎的痕迹。反倒这一番观察,我才发现一个我早该发现的问题。那就是,赵辰起似乎变得......憔悴了。赵辰起本来就不年轻,职业性质更让他有点未老先衰之感。斑驳的白发,深如刀割的皱纹,红褐并习惯往下弯的唇,都显示这个事实。唯一让人觉得他还年轻,还有活力的,怕就是他那双眼睛了。只可惜其中偶尔闪过的黯然与无奈,使他磅礴的气势硬生生垮下一大截。
见此,我不禁有点幸灾乐祸的窃喜。似乎,在这场赌命的游戏中,并不是只有我们身陷其中的人狼狈不堪,焦头烂额嘛。
不过,随即我又感到一阵悲哀。因为幸灾乐祸,往往只出现于有可能遭遇同样的无奈与无力的两人之间。
沉默在几人之间蔓延。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或许,大家都与我有同样的猜测。
良久,赵辰起终于开口。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露出泄气并带着有一丝苦恼的表情,轻声说:"卓先生,卓太太,我有点话跟你们说一下,请出来一下好吗?"说着,率先走出门。
爸妈两人愕然一下,便点点头跟了出去。
随着房门的关上,隔壁门又打开。
黯然的灯光在这个时候似乎更加苍白了。原来,最终留下的,还是我们自己。
我不知道这里的墙隔音算不算好,毕竟我完全不能听见三个大人所说的每一句,却能听见他们意义不明的怒吼与尖叫。
在他们回来之前,我抬头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宁凡奇一眼,又低头盯着自己悬着的右手臂,轻声唤:
"宁凡奇。"似乎,我有点怕面对这个时候的他了。
"嗯?"他状若漫不经心地应了句。我听之有点心惊。一直知道宁凡奇是行动派,且以前做出惊人之举的情况尽管没有我多却不比我少多少。所以,他这种意义模糊的态度实在让我起了警觉。我甚至有股想抓住他死命摇晃并质问他有何企图的冲动。但很快,我又压下这股冲动。我,还不能崩溃。
"你在想什么?"这句话其实我一直就很想问他。但不知为何,每一次我都只会自己一个劲的猜测,揣度。而没能问出。似乎,冥冥中总有一股力量,阻止我去了解他。也或许,冥冥中有一股力量,使人与人不敢多问对方,产生了隔阂。
"......没什么。"宁凡奇久久,才会了这一句。
此时,隔壁又传来一阵尖叫。
这边的死寂与隔壁的喧闹,都让我觉得压抑与愤怒。而宁凡奇的这句回应,就更让我或其直往上飚。只是,我却不知自己在愤怒什么。
是在嫉妒他的冷静,是在恼恨自己的懦弱,还是为死亡选中自己而不甘?百感交杂大概也就这样吧。
"宁凡奇。"我又唤。
"嗯?"他淡淡地回应。
"我死的样子是怎样的?"话刚落,身旁的人身体明显一僵,我为此有了病态的窃喜,话里不觉带了丝笑意。不知他是否有察。我斜睨着他,续问,"你那晚应该看见了吧。我当晚没看见自己的,那你呢?有看到自己吗?"
随着问话的结束,宁凡奇冷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
说实在,我并不真想知道自己的死状--我想没什么人希望知道的。何况,即使知道了,我也无法从尸体上推测出我会如何死,遑论据此去避劫。就像东言辉和陈海一样,死时与死后尸体根本不一样,而镜像里显现的恰恰是后者。
"看到了。"宁凡奇突然扭头看我,黑亮的双眼在黯淡的白光中异常精亮。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心里既想他马上说又怕他说了自己受不住。
最终,在好奇战胜了恐惧的这一刻,我吞咽以下口水,轻声问:"你说看到了,是看到了谁的?"
"你和我。"他仍旧定定看着我,"你要听哪个?"这句问话,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里面含有一分嘲讽存在,只是不知是讽我还是讽他自己。或许,其实宁凡奇和我一样压抑着,心灰着。刚才,我不也有这种独死不如众亡的心态吗?想到此,我不禁沉默了。
27
平静的平淡生活
不过宁凡奇没有察觉我的心理变化,兀自开口,道:
"我看到我自己跪在地上,脑袋左侧成90度,连气管都插了出来。左边胳膊和膝盖都血肉模糊,骨头清晰可见。腰呢,则扭出个奇怪的角度,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尽管只是寥寥几句形容,可只要我一想到那晚东言辉他们的惨状,就不难把这一切具体化,恐怖化了。
"而你呢......则是站着,但腰弯成了90度,双手前伸,似乎在推着什么。不过,那些指头都没什么肉了,只有点皮挂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呢。你的后脑勺还不断渗出暗黑色的血,脖子裂开,头摇摇欲坠。"
现在的宁凡奇,就像个说故事的人一样,尽可能融入,尽可能营造气氛,却永远是个旁观者。我想,他之所以不多说自己的感想,真正融入,应该也是怕再次感受那种惊骇吧。
听完之后,意外的,我没有太过惊恐,不,应该说,也没法把心中的惊恐表现出来了。不自觉的压抑似乎已经形成习惯,就不知到底哪一天才会突然爆发。
另外,听完宁凡奇的话,我仿佛又抓到些什么了,但转瞬即逝了。
这时,房门被打开。赵辰起在其身后我的母亲的愤怒目光中走了进来,父亲在最后跟着,一只手搭在母亲肩上,无言安抚着。
一霎那,我已明白了其中的一切。不禁斜睨身旁的宁凡奇,果然看到他脸色骤变,更难看。也对,刚开始就是他主张求助的,却没想到这个救助者竟然在我们还没有出声求助前就毅然抛弃我们了。
"事情我们已经跟你们了解得差不多了,卓远你还有伤在身,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了。"此时,姓赵的脸在我们眼里已变得比腐烂的尸体更加丑陋。
我愤然站起,准备离开,却没想到宁凡奇又开口了,且内容颇让我诧异:
"赵警官,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呃......你说,"大概姓赵的心中也有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只要我能力范围内,我保证做到。"
"其实也没什么。陈海在前不久买了保险。他买的种类很多,我也不是很懂要得到保险金要符合什么条件。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在处理陈海这案子的时候,能尽可能满足多种保险的条件,使保险金尽可能多。陈海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就剩下他和他弟妹。所以希望你能把保险金给他弟妹。"宁凡奇的语气很冷,甚至带着怒气。没有发作,只因有求于人吧。
赵辰起没说什么,狠狠点头便算是应下来了。久久,方叹了口气说:"即使不符合,我也会让人弄得‘符合'的。"
我听后,苦笑。是的,像他们现在的情况,调查过后的保险公司很可能就不会给保险金了,但如果赵辰起愿意伪造一些"证据",那么,应该就没问题了。
接下去的日子,我都呆在医院里静养着,而宁凡奇则是学校医院两边跑,做得不比爸妈少。说来奇怪,也不知那天他们三个大人到底谈了些什么。反正结果是自那天开始,爸妈就开始轮流陪着我,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爸和晴姨的订婚典礼也不见他去忙,妈的工作地不见她顾。另外,晴姨不来,也不见父亲接过她的电话,实在奇怪--不会是分了吧?
尽管这样被时刻紧盯的感觉并不好,可对于我这个终于得到总活在自己世界中的父母的关爱的人,这种近乎令人窒息的亲情,才够真实可触。
还有一件令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惊奇的事,就是我的伤。按道理,所谓伤及筋骨须百日。尽管我年轻,但我这样的伤还是起码得花个个把两个月吧。然而事实是只不过过了不足两个星期,医生就惊奇地宣布,我的骨头已经长回来了,而且裂痕都合上了。看上去就像没有受伤过一样。
本来我是要出院的,可是爸妈坚持说这样的伤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好,骨头长好都是表面的,说不定里面的机能其实还没完全好,出去碰一碰就又折了。所以还是留在医院静养比较好。因此,平静且温馨的日子仍在继续。
之前的一切遥远得仿如隔世。当然,偶尔闪过的思绪,还是有的。况且,我心中还是有着不少在意的地方。譬如那天宁凡奇说起我俩死状时,我那灵光一扇,至今却仍旧没有抓到。
"在想什么?"宁凡奇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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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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