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城以为自己会被上司刁难的时候,秦晏却放弃了,按住他肩膀的手不动声色地挪开:“算了,没事。你让让,我拿东西。” 于是他绕过顾城,弯下腰,从布满灰尘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拍拍灰,自顾自上楼。也不多说什么,看上去既像是生气,又没有个生气的样子,平平淡淡的,搞得顾城心里很忐忑,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
第2章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顾城也是。 他偶然间从一堆学习资料里抬头,看见右手边的窗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 秦晏把相册拿回自己办公室,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他一张张翻过那些有些旧的照片,照片因保存不当而生了黄斑,就像时光真的在上面走过一圈似的,而时光里的人却被故事分隔两边,一个留在警队,一个去了远方。 市局还是那个市局,刑侦支队也还是那个刑侦支队。 唯一的不同,或许是物是人非。 办公室下方的铭牌刻着秦晏的名字,再往下一点儿便是联系电话。 秦晏缓缓往身后的皮椅里靠去,脱下的警服端正地挂在椅背上,两杠两花的警衔在白炽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锃亮。 覆盖着薄薄枪茧的手指蜷了蜷,夹着一根尚在燃烧的烟。 他静静地看着前方墙面上挂着的红色旗帜,仿佛在注视着什么毕生信仰。 办公室布置得很简洁,时常打扫,只是手边的烟灰缸还未来得及清理,一层烟灰残留在底部。 桌面上的透明相框斜斜地放置,他记得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夜里,他出完任务回家,正好经过一个路边摊。当时,他只不过稍稍停留了两秒,却一眼相中了路边摊里摆着的这个透明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合影。 那张合照里有很多人,很多穿着作训服的人,其中就包括秦晏自己。 . 支队长办公室紧挨着副支队长办公室,但是为了方便交流工作,局里在建设的时候就调整了格局规划,将刑侦支队五楼的正副队长办公室之间多加了一扇门,两间办公室合并成一间,秦晏找人的时候,推门就能进。 副队长有好几个,支队长只有一个。 这会儿他没去找别人,别人倒是先来找他。 苏子柒来找他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翻相册,登时像见鬼似的:“卧槽!这不是之前......” 秦晏温和地笑笑:“师娘留的,之前一直放在楼下角落的办公桌里,今天来了新人,腾出来了。” “我就说,你肯定不会自己主动把它拿出来,”苏子柒轻叹一声,目光落在相册上,追随秦晏慢慢翻动相片的手指,“啧,估计得有十年了吧?师父出事的时候咱们才调刚进队里不到两年,是吧。” 秦晏合上相册:“嗯。” “这十年过得有点快。”苏子柒说。 两人对视一眼,都很默契地没有去提十年前的那起枪击事故。 秦晏沉默一阵,率先开口:“你这时候不去跟进手头的案子,跑这儿找我聊天解闷来了?” “我当然是有正事啊,没正事我能大早上找你?之前那案子刚结,报告交了,不过......”苏子柒咂咂嘴,又说,“哎,我还跟燕子和小五打赌,说你要是不在办公室,我就请他们一人一顿饭。” 燕子和小五。 都是原先很熟悉的老同事。 秦晏看着眼前的苏子柒,忽然觉得有些怀念,又有些不自然。他知道这十年里都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原来的同事在那场事故过后都去了哪里,那是他亲眼看着的十年,短短的十年里,有一部分和自己一样继续扎根支队,有一部分选择了辞职。 苏子柒看他脸色不太好,以为他生病了,于是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一些:“举报中心最近一直接到一模一样的报案,是实名举报,说有人侵犯自己的合法权益,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也没说,我们根据举报中心那边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根本就联系不上人。” “那就先放着。”秦晏简单地说。 .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淅淅沥沥的,一点点太阳光从云层里照出来,照在秦晏琥珀色的瞳孔上,照出他的发丝,照出他的温和与内敛。 苏子柒说:“那就不管了?举报那么多条都转到我手上来,这就不管了?师父当年不是这样教我们的,师父说人民群众的事都不是小事,只要人家有需求,我们就尽可能地满足,不然为人民服务那几个字为什么要贴在公安局楼下?” “打住!我没说不让你管。”秦晏站起身。 “师父当年——”苏子柒欲言又止。 . 门外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我进来了啊!”这会儿楼下技术部门的也来找秦晏,进屋就听见苏子柒说的话,道,“还敢提师父呢,苏子柒这个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该打。” 秦晏默不作声,笑几下:“没事。” 苏子柒尴尬地站在一边:“啊,我说错话了吗?” 秦晏:“难怪张局他老人家一直不待见你,这么些年体重长了不少,脑子倒是不见长进分毫。” “苏副这么些年还只是个副,其实是有原因的,哈哈哈哈。”宋绵竹调侃。 “哎我——”苏子柒刚想狡辩一二,却被秦晏的咳嗽声打断。 . 只是咳嗽了几声,没有什么大事。 苏子柒看过去:“又生病了?” “你们怎么都在关心我生没生病,敢情就是你小子天天在楼下传播我谣言是吧,”秦晏一眼看穿,“我又不是林黛玉,不就是当年的事情留了点后遗症,你至于一天到晚挂在嘴边,整得我好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 苏子柒揶揄:“可不就是花朵吗,下水道捞半小时尸块回去都能烧上三天还退不了烧,你还真别说,那三天是谁一日三顿给你送屋里去,又是谁一遍一遍给你擦酒精降温,秦晏你不能忘恩负义啊。” 秦晏哑然:“所以你的报复就是到处传我身体不好,让所有人都把我当瓷娃娃给供起来?” “那谁知道我这嘴巴一开口,见效这么快呢,你看,现在去食堂,谁敢跟您老人家抢饭吃啊。”苏子柒说。 “你还真来劲儿了是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宋绵竹站在旁边老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我说你俩,要不要在拌嘴之余,稍微地关心一下孤苦无依的同事?比如我。” 结果这正拌嘴的一正一副两位队长竟然同时改变了语言攻击的方向,对外一致:“你孤苦无依?” 宋绵竹下个月就结婚了。 队里其他人还只是单身汉一条。 宋绵竹清清嗓子,道:“我结婚的时候你们记得来给我捧个场。” 说完,把手里需要秦晏签字的材料一放就溜。 . 办公室窗户外的阳光大了一点。 宋绵竹溜走之后,秦晏眯着眼睛,觉得很恍惚,他记忆里自己上一次和队里的人这样打闹,还是十年前。 “不习惯?”苏子柒站在秦晏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外面的阳光和地上投射出来的影子,“也是,都是一群快奔四的人了,不习惯像年轻的时候一样闹来闹去,正常。” “对,我总觉得,这些事情好像发生在上辈子,我挺久没跟你这么拌嘴了吧。”秦晏说。 苏子柒:“没事,总之,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秦晏抬眸看着外面的天空:“师父和师娘在的话,就更好了。” 苏子柒失笑:“当然。” 也许秦晏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十年前可怖的枪击案。 也许秦晏总是过于悲观。 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折磨,把曾经那个年轻的、意气风发的秦晏牢牢地禁锢在原地,如今的秦晏只能站在时间线的另一边,看着当年几乎无所不能的自己,还有早就远离人间喧嚣的师父、师娘。 苏子柒这么想着,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悟懂了秦晏这些年的酸甜苦辣,于是酸了眼睛,而后欲盖弥彰地笑两下:“完蛋,眼睛进砖头了。” . 秦晏看一眼他的侧脸,忽然开口:“宋绵竹都快结婚了,你这么些年怎么都不见有动静?” 苏子柒顿了顿,尴尬道:“那个啥,没遇上合适的。” “你再等也等不到,队里都是汉子......怎么,这会儿想打内情组的警花主意?因为人家姑娘长得漂亮?还是因为哪儿看对眼了?”秦晏说。 “关你屁事!嚷嚷那么大声干什么!”苏子柒耳根一红,跑了。 秦晏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发笑。 . 没一会儿秦晏就带着打印好的文件下楼去找人对接,正好看见顾城到处探头探脑。 “你在这里看什么?”秦晏冷不防出现在他身后。 顾城魂儿都给吓没,转过身正好对上秦晏双目。 顾城:“找厕所。” “你走反了,”秦晏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那边,拐角,再往里走一点,没有男女厕,办案区给在职人员专用的厕所就一个单间,推门进去就行。” 顾城大概是真的很着急,知道厕所在哪里之后转头就跑。 秦晏在他身后不轻不重地说道:“厕所之前堵过几次,你最好一边上一边冲水,还有......” 顾城噎了一下,不等秦晏说完:“知道了。” 连句谢谢也没说。 . 经过修缮的刑侦支队,走过各个走廊,墙面是新的,各个办公室的门也是新的,除了厕所。 主要是厕所不方便改造,只好保留着九十年代的独特风格。 秦晏就知道顾城这个刑侦队新人初来乍到,上厕所肯定得出事。 于是他把手头的文件交给需要对接的人之后,顺便路过了一下厕所,果然听见里面的人正冲外面大喊:“谁有纸,救救我!必有重谢!” 喊了得有好几分钟。 这个时间点,队里的人要么在午休要么回家带孩子去了,一楼很安静,顾城的那几声根本没谁听见。 秦晏觉得好笑,等了几秒,又觉得顾城实在太惨,于是随手从警裤磨得发亮的口袋里掏出一包口纸,敲敲厕所的门:“早跟你说了厕所没有纸巾盒。” 顾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没说。” “我本来要提醒你的,”秦晏眼睛弯了弯,“是你自己不想跟我接触,巴不得我这个瘟神早点滚出你的视线。” “我......” 秦晏又敲了两下:“纸,给你放门口了,一会儿自己开门拿,动作快点别让监控拍到,不然下一个刑侦支队厕所战神就是你。” “厕所战神?” “上一个因为没纸而光着屁股出来到处找人帮忙的,是一个走失之后被我们警方找到的小孩儿,”秦晏语气淡然,“人家是三岁小孩儿,这么闹理所当然。你呢,二十七岁一个成年人了,上个厕所纸都不带,让支队长给你递厕纸,你面子真够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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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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