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砰砰的跳地厉害,脚步却不能自主地向前迈去,转弯,抬头,他屏住呼吸--
靠在路灯上的男人恰巧转过身来,指间雪白的卷烟在暮春的夜色中划出一道绝色的伤口--空气里始终飘散着哈瓦那烟草甘醇却略带苦涩的清冽,挥之不去。
"你终于。。。肯见我了。"韶华笑道。
14
我又没躲着你。
程成定了定神,这样说道。
奥。韶华平静地点点头,只是手机刚好关机了三天。
你怎么会来?
兔子跑了,我只好再做一回守株而待的猎人。他耸耸肩。
程成不说话了,他无法不去在意江律说的那件事--两个人之间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小区灯光处忽然窜出一道黑影,跳到程成脚边,倒将他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只土黄色的大狗。
"富贵。。。"程成放柔了表情,蹲下来摸摸它的头,"是不是想我了?"
富贵张大了嘴,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在程成的手臂上嗅个不停。
程成一脸无奈:"就知道你一点也不想我,我没带吃的下来,那--去找那个哥哥,他有。"
富贵毫不犹豫地转身,转到韶华眼前蹲下,讨好地开始左右甩尾巴,把程成气的牙痒:"还真是有奶便是娘啊--肚皮都撑地拖在地上了,还吃!"
韶华一惊之后不由地浮起一丝笑来,出乎程成意料之外,他竟然从身后拿出一只塑料袋,打开,烧鹅饭。
这是。。。原本要给他的?
他知道他今天回来?也是--他从来无所不知,只要他想。
程成的双眼一瞬间冷了下来。他看着韶华将肉放在手心,富贵闪电般地将肉叼走,还生怕有人来抢似地躲到角落的阴暗处兀自狼吞虎咽。
"这狗倒有意思。"韶华温柔地笑,"难怪上次你要打包多一份给它。"
这样的人,居然会有那么重的心机,那么深的盘算。似鬼使神差,他居然开口道:"向法院申请冯嘉富的遗产管理,是你的主意么?"
韶华愣了一下,旋及收起了笑容:"。。。是。"
程成没想到韶华会这么坦然,不过,这才是他的本性,张扬跋扈无所顾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眼前这个温柔的会夜夜等在他家楼下会怕他饿着给他送饭的男人,只是假象。
"干的好。不过,案子没结之前,你只怕不能如愿。"程成冷淡地说完,转身要走。
一只微凉的手牢牢地攥住了他的。
"这就是你生气的原因?"他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不敢,你这么做对你百利而无一害,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程成耸耸肩,没有回头,"气也只气我自己,傻不拉几地被你利用。"
"我利用你?"韶华的声音低沉地有几分惊怒,"我利用你什么了?"
"你敢说没利用我探知案子的进程?!"程成冷笑道,"因为你利用社会媒体向上头施压--案子迟迟不破总要有人负责!所以付队被调走,江律被降职,我们全局被拆的七零八落的,还真是谢谢你了!您这还是没利用我呢,要是利用上了我还不连骨头都被你啃--"
话没来的及出口,他就被韶华拥进怀里,似乎紧的他快要窒息。
程成回过神的时候,韶华已经松开了他,好似刚才火热的胸膛和沉重的心跳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仿佛只有一瞬间,又仿佛恒久如永生。
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经过,惟有角落的富贵解决了战利品,朝他们发出几声感激的吠声。
脸,在此时才火烧火燎一般地红起来。
这个疯子变态神经病--在他家门口他怎么敢!
程成倒退了两步,怒瞪着眼前这个男人。
"对不起。"韶华的一双眼即使在黑暗中也璀璨光华,"那个决定是我下的,坐在办公桌前,我不单是韶华,我还要对整个韶氏负责。我必须想着什么样的计划对公司有利对股东有利,冯嘉富死于非命,他的生意与关系在地产界旁综错杂,一再冻结对所有人都是损失,所以我向法院提交申请,我承认这么做是通过小梅取得冯嘉富的遗产管理权,在商言商,我不后悔下这个决定,但是我没有利用什么报刊媒体向警察局施压,我不屑利用这种手段我也不想造成这个结果更加从没想过利用你!"他拉住他的手,一字一字地道,"你信我。"
程成望进他的眼里,看到的惟有坦荡与认真,如果是假的,那么,韶华就是这世界上最会做戏的人。
胸中的一口郁气纠结展转,终于在唇边化做一声叹息:"。。。别骗我,韶华,我最恨人骗我。"
他最终选择了相信,相信这个惟有在他面前会笑会闹不再冰冰冷冷高高在上的男人。
韶华眼眸一暗,似隐约舒了口气,却不曾松开手来--
"程成,有没有想过--"韶华顿了下,终于开是出口,"真的和我在一起?"
只有在你面前,我还是当年那个漂泊重洋的少年,还是那个曾经相信爱的男人。
所以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而当它再次流逝的时候,程成已经抽出了手。
"你放心,这案子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我已经有眉目了。"程成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王婧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王婧的父亲是一个有过案底的人,出来之后也不肯正经工作,潦倒一生,母亲不堪丈夫酒后虐待十年前就和人跑了,王婧一直是在这种贫穷而混乱的环境之下长大,跟着她的父亲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直到冯嘉富的出现。她从念高中起就和冯嘉富有过联系,也就是说她和冯嘉富有染起码有6,7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冯嘉富出钱供她生活,念书,大学,考研,可以说王婧的今天是冯嘉富一手塑造出来的。而她无能又可怜的父亲因为酒色过度引发的肝炎,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到了要住院观察治疗的地步--但是冯嘉富在案发当日的前一个月突然停止了一切的费用供给,医院不是慈善场所,白衣天使们把她父亲"请"回了家,等王婧闻讯赶回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接到一纸病危通知书。
她原本已经摆脱了生活的不幸,即将成为一个风光无限的前程似锦的公派留学生,然而冯嘉富轻而易举地毁了这一切。
冯嘉富做的这么绝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先后发现两个他自认为对她们恩同再造的女人背叛了他,对他这样自大自满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嘲讽与侮辱,所以他要报复,没想到,却最终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货。
所以王婧,绝不是象她口中所说的,没有杀冯嘉富的动机,撕去表面上的冷漠的钱与性的交易,实际上,她恨他。
如果刘宇凡说的没错,他在17日晚上12点送走了王婧,而情绪失控的她有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
她已经有了杀人动机和杀人时间,那么,只差手法和。。。证据了。
"现在,只差一个疑问了,为什么案发现场要弄成那么血腥?"他呢喃道,"有什么必要。。。"
韶华静静地在旁听着,忽然开口:"不合理的行为是为了将另一个更加不合理的行为合理化。。。"韶华眯起眼来,"很多时候,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聪明。。。"
不合理的行为是为了将另一个更加不合理的行为合理化。。。
程成沉吟道,如果是死前把头切下,那么这是虐杀;如果是死后把头切下,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转移视线隐藏证据。
程成觉得自己脑中似乎有一道灵光闪过,可还没等到捕捉到,便已经消失无踪。
他看了韶华一眼,他依然笑的如春风拂面。
半晌,韶华拍拍他的头:"晚了,你上楼吧,小心着凉--还有,下次,别再逃了。"
他低着头,转过身,几乎是逃窜似地飞奔离开,夜凉如水,风吹在身上都能带出些须战栗的寒意来,然而程成的脸,却是烫的吓人。
回到家,程默已经到家了,她似乎没有发现到他方才下楼是去见了韶华,这让程成多少松了口气,可下一瞬间,他就看见自己的卷宗随意地散在桌子上。
"姐!你干吗随便看我的资料!这都是机密好不好!"程成脸都绿了,一个箭步地冲上前把他搜集的资料照片收起来。
"我随便瞄一眼么,有什么的。"程默撇撇嘴,"再说也是你方才走的急,连封口都没封上么!我哪知道是现场照片--我看还觉得恶心呢。"
程成没理她,三下五除二地将照片整理好,虎着脸说:"反正你别乱翻我的东西。"
"我还不爱看呢,再说了--诶,这名牌浴袍是假的吧?哎~~死的那个不是很有钱么?大老板怎么还用假货呀~~~~"程默扬手望面上的那张照片一指,"这浴袍带子分明不是一套原装的,A货都没这么次的,除非是地摊上的,否则哪个一线名牌会犯这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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