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谈话至此结束,从那以后,我再未试图干涉过任何人的生活,自然也包括柯林斯,直到四年之后退役。
说起来我的退役与柯林斯也颇有些关联,只是那段记忆更加令人不愉快,近乎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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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的脸色很不好看,莫非看到老朋友不高兴?”
这真是种新奇的说法,我冷冷的横他一眼,没有心思去纠正。
岁月的风霜并未在柯林斯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依旧如同多年前那场衣香鬓影的晚宴一般有着让女人们心动的英俊与优雅,只是栗色的头发剪短了些,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穿着一如既往,衣襟半场,衬衫下摆胡乱的塞进腰间。
他也同样注视着我,眼睛里汪着抹奇异的笑意,少顷后忽然不住摇头,口中啧啧有声,“嗨,肖恩,别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对老朋友别这么冷漠,毕竟我们已很久没见了,我可总是在惦记你,朋友。对吧,安?”
他的头转向伫立在一旁的女孩,后者露出肯定的笑容。
原来她叫安。
一瞬间许多种念头在脑海里打转,我隐隐约约相通了一些事,不过还是掏出了手铐。
“我猜到可能会看到熟人,但没想到居然是你。”
他将手抄入裤袋中,眼睛再一次微微咪起来,声音深沉一如竖琴拨响的低音,“怎么?不高兴?”
“是的。”我坦率的承认,决定不再废话,“但这无关紧要。柯林斯。你最好马上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牵扯到这件案子中,你和嫌疑犯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派人引我到这里来。”我凌厉的直视他,“你该是他们的头儿。”
他笑容更深,瞄了瞄手铐,“如果我告诉你一切,能把那玩意收起来吗?”
“我从不跟涉案人做任何交易。”
他凝视我片刻,目光深沉有如冬天的海洋,有些微波浪起伏不止,忽然间他从胸膛中爆发出一阵大笑,直笑得肩头乱颤,“的确,肖恩,我早猜到你会这么会说。”
他的眸子水色淋漓,闪动着彩玻璃般的异彩。
“我知道你急切想要知道答案,可我还是觉得应该请你喝杯酒,再坐下来慢慢谈,哦,忘了你从不喝酒,那么冰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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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地下城远比想像的还要雄浑得多,各种小径犬牙交错,蜘蛛网似的伸向远方,仿佛多尼森折射入地中的镜面。
我跟在柯林斯一行身后,走在灯光微弱得小径上,穿过许多岔路口,绕过无数转角,最后来到一座房子里-严格说,它只是安了门的洞而已,尽管里面布置得十分舒适,已区分为起居室等功能区。
目送着安和夜鬼消失在门的另一侧,我全身的肌肉都有些绷紧。
“嗨,别那么严肃,肖恩,我保证谁也跑不了。”柯林斯递过一个装满水的高脚杯,冰块坠在杯底。
“不,谢谢。”
然而他依旧保持着递水的姿势,笑容笃定,“你的唇有点干,肖恩。”
僵持了一会,我不得不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有点渴。
他接过空杯子,又注满水送过来,而为自己斟了杯白兰地,我注意到那是八零年份的路思卡。
“其实这里不错,”他品尝着珍贵的美酒,缓缓环顾四周,“虽然最开始不习惯没有阳光,不过住久了就会变好的,我要是你就试试看这种生活,真的。”
我有点不耐烦,截断他的话茬,“别绕圈子,回答我的问题。”
于是他再度绽出笑容。
“我离开枪林弹雨的日子已经很久,既然你这种如此热爱军队的人都能走,我自然也更有理由。嗨,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好吧,我知道废话你根本不想听。”
“人总得活下去,我自然也不得不发挥自己雇佣兵的专长维持生计。”
“几年前,我想想,是的,就在你抓到那杀人狂不久之后,他叫什么来着,对了,顿姆,阿兰顿姆-这件事很轰动不是吗?有人找到我,希望我能找件东西。最开始我拒绝了,毕竟雇佣兵不是私家侦探,不过他带我来到这座地下城,又讲了一个冗长又神秘的故事,于是我被吸引了。你知道,这个世界有趣的事并不多。”
他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猜猜看我要找的是什么?”
我有点不快,本想打断他的故弄玄虚,可忽然间心思一动,回答已脱口而出,“圣器?!”
“是的,圣器,显然你知道这个故事,天晓得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轻轻转动着酒杯,端详盛于其中美丽的紫色液体,神情熏然。
“我以为这会很简单,可事实并非如此,实际上就算回到战场也未必有这艰难。肖恩,你甚至想不出多少次我曾与死亡擦肩而过,而每一次有了线索,却又总是莫名其妙的断掉,这样拖了几年,我开始觉得自己会生活在这种追寻里而永远一无所得,直到多尼森城再次发生命案。”
柯林斯的眼神深不可测。
我拢起双肩,“你好像讲了很多,其实什么也没讲。”
他目光一凛,耐人寻味的笑笑,“不,我已讲了很多。现在仔细看看这栋房子,不要小看它,它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是这个地下城最早的一批建筑之一。”
“事实上,肖恩,最初我也是被带到这里来,听了这个故事。”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
妥协
最初它只是一片无尽的原野,平原的风呼啸而过,捎来远方狼群忧伤的长嚎。
然而在更久远的时光之前,这里曾栖息着一个印地安部落,它的名字叫矛吕特在印地安语中那意味着守护者。
沧海桑田,无数部落来来去去,矛吕特部落却始终不曾迁徙。
无人知道他们在固守什么。
漫长的岁月过去了,部落人丁愈来愈伶仃,与自然的搏斗,与瘟疫的搏斗,艰难的环境不断削弱着这古老而固执的部族。终于有一天它神秘的消失了,仿佛筑在海岸上的沙煲,一个巨浪拍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成为一片荒芜。
数百年后,美洲大陆涌入许多贪婪的探险者。他们在此地建起了属于自己的城镇,后来又将它扩展成为巨大的城市。
按照传说中矛吕特部落的英语发音,这座城市被命名为多尼森。
“我的故事怎么样?”柯林斯抽出根烟,开始在杂乱无章的桌子上摸索着打火机。
透过玻璃窗能够望得到门前的通道,在两旁墙壁顶镶嵌的若干壁灯下它显得异常幽深,对比来时经过的那些甬路,这房子无疑显得相当奢靡。
“历史讲解员是份有前途的工作。”
柯林斯用拇指缓缓摩挲着光洁的下巴,笑得有些放肆,“不,要知道这只是个开头而已。”他夹起打火机冲我晃了晃,“介意吗?”
“不。”
如同许多大城市一样,随着工业的不断发展,多尼森开始拥有自己的地下城。
最初只是小小的一隅,然而随着越来越多被抛弃者的进入,小型社会的雏形逐渐形成,地下城不得不被迫扩大,相应得各种区域也从初时的随意划分发展到有目的的向外拓展。
一切都很平稳有序的进行着,直到百余年前的那场战争爆发,而多尼森被迫卷入其中。
和现在不一样,那时两个世界还时有联系。为了避难,地上世界的居民开始大量涌入地下,急剧增加的人口使原本就不宽阔的空间被压缩得更加局促,几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在这种境况下,一个很有势力的家族决心探索并且占据西北侧那片传说的禁忌之区。
所谓的禁忌区据说是神秘的矛吕特部落规定的,他们甚至留下了许多已无法识别但明显极其凶险的符号来警示后世。可与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相比,谁又会在乎一个来自早已消失的土著部落警告呢?更何况它还不过仅仅是个未经证实的谣传而已。
于是,在经历了各道艰苦的工序后,这个庞大的家族正式移居到此。
“所有的恐怖事件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到如今差不多一百年了。”柯林斯斜叨着烟沉吟半晌,忽然蹲下身在地面上扣动手指,在松木铺就的地板敲出沉闷的响声。
他抬头望向我,眼神难得的凝重,“这里就是他们越界的第一幢房子。”
我的心脏猛跳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好笑的看着我,摇了摇头,“行了,肖恩,我理解你维护部署的心理,但你和谁谈过话并不是秘密。事实上你绝对想不到自己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从你抓住那个阿兰顿姆开始就是如此。”
我抚住眉心,企图转换话题,“这个家族怎么样了?”
他站起身,恢复了一向的漫不经心,“哦,和后来那些人一样,或者说,”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几乎透着恶意,“遭遇了和苏珊斯派德一样的事。”
苏珊。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提起这个名字来故意激怒我,然而他无疑成功了。
一股怒火倏的冲上胸膛,几乎抑制不住把这个混蛋塞进马桶里去的冲动,我全身绷紧,冷冷瞪着他。
他回视我,神色漠然。
就在这时,我们同时听到喀的一声轻响。
他目光下滑落在我的右手上,微微皱起眉头,“肖恩。”
不用看也知道玻璃杯被握碎了,但掌间并未感觉到疼痛。我手一扬,将碎成几片的杯子掷在地上,“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
他的目光依旧捉住我的手不放,答非所问,“你变了很多,肖恩,居然会这么轻易就被激怒,完全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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