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听故事。”李彼德喝了一口白水,说。
“一个女人从一个男人那里得到了一面镜子。”程启思缓缓地说,他的脸在手里的香烟升起的烟雾里,渐渐模糊。“那是一面美丽的镜子,一面可以让女人对著它不停地凝视的镜子。那个女人为什麽会得到这样的一件礼物?因为她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鼻子──跟卢浮宫里的普西克雕像一模一样的鼻子。”
李彼德微微地有些动容。“普西克的鼻子?一个中国女人?”
“对。”程启思回答。“在这个女人的身上,脸上,这鼻子最美丽的部分。这也是那个男人把镜子送给她的原因。”
“然後呢?”
当一个人对你的故事感兴趣的时候,你就可以接著讲下去了。程启思吐了一串烟圈,继续说:“有一个男人看中了她的鼻子。一个以猎取女人的美丽器官为乐趣的男人。他把她杀了,把她的鼻子割了下来……作为自己的收藏品。”程启思作了个手势,“像这些墙上挂著的画一样。”
李彼德沈思著,然後说:“你想知道什麽?”
“你的这位顾客,他从你的手里买走镜子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把凶手引到那个女人那里,镜子就是死神的先驱。”程启思说,“现在,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几年了,镜子也被摔成了碎片……”
程启思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拎出一个塑料袋,“哗啦啦”地倒出了一大堆碎片。这是卓紫自杀後,警局所保存的证物。李彼德吃了一惊,拿起一块碎片,用他的放大镜检查了起来。
过了大约十分锺,李彼德放下了放大镜。他的声音里,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真可惜,十万英镑就这样化为乌有了。”
程启思望著他。“我想知道你究竟卖给的是谁。”他看到李彼德还在犹豫,就说,“我可以把镜子的碎片送给你。这样的话,等於你从来没有卖出过这面镜子,你也不需要对任何客人负责。”他又拿出了支票本,“你想要什麽价钱,你开。”
李彼德终於点了点头。“这只是在这里说而已。以後,我决不会承认的。”
“当然。”程启思一口答应,“那桩案件也早已尘埃落定,我只是为了解开我心里的谜团而已。我也需要你给我仿制一些差不多的碎片──否则我回去没办法交差。”
“这个很容易。”李彼德说,“我的价钱──就是这面镜子的估价。”
程启思倒抽了一口气,心里大骂这个李彼德真是狮子大开口。但他也什麽都说不出来,大笔一挥,签了支票,递给李彼德。“还好,最近汇率下跌了。”
李彼德拿过支票,看了看,仔细地收了起来。这一刻,他身上那股优雅褪去了,流露出来的完全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本质了。
“买这东西的,是一个中国人。”
程启思的手已经在桌子下攥成了拳头,手心里都是汗津津的。“他的名字是?你记得吗?”
“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李彼德此话一出,程启思直想骂人。但是,李彼德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的火立刻消退了。
“因为知道你的来意,所以我特地去查了以前的记录。”李彼德拿出了一页纸,推到了程启思的面前。“这就是我当时的记录。“
程启思抓起了那张纸。纸上打印著日期,古董的描述,成交价格。他的眼光,迅速地落到了“姓名”的那一栏。
他的心顿时沈到了谷底。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纸上,打著“W?CHONG”。
锺辰轩英文名字的开头就是W,这是安昕告诉他的。
在来L城之前,他曾经跟安昕见过一次面。安昕跟文桓一样,是锺辰轩的老同学,曾在颜茜的案子里跟程启思有过接触。
“我想问你一件事。”程启思单刀直入地说,“关於文若兰的事。”他看到安昕的面上现出了惊讶的表情,又说,“你曾经告诉过我,文若兰的画作,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你由此分析,她具有某种程度上精神不平衡的现象。你说的是真的麽?”
安昕回答:“她具有人格分裂的某些典型特征。这一点是无须置疑的。我对文若兰很感兴趣,但因为她的身份,又不能太多地接触她。文桓和锺辰轩都一直很小心地保护著她。不过,我常常有一种设想,虽然我这种设想常常被我自己都视为荒谬。”
“什麽设想?”
安昕沈吟了一下,才说道:“我设想过,除了一个文静、端庄、如同兰花的文若兰之外,还有一个属於黑夜的文若兰。只是,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我的这个理论,因为文桓和辰轩决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属於黑夜的文若兰?”程启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那个文若兰是什麽样子的?”
“通常来说,人格分裂的患者,他的两个人格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安昕说,“如果按照这个原则来判断,这一个文若兰可能就是个很放荡的女人。因为她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端庄、文雅、纯洁……如果你见过她,你也会有同样的印象的。”
程启思紧紧地咬住了牙。“辰轩自己怎麽想?”
“我不会知道他怎麽想。”安昕说,“但是我能想到的,他一样也能想到。文若兰突然的死令我们都很吃惊,我跟琳娜的分析结果,是认为她无法平衡这两种人格,最终选择了属於‘水’的美丽死亡。但是事实究竟怎麽样,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盯著程启思说:“你怎麽会突然对文若兰的事这麽感兴趣?你是不是还怀疑她的死因?”
“也许。”程启思并不想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安昕。毕竟,文若兰的死已经成了定局,文若兰的遗体早已火化了,葬在H城的一座墓地。他曾经看到过锺辰轩去她的墓上献过花。
花当然是美丽的洁白的兰花。
第十二夜之惊魂嘉年华16
16
两天後,程启思回了国,面对的是上司暴风骤雨一般的怒吼。程启思时差还没倒过来,一直坐在上司面前耷拉著眼皮养神。上司的攻势好不容易停下了,程启思眼皮也不抬地说:“我辞职,行不行?”
程启思也不等上司回过神来,一转身就走了出去,顺便还把门轻轻地关了过去。吴晴正要外面探头探脑,一见程启思就跑过来说:“程哥,你这两天去哪了?我们等你好久了,有新情况……”
“以後别找我了。”程启思打断了她的话头,“我已经向上司提出辞职了。”
吴晴抱著一叠卷宗呆在那里,怔怔地看著程启思走开。程启思也没回办公室,直直地就走下了楼。他走到车前,却吃了一惊。
锺辰轩正靠在他的车上,显然是在等他。锺辰轩的气色很差,看样子也是几天没睡好了,眼里满是愠怒的神情。一看到程启思,锺辰轩就没好气地开了口:“你这几天上哪去了?要不是查到你的出境记录,我还以为你像尹雪和袁心怡一样失踪了呢!”
“我有事。”程启思拉开车门上了车,“我辞职了,不管了。”
锺辰轩楞了一下。“你怎麽了?”他跟著上了车,关好了车门。“启思,这个节骨眼上,你连尹雪都不管,出国去干什麽?”
“找人。”程启思回答得十分简单。
锺辰轩也察觉到他情绪十分之不正常,沈住了气,问道:“找谁?”
程启思从後视镜地瞟著锺辰轩。一如既往地,从锺辰轩的脸上,他什麽都读不出来。“那是我的事。”
锺辰轩不易觉察地蹙了一下眉头,但他并没有流露出不开心的表情。“你打算上哪去?”
程启思继续从後视镜观察著锺辰轩。他突如其来地开了口。“你怕了?”
锺辰轩明显地怔了一下。“怕?我怕什麽?”
程启思拉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发动了车子。“这两天发生了什麽事?刚才吴晴跟我说有新情况,我没有答理她。”
锺辰轩往後座上一仰。“袁家出事了。袁老太太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摔成了脑震荡,现在还在医院。医生说,她年纪太大了,很可能会醒不过来了。袁家这两天可炸开了锅,忙著抢遗产呢。”
“不是说袁家的遗产是留给心怡的麽?”
“没错。可是,原本放在袁老太太书房保险箱的遗嘱不见了。如果找不到遗嘱的话,就应该由袁家的几兄弟姐妹继承。”锺辰轩说,“心怡因为是隔代的曾孙女,反而是没有份的。袁老太太在医院躺著都没人管了,一家子都盼著她早点咽气呢。”
程启思不易觉察地笑了一下。“真是俗套的争遗产大戏。”他突然把车转了一个弯,锺辰轩奇怪地问,“你这是往哪去?这是往郊外的路啊。”
“我就是要到郊外。”程启思说。
程启思走这条路的目的地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他在郊外的那幢别墅:玫瑰园。自从安瑶死後,别墅等於废弃,後来程启思在锺辰轩生日那天弄了很多盆兰花来,但因为兰花受不得寒,又急急地送走了,所以别墅还是继续废弃中。锺辰轩坐在後座里,目光落在从窗外飞掠过来的景致上,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
程启思开著车,见锺辰轩一直没有说话,终於忍不住问道:“你为什麽不问我为什麽要去玫瑰园?”
“我不用问。”锺辰轩微笑地说,“我已经猜到了。”
程启思冷冷地笑了一声。“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说完了这句话,他跟锺辰轩就再没交谈了。直到车停在了玫瑰园的门口,两个人下了车,程启思走了进去。走上了客厅与花园交界的台阶,程启思却没有推门,而是用力地敲了几下门。
很快地,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居然是袁心怡。她一脸百无聊赖的表情,看到程启思,就“哇”地一声叫。“你总算是来了!我都快在这里闷疯了!”
她退开了,把程启思让了进去。锺辰轩也跟著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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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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