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虽然有不少人看见车辆驶来,却只是那麽愣愣地看著──他们没有表情的变化,也没有彼此的交谈,一个两个都仿佛是在梦游那样无精打采。
而最让夏寒与伏唯感到惊骇的是,就在几乎每一个路人的身後,从脚後跟开始的地面上拖出一条怪异的血红色细线,像蛇一样的蜿蜒盘曲。
强忍住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伏唯顺著那细线慢慢追溯,最後竟然发现血线的另一头连著僵立於村外的古旧栅栏。
“那是一种尸气凝结成的……血管。”夏寒尝试著做出解释,“只要是和栅栏有过接触的人,脚後都会产生这种血线。在顾任远能力所即的范围内,血液就会通过这条血线被栅栏所吸收,顾任远就从人血里吸取精气,然後一点点将自己的地盘从山谷中的树鬼坡扩大到整座九龙咆山。”
到了那时候,顾任远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山神”。怕只怕它的野心,并不止仅仅是夺取一座九龙咆山。
此时此刻,夏寒与伏唯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必须阻止顾任远疯狂的举动──越快越好。
因为村民的默然呆滞,车辆顺利地行驶在九龙咆村子里的碎石小路上。
隔著车窗伏唯向外面望去,星星点点的尸气绿光笼罩下,一草一木毫无生气。不知是不是伏唯的幻觉,此刻连天空都罩上了一层蒙蒙的土黄,宛如苍凉的古旧画卷。
他们很快来到了村尾,这里原是一条碎石小路,如今也有将近一半被夯土所覆盖著。
周围不再有村民呆滞的凝视,这让气氛略微轻松了一些。夏寒和伏唯跳下车抬出茶桶,准备按刚才的程序再操作一次,然後就用剩下的葫芦汁液浇在九龙咆村庄附近的栅栏上。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分头行动。
伏唯用剩下的半桶葫芦汁浇在地面上,随即瞧见夯土层产生出与灌木小径中相同的场面。夏寒随即用绳索将夯土与碎石路面的分界线划出。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了一声幽幽的呼唤。
“原来你们在这里……”
声音来自夯土路旁的一株老槐树。说话的人正站在树後,露出半张肥硕的脸。
是顾任远。
站位靠前的伏唯吃了一惊,随即被夏寒一把拽到身後。
“顾经理?好久不见。”默默确认了金刚绳和葫芦汁暂时能牵制住顾任远之後,夏寒主动开口打了招呼。
“其实也不是很久。”顾任远依旧立在树後面,慢条斯理地回答道:“那天我和老傩师一起进屋的时候,夏记者你就跟在後面吧。”
夏寒冷笑:“是又如何?莫非经理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事情是有,不过也不算是‘不可告人’。”顾任远笑得愈发神秘。他露在外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夏寒:“如果夏记者愿意听,想要听,那顾某人当然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著他忽然向前迈了一步,将整张脸完全暴露出来。
夏寒这才看见顾任远此刻竟是全身湿透、脸色灰败,肿胀的颊肉上更透出一股茵茵绿色,像生出大片的尸斑、霉点。
不,应该说这就是死人的肤色。
因为饮下了神秘果汁的夏寒与伏唯,此刻所见的才是顾任远的真容。
这确实是一个死人,一个数年前就已溺毙於九龙咆溪水中的活死人。
虽然站立在金刚绳的这一边,夏寒与伏唯还是够感觉出阵阵森冷。钻进脚底心,窜入五脏六腑中。
顾任远不紧不慢向前走几步,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葫芦汁与绳索,冷笑道:“你以为这样的小小伎俩就能困住我?”
知道他所言非虚,夏寒示意伏唯先返回车内,自己则把在口袋里抓了一把辰州符,镇定周旋道:“我只需要困住你两天,两天後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你。”
“两天?”顾任远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只要一场大雨,这些破烂东西对我就没有半点威胁!”
夏寒沈了一口气,同样强硬地回敬道:“那顾经理就请等著天上下雨吧!在这之前,我会准备更多的法器和符咒来等你迈出这道界限。”
只要一天不落雨,夏寒和伏唯就有一天的时间准备新的结界,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能过去。到时候“援兵”就会到来。
此话一出,顾任远倒当真愣了一愣。他默然寻思,再抬头时竟然又堆了满脸奸商式的谄媚:“其实你们又何必要和我顶真?我也不过只是个想要找交替的水鬼。你让我报了仇,我就转世投胎去了,就再也不会害人了……真的。”
“你只是想抓交替?”夏寒一阵冷笑,“那傩师怎麽算,栅栏上的血又是谁吸了去的!一个水鬼为什麽会和太岁扯在一起?我看要是把你留下,祸害的不仅仅是一个人那麽简单!”
一桩桩控诉直指顾任远,任他再努力装出多麽无害的笑容都无法掩饰。
最终,一脸尸气的男人再次脱去了伪装,阴狠地威胁道:“我已给过一次机会,既然你不肯听劝。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惹恼我的下场!”
说著,他一手伸进树丛里,猛地揪出了一个人影──正是曾经给夏寒和伏唯做过导游的小蒋。
此时的小蒋似乎陷入深度昏迷,苍白的脸色暗示他有性命之虞,油绿的尸气同样在他身上缠绕盘桓。
夏寒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同时喊道:“你不要乱来!”
顾任远随手抓起一块岩石,掂量著狞笑道:“想要他活命,就自己过来救!”
话音未落他猛一用力,竟将石头狠狠砸在了小蒋的手腕上!
昏死过去的人自然没有半点反应,但是殷红的血水还是顺著伤口汩汩流出,瞬时染红了一片草地。
“住手!快住手!”夏寒连连高声阻止,同时心里也开始飞快地计算著。
要救小蒋,势必要踏过金刚绳,一旦过去了,就是顾任远的地盘。自己虽然还有一把符咒没用,但是这也未必敌得过那满坑满谷的尸气!
“怎麽?让我住手。自己又不敢过来救!”顾任远绝不给他半点思索的时间,抓起石头又狠狠地砸在了小蒋的另一只手上。
血液飞溅,有一些甚至落在了顾任远脸上。满脸尸气的男人竟伸出又宽又长的绿色舌头将它们如数舔入口中。
接下去的事,夏寒已不忍卒“睹”。
他本能地转过头去,也因此而看见伏唯忽然从车上跳下,冲向了摆在车边的茶桶。
之前淋灌夯土的时候已经用掉了一整桶葫芦汁,此刻剩下的是满满未开封的第二桶。伏唯身形瘦削,却猛地抱起了那将近二十公斤的茶桶紧跑几步,咬著牙将大半桶葫芦汁泼向了顾任远。
事发突然,顾任远猝不及防,竟被那葫芦汁淋了一个透彻。他嗷嗷地吼叫著想要用手去抹掉覆在脸上的葫芦汁。於是曾发生在傩师身上的可怕一幕,再次重演了。
顾任远脸上绿色的尸气开始四散逃窜。紧接著面颊上发白肿胀的尸肉冒出丝丝白烟,并且开始如豆腐那样一块块跌落在地上摔成碎渣。很快顾任远的脸颊上几乎就只剩下森森白骨,以及两枚完全裸露眼球,摇摇欲坠。
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夏寒立刻箭步迈过金刚绳,一手攥了大把符咒直接往顾任远的眼眶内塞进去!
眼珠被符纸直接顶进了颅腔内部,顾任远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紧接著,那些漂浮在空气中、游荡不定的尸气瞬时向著这边源源不断地汇聚,气温下降,灌木与草丛上浮起一层白霜。
夏寒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随即抽出还没用完的金刚绳,死命地在顾任远的脖子上缠绕。
於此同时,顾任远虽已无法视物,但双手依旧在空中挥舞。葫芦汁虽然腐蚀了它的皮肉,但尚未能够产生如茱萸汁那样肢解分离的的效果。因此那双白骨森森的手,此刻就如刀刃一般不停刺入夏寒的皮肉,带出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血痕。
但即便如此,夏寒依旧没有松开金刚绳。
一圈又一圈,他伤口里的血也滴落在白色的绳索上。
说也奇怪,就在他将沾有血液的绳索缠到顾任远脖颈上的时候,活死尸的齿间竟发出一阵战抖,仿佛产生了某种畏惧感。
趁著这个机会,夏寒咬著牙继续缠绕绳索。
两圈、三圈……五圈、六圈、七圈……
他一口气缠绕了整整九圈。
九是至阳至刚的极数。
当他将金刚绳打完最後一个圈,并且在顾任远的後颈上牢牢系上绳结的同时。那具半是枯骨半是肥肉的身躯终於沈沈地倒在了地上,凝聚而来的尸气在它落地的一瞬间又归复於平静。
“夏大哥,你没事吧!”伏唯急切地喊道。
“我没事,不要紧。”夏寒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又扭头去看远处依旧昏迷在草丛里的小蒋。
“阿唯,车上有急救包,快去拿来。”他吩咐伏唯,“小蒋伤得不轻。”
伏唯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跑回车。
可是等他拿著急救包匆匆跑回来的时候,诡异的一幕令他茫然失措。
夏寒消失了!
金刚绳的对面,染血的草地上,既不见了夏寒,也没有昏迷中的小蒋。
看清楚小蒋藏在草丛里的半边脸的那一瞬间,夏寒明白自己失策了。
那不再是一张年轻俊挺的面颊,因为眼睑下方赫然多出一块硬币大小的灼瘢。
仔细看,灼瘢中央还嵌著一点墨绿的碎屑──正是方才飞溅开来的葫芦汁。
被葫芦汁灼伤?小蒋也不是人!
夏寒打了一个冷战,立刻准备退回到金刚绳外。这时原本应该昏厥的人却忽然睁了眼,用自己那一双鲜血淋漓的“断手”紧紧拽住夏寒的衣角。
汹涌灭顶的寒意只在瞬间就将夏寒的意识冻结。
随後就是天昏地暗。
等到夏寒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地方。
深蓝色防滑瓷砖、粉色暗花墙砖──这里竟是血池密室,或者说──是树鬼坡古宅的核心。
身体里还有余寒未消,夏寒扶著墙面摇晃著起身。眼前尸气绿光来回飞舞,他懊恼地挥手想要赶开,抬头冷不防看见小蒋倒吊在天花板上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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