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师老头略一沈吟,然後点了头。
“看来你们也算是与九龙咆有缘分。能看见山神的应该也不会是坏人。”
“山神?”伏唯讶异道,“你是说龙……那条青蛇?”
“不是青蛇。”傩师连连摆手:“是头上有红点儿的那条。你们听说过湘西的传说麽,这湘西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水都有神灵。”
说著,他转身走入内屋,没多久就捧出了一本泛黄发脆的竖排线状书,颇有些激动地翻到其中一页,指给他们两人看。
中古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民族文字中围绕著一幅毛笔勾勒的工笔画,画上是九条大蛇,口中吐出云雾,用长长的身躯将湘西的山水圈圈盘起,像是在守护,又像是在宣告著所有权。
而那九条大蛇的头上,分别有著数目不同的红点儿。
伏唯在其中一条盘著山的蛇头上看见了一个红点。
指著这条蛇,伏唯问傩师:“它是哪里的山神?”
“九龙咆山。”傩师无比肯定,“它就是九龙咆的山神!”
此话一出,惊出满屋沈默。过了一会儿夏寒才又问道:“老人家,那麽你说这些大蛇山神,会不会变化成人的模样?”
“会,怎麽不会!”傩师忽然瞪圆了眼睛,“在我爹手里头,还有人亲眼见过大蛇变成人!可是後来外乡人来炸石修路、劈山砍树,神灵一个个都被搞得无处可去。现在他们又要对九龙咆下手。大神果然听见了我的呼告,所以才现身出来威吓那些人!”
“你的呼告?”夏寒似有所悟。
“前天晚上你施法做傩,就是为了召唤九龙咆的山神?”
“没错。牌位两旁放的石头和水就是九龙咆的山水。”傩师毫不避讳,“虽然被你们撞见,但法术还是成功了。”
夏寒不去指摘他观念中的迂腐与错误,只是反问道:“如果只是一碗水一块石头就能召唤出山神,那以前开山炸石的时候,没有人如此召唤出山神水神呢?”
这下子轮到傩师哑口无言。
没错,这种所谓“招魂”的傩术,更多的只是起到泄愤作用。历史上,有人曾经亲眼见到过山神,却从未有人以傩术成功召唤过山神。
夏寒忽然又转了话题道:“你还记得那天与我们一起过来,对你说‘好香’的孩子麽?”
“记得!”傩师爽快地点头,“那个孩子怎麽没和你们一起来?”
夏寒故意叹了口气:“那孩子当著我们的面变成了青蛇。”
傩师瞪大了眼睛,曲起手指在桌上敲打了几下:“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他能闻见那股香味。怪不得了!”
夏寒追问:“那香味究竟是什麽东西?”
“你是说这个?”傩师伸手到主案的抽屉里,取出一条类似於艾条的灰白木条。
“这是我们湘西特产的木材,非常稀有,也是山神最喜欢的供品。把它点燃了,产生的香气就是对於山神的供养。但这种香气,普通人是闻不见的。”
香气供养的说法倒并非是这位傩师所独创。佛教传说中就有一种名为干达婆的仙人以香气为食。
夏寒半信半疑地接过木条,放在鼻边嗅了一嗅,并没有什麽味道。
这时候伏唯也凑了过来,喃喃道:“我觉得,有那麽一点香气耶……”
傩师吃了一惊:“你也闻得见那香气?”
“别听他胡说,80後都喜欢标新立异。”夏寒轻描淡写地绕过了话题,又问傩师:“那个孩子难道也是山神?”
“不,绝对不是。”傩师连连摇头,“那娃儿倒可能是个落洞子。”
“落洞子?”
“你们知道落洞吧,那孩子很可能是从前苗女落洞後,与山神所生之子,算不得山神,不过多少有些法力,因此能变成闻到香气,又可以变成青蛇。”
夏寒与伏唯同时怔了一怔。
没错!若龙淼是落洞子,是山神与凡人的结晶,那麽他的年龄问题似乎也不再费解。
也许龙淼的母亲曾经是一名落洞女,在怀了龙淼後被後来的丈夫救走去了S市。难产生下了龙淼,而当龙淼逐渐成长,身边的人发现了他异於常人之处,从而导致了他的失踪。
──也许当他出生时就有与众不同之处,因此才会导致母亲的难产,而对於这一切感到惊愕的龙守儒,也因此毫无犹豫地立刻续弦。
由於母亲早死,龙淼无处得知自己的身份,所以直到多年之後,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见了眼熟的骊龙潭水。然後凭借著本能来到了这里。
当他接触到骊龙潭水,变回青蛇的时候,他真正的父亲──额头上带个红点的九龙咆山神,立刻现身将他迎接了回去。
这一个假设,几乎只需要一张龙淼母亲的湘西户籍证明就能够做出定论。
终於将这一串疑问联系起来,夏寒忽然感到肩上一阵轻松,身边的伏唯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此刻的傩师则比他们两人更多出几分“胜利”的喜悦。
“山神既然已经出现,那这个什麽漂流的东西,迟早就得从九龙咆滚蛋。”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九龙咆,永远是属於我们村的。”
夏寒闻言,心中一沈。
不对。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龙淼的事情与起漂点的怪事有关。
除去已经被顾任远承认是造假的赶尸和厕所红光,起漂点就剩下最初的那件怪事──也就是血池无法解释。
但是龙淼与血池之间,并没有任何可见的联系。
可以这麽说,他们只是在采访起漂点怪事的同时,偶然遇上了“龙淼回家”的这一段插曲而已。
现在这段插曲已经告了段落,而血池的秘密又变得扑朔迷离。
唯一的期待就落在了已经送回本部、拜托化验的血池样本上了。
婉言谢绝了傩师留他们吃午饭的邀请,夏寒与伏唯驱车离开了九龙咆村。
车子开出山区,将片片连绵起伏的山脉留在身後。
伏唯坐在副驾驶座上,将情况原原本本告诉电话那头的傅全忠,收线後又传话给夏寒:“傅老师问你,我们接下来怎麽办?”
“等待,整理一下已经有的资料,先把报道的开头写好再说。”
夏寒转了转脖颈,动了动肩膀。
“我们也需要修整一下。反正起漂点跑不了,就等到化验结果出来。”
听到这话的时候,伏唯原以为至少能够有2、3天的休假。可是谁知道,就在送出样本之後的第三天傍晚,傅全忠的无敌索命call就带著化验结果追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非常兴奋。
“首先告诉你们两个好消息。第一件事就是帮忙记者找到那个龙淼的养父了。他虽然老年痴呆,但还记得第一个老婆确实是湘西人,看来龙淼是落洞子的可能性很大。第二件事就是木炭样本来自於一种叫做羲皇树的植物,枝干烧成的灰烬在古时候被某些少数民族用於祭祀龙王、水神和一切水族的神仙精怪。”
“好的我记下来了。”夏寒点头,“那麽关於血池的化验结果出来了麽?”
“当然出来了,我打死你你都猜不到这个结果!”
夏寒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打不死我就猜到了,你快告诉我那液体究竟是不是人血!”
“是血。但不是人血。”
“难道是鸡鸭狗血?”
“也不是,那是一种菌类的血,更确切地说,是这种菌类的体液。”
“这倒是稀奇了。”夏寒失笑:“什麽菌类能有这麽多汁液,还专门生在……”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皱起了眉头。
傅全忠在电话那头嘿然一笑:“怎麽样,是不是猜到了?”
“难道是是太岁?”
太岁,传说是上古的凶神,被打去外形、削掉道行,而以巨大真菌形式的“肉块”禁锢在土里。小块的太岁对人基本上是没有害处的,但菌集到一定程度就不好说了。
看来起漂点经营不顺,也多少有太岁在搞怪。
傅全忠又接著说道:“至於血池的成因,我也咨询过有关的建筑专家。他们说可能是因为洗手间的地基正巧建造在太岁头顶上,或是太岁庞大的身躯侵入了洗手间原本计划的下水管道或者化粪池,导致太岁的体液顺著排水管道漫溢上来。”
夏寒勉强接受这个说法,却又追问:“照你这麽说,这体液应该随时都会满出来,但事实上只在暴风雨的夜晚我们才能看见。”
“这个也是有道理的。暴风雨的时候,气压总是较低。下水道就好像是一根管子,你想象一下你用吸管吸罐子里的饮料。就是这样道理。”
夏寒恶心地打了一个寒颤,但还是很直观地听懂了。
“只是有一点我还解释不了。”傅全忠说著忽然叹了口气,“那个洗手间有好几个隔间吧?为什麽太岁的汁液只从最里面的那个出来。”
“这个我知道。”夏寒回答,“起漂点的地基不是水平的。最里面的隔间地势最低,当这里冒出液体的时候,其他两个隔间里液体都还在管道里。”
顿了一顿他又反问:“那些和液体一起送去的小块固体是不是太岁的碎肉?怎麽有红有黄,难道不是一个品种。”
“是的,因为小块太岁对人类无害,所以我们怀疑起漂点的建筑物下面,是有著一个极为庞大的太岁菌群。经过分析,我们发现黄色的那个品种还含有制人迷幻的成分,与某些蘑菇很相似。”
听到这句话,夏寒心中“咯!”一下,立刻青白了脸色。
他匆匆挂下电话,扭头问伏唯:“你这辈子喝过最恶心的东西是什麽?”
从傅全忠那里得到了化验结果。这天余下来的时间,伏唯和夏寒几乎都花在了查阅太岁的资料上面。
一如夏寒过去的认知,太岁确实是一种不吉利的物体。根据杂志社内建的资料库查询结果,在过去五年内,将近三成的凶宅、鬼宅都是因为地下埋有巨大太岁。因此过去新宅破土之前,总是要请风水师看看这下面有没有太岁;而现代建筑因为要深挖地基,基本上也不会压在太岁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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