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啊!”朴蔺委屈地捂着鼻子,坐在地上,“便利店有人报警,我以为是编号01AE86。”
晏君寻只好再说一遍:“……对不起。”
* * *
旧区面馆的灯只开了一盏,他们用的是自己的备用电。
“所以你不敢回家,不敢回局里,”朴蔺擦了嘴,“编号01AE86真的这么厉害吗?我知道他是黑豹成员,但他已经被关了四年。”
“他在险地任务里消耗的精力都在监禁所里恢复了,也没有狙击手常见的病症,手……”晏君寻想起时山延的手,“手指灵活度没有下降,侦查和反侦察能力都很强。”
“现在没人逮捕他,行动小队都在维持区域秩序,‘自由组织’把姜哥弄得焦头烂额。”朴蔺掏出通导器,再次呼唤督察局,但没人理他。他对晏君寻露出无奈的表情,继续说:“我只能自己筛选信息,寻找珏。”
“你为什么要对珏这么执着?”晏君寻捞起面,大口吃掉。
“我就是想找到它,”朴蔺拨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它一个系统,没法像人一样躲藏。如果‘自由组织’冲进督察局,强行终止系统运行,它也会被关掉,很危险的。”他看了眼晏君寻,“你打算怎么办啊?”
不知道。
晏君寻很少有不知道的时候。他脑袋里那些活跃的思绪总喜欢刨根问底,可是这次不一样,他像是被扔进了逃亡游戏里,面对的BOSS就是时山延。
晏君寻沉思片刻,说:“只要光铁还经过这里,光轨区就会给这里提供支援。小丑的直播内容涉及傅承辉,黑豹会自己解决这件事情。但是区域没有了系统监控摄像头,我也无法确定编号01AE86的位置,除了躲,没有别的办法。”
“我妈在区域内有很多房产,你随便换着藏都没问题,但你必须先告诉我,”朴蔺正色,“珏在哪里?”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晏君寻放下筷子。
“好吧。”朴蔺知道这对自己不公平,但他担心晏君寻不告诉他珏的位置。
晏君寻沉默半晌,忽然问:“你知道和‘黑色02’有关的案件吗?”
“挺多的,”朴蔺困惑地看着他,“这车都快要被淘汰了,价格便宜,买的人不少。你逃命还办案啊?真敬业。”
“车牌号是‘34’开头的,”晏君寻说,“34-345。”
“说什么呢,”朴蔺嘲笑道,“现在哪儿还有‘34’开头的车牌号?那是战时备用,2162年以后都改成了ABC。A-345,这种。”
“不是,”晏君寻确定地说,“就是34-345。”
“冥间牌,”朴蔺眨了眨眼睛,“……我没骂人,真的是冥间牌。什么车会用战时牌号?战时根本没人坐出租车,都是军方征用去押运战犯的。这是恶搞吧?模仿那个,神话里的卡戎,”朴蔺做出划船的动作,“专门替亡灵摆渡。”
小面馆里空气污浊,靠里的位置是个卫生间。老板正在冲厕所,传出响亮的抽水声,晏君寻的位置还能看到卫生间里的洗漱台。
冥间牌,洗漱台。
晏君寻的胃里在抽搐,有些想吐,似乎是刚才吃下去的面在作祟。但奇怪的是他没有闻到卫生间里的臭味,而是闻到了血腥味。
不要在卫生间里进食。
晏君寻的脑袋里突然横出这句话,还有那只发卡。
“侧写师?”朴蔺打断晏君寻的思绪,跟着晏君寻的目光看过去,“偷看别人上厕所是违反区域良俗的。”
“‘我得打车回家’,”晏君寻喃喃道,“车也来得太快了。”
朴蔺觉得晏君寻很不对劲:“你需要心理医生吗?编号01AE86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谢谢,”晏君寻站起来,“我需要你的车。”
“等等,”朴蔺跟着晏君寻站起来,慌忙付账,追在他身后,“我的车?我只有辆破自行车!”
晏君寻推开面馆的门,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雨仍然在下。他会怀疑很多事,但他从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
林波波正在放重金属乐,节奏快得就像今晚的雨点。他高兴地说:“今,今晚没有监控,督察局也,也不工作,”他转过头,对已经被捆住的女孩儿们做出小丑般的鬼脸,挤压着自己的五官,“所以我来工作咯。”
漆黑的夜路上没有路灯,它们和摄像头一起被砸坏了。黑色02就像条黑色的船,静静漂过旧区的水面。
晏君寻在雨里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他冲进黑暗里,仿佛冲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
追上那辆黑色02。
晏君寻想。
追上那辆黑色02!
不然他会后悔的。
第92章 燃烧
黑色02早已在暴雨里靠岸。
胡馨和易蜓靠在一起, 惊恐地注视着林波波。这个男人像是有病,狗似地趴在地上,疯狂地嗅着地面。
林波波被这个家迷倒了, 他神情陶醉, 在嘴里小声念着“妈妈”。他从客厅一路嗅到胡馨的卧室, 在那里看到了胡馨的全家福。
“你真是,”林波波着迷地看着全家福,“你真是太幸福了。”
胡馨被胶带封住了口,发出沉重的鼻息, 眼睛里满是对林波波的畏惧。林波波伸出舌头,贪婪地舔着这张全家福, 想把它吃掉。他古怪地举动吓坏了女孩儿, 她们颤抖地挤在一起。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那是胡馨妈妈的晚安电话。
林波波听见电话铃声,对女孩儿露出惊喜的表情。他把全家福摁在胸口, 姿态忸怩,用蹩脚的演技说:“你妈妈要和你说晚安。”
胡馨在颤抖中流泪。
房内只有盏台灯亮着,林波波的脸忽暗忽明。他俯下身,把耳朵贴在电话上,嘴里说:“喂, 你好, 你好,妈妈,我抓走了你的女儿。”
电话铃声还在持续。
林波波保持着俯身的动作,表情很丰富,丰富到画面诡异,像是在演不好笑的喜剧默片。
十几秒后铃声断了。
“挂了, ”林波波指着电话,对胡馨说,“挂了噢……”他的表情逐渐阴沉下去,“你都没有接,她怎么就挂了?”
房间里有股铁锈的味道。
胡馨感到一阵窒息,她不敢看林波波,下一秒似乎要发生什么。
林波波把老式电话扯下来,蹲在女孩儿面前,撕掉了胡馨嘴上的胶带。他将电话听筒用力摁在胡馨的耳朵上,推搡着胡馨的脑袋:“喊妈妈,大声,大声点!让她听见。”
胡馨在恐惧中放声大哭,她挣扎着喊道:“妈妈!”
可是电话已经被林波波扯坏了,里面连忙音都没有。
胡馨刹那间就绝望了,她朝林波波摇着头,慌张地哭喊:“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林波波歪着身体,把耳朵凑到听筒边。他的左眼才长过麦粒肿,被雨水泡得刺痛,这让他表情扭曲,说不清是在爽还是在痛。胡馨的哭喊让他重拾尊严,他觉得自己太威风了。
林波波抬手替胡馨擦拭眼泪,他对手指上沾到的泪水感到恶心,但这又让他很兴奋。林波波注视着自己的手。这只手每次抚摸女孩儿,他就会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
“今天天气很,很差,”林波波直勾勾地看着胡馨,“一直下,下雨,把你淋脏了。你生气吗?生我的,的气吗?”
胡馨使劲摇着头,她快疯了。
“但是我很生气,”林波波说,“水弄,弄脏了我的鞋,鞋很贵。”
胡馨崩溃地喊:“对不起。”
“住嘴!”林波波突然生起气来,他给了胡馨一巴掌,“住嘴!对不起、对不起!婊子、贱货只会说对不起!不要再说了,不要!”
林波波抱住脑袋,想起他的母亲。他曾经因为弄脏了球鞋,被母亲惩罚,赤身裸体地站在门外楼梯口,忍受着梦魇般的羞耻,哭着求他母亲开门。
婊子只会说对不起,林波波,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不需要!
他母亲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她不会正常交流,她总在尖叫。她要发泄,把伤害转嫁给别人,这样自己不会痛苦,这是林波波从她那里学会的唯一技能。
林波波不愿意再想起自己畏畏缩缩的姿态。他拽起胡馨,又给了胡馨一巴掌,把女孩儿扇倒在地,但这个强势只存在了几秒钟,易蜓忽然翻滚着挣扎起来,用自己被捆住的双脚踹着林波波的小腿,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声音。
林波波攥住易蜓的头发,把易蜓的上半身提起来。他舍不得打易蜓,这是他能找到最满意的女孩子。易蜓的头发攥在手里像是绸子,触感丝滑。
林波波痛苦地说:“你的灵魂不干净,你被侵占了,你也需要教育。”
他执着于“教育”这个词,那其实是个谎言。
林波波不正常的性认知让他对“做爱”难以启齿,正常性交无法让他得到快感,他缺失的那部分性教育都补在了性暴力上。凌虐是他自己找到的性发泄方式,他认为自己是对的,错的是别人,只有他是正常人。
这些女孩儿——这些被林波波抓住的女孩儿,在林波波眼里都需要教育。他把自己曾经遭受的屈辱朝着她们加倍发泄,但他又如此可悲,在所谓的“进食”后从不敢和尸体对视。
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正在漏水,滴答的声音都被雨声遮挡。
林波波扔掉易蜓,把胡馨朝卫生间的方向拖。
胡馨预感到卫生间里的危险,拼命推着林波波的身体。她全身都在抗拒着林波波的触碰,这触碰不仅让她颤抖,还让她干呕。
“阴天,大雨,”林波波嘴里念着今天要写的日记,“我在便利店接到猎,猎物。猎物在尖叫,太吵了,太吵了。”
雨急促地拍打着卫生间窗户,那里还挂着帘子。
“我很生气,我特别生气,我讨厌哭声。你为什么这么吵?你总这么吵!”林波波揪着胡馨的头发,把胡馨摁向洗手池。他要“教育”她,用殴打的方式。他喊叫起来:“你这个反应迟钝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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