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给徐湄设计并亲手制作了一件叫做「铃兰」的礼服,但徐湄却在郑琪儿的生日宴会上中毒身亡,这件礼服也再也没有人穿过。
程启思慢慢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郁容曾经说过,这件礼服是她为徐湄量身订做的。」
「是用的郁容的设计图,不过是我另找人做的。」君兰回答,「我喜欢那件礼服的设计。」
程启思不得不承认,这件「铃兰」礼服穿在君兰身上非常适合,高贵雅致。
君兰平时从来不穿这种很能突显身材的衣服,今天程启思才发现,君兰的身段不是一般的好。
但是不管怎么说,程启思看着君兰穿郁容设计的礼服,总觉得别扭。在他和锺辰轩心里,都有一个关于君兰的秘密。
锺辰轩却笑着说:「我刚才也看见一位苔丝狄蒙娜,只不过她穿的礼服是玫瑰红色。苔丝狄蒙娜的标志,恐怕就是她那块让她送命的手绢了。」
「我看让她送命的是奥赛罗的嫉妒心。」程启思说,「他无端地嫉妒妻子和卡西欧,而这嫉妒又在伊阿古的怂恿下,生根发芽。」
锺辰轩说:「也许那是因为奥赛罗的心里相当清楚,他的妻子对他是一种少女般浪漫的英雄崇拜,而卡西欧才应该是苔丝狄蒙娜真正适合的伴侣。」
君兰端着酒杯,从杯缘上瞟着锺辰轩。「辰轩,你今天扮的是谁?」
锺辰轩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小角色而已。」
君兰又转向了程启思。「那你呢,启思?」
程启思正想回答,锺辰轩忽然推了他一下,说:「看,奥赛罗。」
君兰和程启思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相当华丽的军服的男人,身材又高又壮,佩着武器,裸露出来的手臂是一种醒目的深褐色。
在莎士比亚的笔下,奥赛罗就是这样一个深肤色的摩尔人,某种意义上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容易被煽动的莽夫。他正在跟一个穿玫瑰红礼服的女人跳舞,那个女人就是程启思之前遇上的「苔丝狄蒙娜」。
这时,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停在他们面前。面具后,那双眼睛乌黑而聪慧。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几位,对今晚的安排满意吗?」
锺辰轩拿起了那张暗绿色的节目卡。「一个晚上安排这么多幕,是不是太紧了一些?」
那男人发出了一声笑声。「阁下,请你仔细看上面的那行小字。」
锺辰轩向下一看,真有一行有不显眼的小字─视现场情况而定。
「意思就是说,演不了这么多场了?那还真是让人失望呢。」
戴小丑面具的男人朝他们鞠了一躬。「今天演不了,改天还可以继续。」
程启思怔了一怔。「难道这舞会不止一场么?」
男人又笑了,但他的回答却很含糊。
「也许,那得看参加舞会的人的兴致了。」他走开了,消失在人群里。
程启思对君兰和锺辰轩说:「这种化装舞会,偶尔一次可以,多了就没意思了。难道还想一直开下去?」
君兰没说什么,锺辰轩的回答,也很含糊。「也许,他说的不是我们理解的这个意思。」
他们这一桌似乎很受人注意,又来了一个看起来很绅士的男人,殷勤地请君兰跳舞。君兰朝锺辰轩和程启思笑了笑,就跟着那男人走进舞池了。
程启思看着锺辰轩,锺辰轩也对着他看。「你就不去找人跳舞?」
程启思笑着说:「我这就去。你难道不去?」
锺辰轩摇了摇头。「我觉得看人比跳舞更有趣。」
程启思耸了耸肩。他直接去请那位扮成了安.波琳的方琳娜跳舞,锺辰轩对方琳娜的描述,反而更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他跟方琳娜跳了两曲,又另外跟一些他自己都分不太清楚扮的是谁的女人跳了几曲,觉得有点口渴了,才回到了桌子边上。
他正想跟锺辰轩说点什么,忽然看到锺辰轩坐直了,整个人似乎都僵硬了。
程启思转头一看,只见有个穿纯白蓬蓬纱裙的女人,正朝那条人工的小溪走去,她的手里拿着一个花环,头上还戴着一个纯白的白合花冠。
「奥菲莉娅。」程启思喃喃地说。节目卡上的第一幕,已经开始了。
锺辰轩却在摇头。「不,不……奥菲莉娅的头上,不应该戴百合花冠的。她的行头只应该有几个……几个毛茛、荨麻、雏菊、长颈兰的花环……」
程启思注意到那女人的头上,确实戴着一个纯白的百合花环。「可是……她戴着。也许是为了好看?」
「不……」锺辰轩的声音有些颤抖,程启思很少见到他失态。
「如果说演员没有准备跟剧里契合的花环,那她戴百合花冠还能说得过去。可是,你看她手里的花环,四种花草都齐全了,她没有任何理由要戴一个百合花冠。」
程启思冲口而出:「不会跟文若兰有关吧?」
「我不知道……」
锺辰轩端起酒杯,程启思看到杯子里的冰块在互相碰撞,因为锺辰轩的手在发抖,便一伸手,把酒杯从他手里抢了下来。
「别喝了,这只是演戏而已,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对文若兰的事放开些了,怎么还是这样?」
锺辰轩没有回答。
这时舞曲已经停了,角落圆台上那个四人乐队也静悄悄地从台上走了下来。厅里只听见一个清新甜美的少女声音。
那是程启思已经十分熟悉的奥菲莉娅的歌谣,他上次跟锺辰轩去看《哈姆雷特》时,也曾经听过。声音很迷人,虽然不如他在大剧院里听到的那么完美,但却很清新,充满少女的青春气息,还带着些许诗一样的迷茫。
锺辰轩低声地说:「声音很美,唱得也不错。」
舞池里的客人们渐渐地散开,有的坐下了,有的站在一边观看那个穿白纱裙的少女表演。
那个少女赤着双脚,踏进了水池里。她的纯白长裙很宽松,蓬蓬地拖在水里,吸饱了水就慢慢地膨胀起来,漂浮在水面上,她一面哼唱着,一面摆弄手里的花环。
程启思也压低了声音说:「也许只是找了个演员来弄点余兴节目,我们大概都太敏感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少女身后垂着的黑色天鹅绒帷幕,突然「唰」地一声拉了起来,一组明亮耀眼的灯光直射而下,宾客们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嗡嗡声。
程启思猛地站了起来。灯光下,一个女人站在一截像是被砍倒了的大树树桩上。
她也穿着白色的衣服,但却跟「奥菲莉娅」穿的精细繁复、近于婚纱的白色纱裙完全不同。
那是一条非常简单的白色长裙,样式接近于罗马贵妇人穿的直身长袍。
她有一头浓艳的黑发,蓬乱地披在肩头上。她的脸上涂了厚厚的白粉,白得像是一张死人的脸,只有嘴唇特别红,红得就像是被抹上了鲜血。
可怕的是她的手。她的手像是被硬生生拗断了的树干,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手肘。
手肘的断面全是鲜血,有一束干枯的树枝绑在手肘上。她用一种绝望的、无助的姿势,挥舞着她的手臂─那两条绑着树枝的手臂!
锺辰轩喃喃地说:「拉维妮娅。被切掉了双手接上树枝的拉维妮娅。」
宴会厅的一角传来了高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念台词。
程启思一回头,角落的那个圆台上,赫然出现的是那个打扮成奥赛罗的男人,和穿玫瑰红礼服的「苔丝狄蒙娜」。
「奥赛罗」激动地念着大串大串的台词,因为他们在角落,厅里又有些喧哗,程启思听不太清楚他说的话,只看见「苔丝狄蒙娜」抓着那条玫瑰红的小手绢,跪在奥赛罗的面前,似乎是在申辩着什么,又似乎是在乞求宽恕。
「奥赛罗要扼死苔丝狄蒙娜了。」锺辰轩看了一眼就说,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拉维妮娅」的身上,「不知道她的手是怎么弄出来的,效果很好,非常惊骇。」
穿白纱裙的「奥菲莉娅」还是坐在水中,玩着手里的花环,低低地唱着歌。程启思开玩笑地说:「这个奥菲莉娅好像还并不想死。」
锺辰轩说,「就算一定得死,演员也会多演一阵子,充分地表演一下。戏剧表演可比生活夸张多了。」
程启思的眼光投射到「拉维妮娅」的断臂上,又立即避开了。
「她的手……真的很像秦颜的手。我……我那时候看到秦颜被砍断的手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像是被硬生生掰断了的树枝……树枝也许还能再长,她的手……再也不会……她一直把她的手看得像是生命一样……」
锺辰轩隔着面具,注视着他。「我理解。」
程启思的嘴唇动了一下,忽然,他听到「奥赛罗」表演的那个方向,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那个声音是从「苔丝狄蒙娜」嘴里发出来的。
程启思大吃一惊,失声叫了起来:「君兰!」
他来不及去想君兰为什么会从白色礼服换成了玫瑰红礼服,又怎么会成了圆台上的「苔丝狄蒙娜」,立即冲了过去。
那个深肤色的「奥赛罗」本来正扼住了「苔丝狄蒙娜」的咽喉,却被君兰用力一摔,撞在了墙上又反弹到地上,一动不动。
君兰的面具已经掉在地上,她脸色苍白,惊魂未定,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脖子,正在不停地呛咳。程启思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上有几个乌青的指印,显然是男人的大手掐出来的。他连忙把君兰扶了起来,君兰抓着他的手臂,还在微微发抖。
「出什么事了,君兰?」
程启思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奥赛罗」,锺辰轩正弯下腰去揭他的面具。别的宾客也被这边的动静惊住了,纷纷围了过来。
君兰喝了两口程启思递过来的酒,声音沙哑地说:「我……我不知道。他突然就把我脖子掐住了,本来只是演戏,但是他狠命……狠命地掐,我拼命挣扎,指甲掐进了他的手背。他稍微一松,我就把他……推开了……」
「他大概没想到妳是警察。妳认识他?」程启思说。
君兰看起来文雅纤细,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受过特别训练的人,所以那个男人并没有能掐死她。只不过君兰脖子上的伤痕,看起来很是吓人。
程启思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奥赛罗」的手─那是一双相当大的男人的手,也难为了君兰能够及时挣脱。否则台下的人都
会以为是演戏,而被扼住喉咙的人又不能呼救,恐怕等被掐死了大家才会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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