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好。但昨天才拆除氧气罩,还是尽量别多说话。声带还有伤口。」布兰登指着喉头,代为答覆道,「所以吉儿,我劝你最好自加珍重,你也不想你那可怕的父亲跳出坟墓掐死我。」他扬眉,对吉儿威吓道。
面对布兰登的恫吓,吉儿赶紧低下头。 「是、是的,戴维斯先生。」但眼角瞥见对方突然凌厉的眼神,她又连忙捂住嘴巴。她记起他的叮嘱了:不再摧残那副疲乏声带。
见吉儿的识趣,布兰登才勉强饶过她。他拿起矮几的茶壶走出门,说要替吉儿盛热水。留下艾伦与吉儿独处。
而看见吉儿与布兰登似乎挺熟稔亲密的互动,艾伦也感到挺意外。毕竟以他的印象:一边是可爱乖巧的学生,一边是自视甚高又挟恩图报的醉鬼,俩人就是俩道完全搭不着边的平行线。并且,艾伦没遗漏她对布兰登的称呼。
「对了,你刚称呼他戴维斯先生?」他疑惑地问。毕竟「戴维斯」与「柯尔克拉夫」,发音差异可不仅一点。
吉儿看着他,乖顺地点头。 「是的。文森特‧戴维斯先生曾是我父亲的学生......当然,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父亲在首都任教。若天上的祂,能知晓以往最担忧的学生能考进伟大的市警署,祂必定会感到无比欣慰。」她垂下眉眼微笑着低声说,幸福的模样像在回忆着万分美好的往事。
但艾伦只是圆睁着眼,愕然地望着她。
#注:英国实施公医制度(NHS),是一种由国家支持,国民享受免费诊疗或急救的医疗制度(但药费自付)。因由如此,病患总得大排长龙,诊治效率与品质普遍不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收藏与留言!一个个抱紧麽麽o>3<o
第23章 小酒吧与死者五号(3)
艾伦听见吉儿的每个字句,十分清楚,也无比专注。但那些字串从他耳里溜过,没半点停驻的打算。里头有太多资讯尚待厘清,让他一时间不明白吉儿的意思。
她说,布兰登原来不叫布兰登‧柯尔克拉夫,而是文森特?戴维斯。并且他并非无业游民,而是一名合格警员,甚至曾经佩带过黄铜警徽及红白方格纹袖套(#注)?
好吧,艾伦得承认,他空乏的脑袋尚且无法想像布兰登穿戴高筒盔的模样。因为他更坚信,在戴上那顶可爱的帽子前,布兰登会先把那发号施令的家伙大卸八块!
想至此,他倒宁愿相信是布兰登编予吉儿的床边故事了。毕竟谁都可能相信耶诞老人的传说,若单纯的吉儿因此受骗,也实属正常。
所以,他决定先暂且搁置此事,待晚点再向布兰登求证。这时,艾伦注意到吉儿放至膝上的书,那是一本外观崭新的《新月集》,泰戈尔的另一著作。
敏锐的吉儿很快察觉艾伦的目光。 「啊,这是皮尔森老师给我的,他知道我喜欢《漂鸟集》。」她焦急的将书往旁一摆,似乎想声明自己的「漂鸟派」铁杆立场。
艾伦倒是忍不住笑了。 「嘿,别紧张。多看书是好事。」他安抚道,让她把书放回来。但看着那本书,艾伦又随即想到一件事。 「对了,吉儿,你刚拆氧气罩的消息应该还不多人知晓吧?也许我们该先知会西蒙与妮可,他们铁定会非常开心!」他微笑着说。艾伦知道他们也同样在意吉儿的状况,若能得知吉儿已经得到明确好转,他们肯定会感到非常喜悦!
但正当此时,房门处突然传来「咚!」的巨大声响。
门外站着布兰登,他正错愕地看着艾伦,僵直模样如同一尊巨大冷峻的黑色石膏像。他的脚边漫着一滩湿答答的水洼,上头瘫倒了一只本盛装热水的水壶,它在地上寻无出路地滚动着。
也不管濡湿皮鞋的可能性,布兰登直接踏着积水向艾伦走近。一只手猛地扯过艾伦的臂膀,也不管妮可如何叫喊,闷着一张脸径往廊道快步走去。
直至走至走廊最底处,一个吉儿听不见声响的地方,布兰登才止住步伐。 「告诉我,你昨晚吃了什么。」他放开艾伦的手,回过头一脸正色道。
看着布兰登肃穆的脸,艾伦瞬间有些结巴:「呃,两汤匙的青菜,半颗马铃薯,一颗蛋,两片肉......如果要算上饮料,也许还有苹果汁吧。这有什么问题吗?」他不明白布兰登的突然作为,仿佛他犯了什么过错,必须遭此质问。偏偏质问的内容又如此无厘头。
另一方,布兰登也没有正面应答,而就像执行讯问那般,继续抛下个问题。 「那除此之外,你还记得餐盘是什么颜色么?」他问,并向艾伦走近一步。艾伦顿时被笼罩在阴影里,逼仄的压迫感瞬间向他袭来。
「颜色?每天都不同。昨晚是紫色,早上是黄的,今早也是紫色——哦!布兰登,若你只想测验我是否失智,我能明确告诉你,我什至还记得他们前晚忘了给叉子!」艾伦推开眼前人,没好气的说。他对布兰登的行为摸不着头绪。难道是饭菜有问题?他臆测到。他向来跟不上布兰登的跳跃性思维,并对布兰登的态度无比恼火。
「那么,你还记得平安夜那晚的事么?」布兰登还是不正面回答。 「还有,你最后一次见到西蒙?皮尔森是什么时候?」虽然不在意艾伦推开他的事,但随着问题增多,布兰登的脸色也愈加冷肃。
「就在平安夜那晚!我的天,你不也去了么?打从你莫名其妙不见踪影后,我就待在会场跟西蒙聊半会天。后来我喝了杯酒,就醉了,只好循着暗巷独自回家......啊!那时还碰上一起无比惊险的抢案!幸好没事!」他高声说道。那次经验实在万分危急,即便此时复述,仍让他感到阵阵心惊。
但布兰登却突然打断他的话。 「不,艾伦,你记岔了,那分明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自语道:「——这太古怪了,你分明记得近期种种的无聊细节,却忘了......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你为何住院么?」
艾伦看着他。 「呃,不就是......遇刺?」
但这时他也愣住了。的确,如果遇见布兰登是数周前的事、此时他的身体也没别的外伤,那三天前他又是遭遇什么导致住院呢?难道,这期间他遗忘了什么事,又或是因由某些原因,他的记忆产生错乱或重组?
这时,他又突然想起罗恩警官——不是艾伦想质疑彼得前来探望的诚意,但他自认为跟彼得实在没有进一步交情,更没有让他牺牲难得休息时光的价值。所以也许彼得就跟布兰登同样,只是想从自己这儿套问出有用的资讯也说不定。
但是......又会是什么样的资讯呢?
想至此,艾伦的思绪突然陷入一片空白,他不晓得自己卷入什么糟糕的事件。突然间,他的脑袋开始刺疼,且状况比任何一次更要猛烈。 「我的天......」他蹲低身子抱住头,闷哼道。头皮的每一寸都像有千万根针狠狠扎着,他感觉自己即将在下一秒死去!
布兰登垂着眉眼看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垂摆在他身侧的双手张了又握,仿佛正压抑着什么浓烈情绪。半晌后,他才弯下身子拥住艾伦的肩。 「算了,我们回去再说吧。」空阔廊道里,布兰登拍拍艾伦的后背,低声说。
※
虽说「回去再谈」。但回去之后,布兰登却也没再深追问,而是返回他的,又或曾属于艾伦的房间,这几天来就这么静静待着。
即便那道门没有真正落锁,但艾伦知道,那就象征布兰登所筑起的心灵防线,它屏蔽对外界沟通,更拒绝一切交谈。所以整天下来,除了短短用餐时间以外,俩人并无交集。
又过几日之后,连同隔壁西蒙家的白色封锁线也撤了。一时间,仿佛这阵子的紊乱生活又回归正轨。为时三周的耶诞假期同样延续,外头阳光也依然明媚,艾伦与布兰登的关系,也似乎恢复以往的相处模式。
但艾伦心理知晓,某些事物,终究在这日月推移间悄悄变质了,所以他知道自己无法永远缄口莫言。譬如许久未见的西蒙,他始终不知他的去向,但潜意识告诉他,他的失踪与自己住院有非凡的关联。
所以偶尔,艾伦会攀在窗口,望向西蒙的家,且一望就是小半天。他总思索着自己究竟失落了哪些记忆片段,但那些片段就像凭空消失似的,不管他如何推想,也坚持不露半点行迹。
终于,在耶诞假期的第十二天,艾伦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想问清西蒙的行踪。所以端上餐点后,他也跟着在餐桌另一侧落座。 「所以,戴维斯才是你的姓么?」他咬着面包,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他们这几天来的首次交谈,也是首次同桌。
布兰登拿叉子的手微顿。 「嗯。」他回应道,头颅始终低着,浓密眼睫像是两副扇子在他脸颊晕出阴影。巨大的手捏着相对小巧的餐具,继续大口地往嘴里送马铃薯条,直至塞进最后一口,他才鼓着两颊艰难嚼动。似乎想尽快这份的餐点。
艾伦察觉出他的用心,也有些无奈。他实在害怕布兰登会因此噎死,于是体贴地替他斟了杯茶。随后,他看向布兰登的耳鬓,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从他的视角,能清楚看见布兰登的耳际有根根黑发直竖,与他下颔未完全根除的胡青相连。它们显然与自己柔软的发丝大不相同,就如同它的主人那般坚韧刚硬,不易曲折。
但等了半晌,眼见布兰登已经清完盘中食物,还是没半点交谈的意愿,艾伦只好深吸一口气,主动出击道:「好吧,文森特?戴维斯先生,你现在方便告诉我,为何你当初要隐瞒姓名了么?」他说,边慢条斯理地解决自己眼下的食物。他用余光暗自观察对方的表情,试图从那双海蓝色眼眸里,看见一分闪动的神色。
其实真说起来,艾伦并不大确定今天的自己,为何特别咄咄逼人。毕竟他向来明白,尊重彼此隐私才是友谊经营的根本。他不该像个该死的怨妇般,追逐着每个字尾严刑逼供。但他实在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又或说,他已经受够近日过分压抑的气氛,那使他的脑袋一团糟,几乎喘不过气。仿佛所有人都清楚事件脉络,唯有他被瞒在鼓里,就像被关在《楚门世界》的屏幕,所有惊吓反应都是场可笑演出。
布兰登放下刀叉。 「我那时就是随口一说。艾伦,别告诉我你真以为会有人取这么愚蠢的姓?柯尔克拉夫,像念咒语似的,我可不是巫师。」他拾过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而后朝着艾伦咧嘴一笑:「虽然不晓得这事是谁告诉你的,但我能准确告诉你,『布兰登』并非假名,而是我的中间名——最后顺道一提,我吃饱了。谢谢招待。」他站起身,也没接过桌面的茶,预备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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