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斐说:“我是觉得,这件案子市局要是不插手的话,最后基本上就是民事赔偿处理了。” 这种社会影响性不大、犯罪嫌疑人身份明确的案子,且受害人未超过三个,按理说是不应该由市局接手的,但如果就这么视而不见,说不定会让三个年纪轻轻的小混蛋逍遥法外。 受害人到底是怎么滚下楼的?是被殴打后起身不小心自己踩空,还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林载川微一沉吟,道:“把案件相关资料传到系统里。” 章斐马上比了个“OK”的手势。 现在的公安系统已经发展成了比较完整的信息网络,上级公安可以直接从下级的资料库中,快速提取出某个案件的全部资料信息。 没过多久,这起案件的相关证据、笔录、审讯视频,就传到了刑侦支队所有人的办公电脑上。 林载川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平静目光透过眼睫,落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这起案件其实并不复杂,起因、结果都非常清晰,酒店经理发现受害人尸体报案后,市北分区警方很快到达现场,根据现场同学提供的口供,几个犯罪嫌疑人迅速锁定,而且,在受害人的衣服上也提取到了这三个人的脚印。 只是,受害人的死亡到底与这三人有没有直接因果关系,尚且难以定论。 沙平哲一目十行快速消化案情,发出了难以理解的质疑:“双方发生争执的原因是受害人跟嫌疑人喜欢班里同一个女同学,争风吃醋所以起了拳脚冲突——嘶,这些小屁孩上学不好好读书,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时代不同了沙大人。”章斐长长叹了口气,“现在三岁小孩玩手机网上冲浪都比我们顺溜,咱们上高中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电脑屏幕的浅蓝光线映在林载川略显清冷的脸庞上,他修长食指滑动着鼠标滚轮,一页一页翻阅案情。 根据犯罪嫌疑人之一陈志林的描述,受害人张明华在学校里多次纠缠他喜欢的女孩刘静,陈志林想趁这次班级团体活动,在KTV给他一个教训,于是中途叫了两个“朋友”一起,把张明华喊去了洗手间。 “平时跟他就不对付,张明华在学校总是缠着刘静,就想让他离刘静远一点儿。” “只是在厕所打了他两下,用脚踹了他的腹部,想吓唬吓唬他,然后我们就走了。” “张明华是怎么从楼梯上滚下去的,我也不知道,没看见。” “我们当时都回包厢里了,听到外面有人说张明华自己从楼梯滚下去了,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志明在分局留下的口供一字一句倒映在林载川的眼底。 没有其他决定性证据,市北分局不想深入调查,受害人家属同意和解,就这么以“意外事故”定论,似乎也无可厚非。 但…… 林载川的手指轻轻扣击桌面上,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信宿忽然“唔”了声。 林载川撇了他一眼:“怎么了?” 信宿却没说话,只是对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信宿确实发现了一点问题,但他毕竟还是个刚入职一小时的“职场菜鸟”,顶头上司都还没发话,他就在这里高谈阔论发表意见,总归是不太好。 林载川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章斐也笑眯眯的:“嗯嗯,新同志有什么个人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言论自由!咱们刑侦支队是很民主的,不讲究排资论辈那套,你看老沙都快五十多了,比林队快大了二十岁,还是个普通小刑警呢!” 老刑警沙平哲喷了一口气:“………” 林载川正色道:“想说什么?” 信宿又看了眼资料,“案件本身倒是没什么,不过我刚刚看了一下,三个嫌疑人都是普通家庭,父母月薪基本不过万,有的还要还车贷和房贷,家庭条件并不富裕,不像是一口气能毫不犹豫就拿出一百万的经济状况。” “可以理解父母不想让孩子有牢狱之灾、留下犯罪案底的想法,但是——好像还没到那一步,有点太着急了。” “退一步说,照目前的情况,就算双方不和解,说不定警方最后的调查结果也只是证据不足、无法立案,他们似乎没有必要在初步侦查阶段就这么迫不及待。” 信宿若有所思道:“给我的感觉,好像他们并不想让警方深入调查下去。”
第三章 信宿说的不无道理——就算这个案子让市局来调查,仅仅根据现有证据,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最后也很有可能会以“证据不足”的原因而撤销立案。 完全没有必要拿这么多钱,来堵住受害者家属的嘴。 信宿挑了下眉道:“如果是我的话,我确实选择会用钱来解决麻烦,避免日后夜长梦多。” 林载川跟他对视一眼,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信宿一个富二代,最不缺的就是钱,能用钱解决的事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但是对于一个普通家庭,供给孩子上学的同时,还要担负房贷、车贷,在浮岫这种消费水平不低的二线城市,有存款富余就不错了,竟然还能一口气拿出几十万,这就比较奇怪了。 还是说,这起案件背后确实另有隐情,他们怕警方真的调查出什么,所以不惜花大价钱,也要捂住受害者家属的嘴? 贺争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啊,一百万也不是小数目了,平分下来,一家也要拿三十多万,我现在存折里连三万块钱都没有……” 章斐问:“那这个案子,咱们接吗?” 林载川没有马上回复,直到将所有资料都看完,才抬起头询问:“为什么没有那个叫刘静的女生的笔录?” 章斐解释道:“哦,她住院了——听说这个刘静同学本来就身体不好,然后又因为这件事受了惊吓,直接就昏迷住院了,到现在还没出院呢。” “因为刘静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分局到现在都没跟她询问案情的机会。” 贺争表示疑惑:“就因为这个事就住院了?这起案子跟她好像也没什么直接关系吧,怎么还昏迷了呢,当代林黛玉吗?” 林载川淡淡看了他一眼,贺争马上闭上嘴不说话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觉得这件事因她而起,所以心里不好受吧。”章斐道。 林载川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死者张明华的照片孤零零地躺在上面,隔着一道屏幕跟他对视。 根据分局警方那边传来的资料,张明华在学校是典型的“三好学生”,成绩优秀、尊敬师长,性格安静内敛,只是平日里跟刘静走的有些近,两个人也并不是恋爱关系。 而现在,这个十八岁的男生就这么死了。在光天化日之下,死的不明不白。 林载川起身道:“通知市北分局,这个案子正式移交市局侦办,下午分别传唤三位嫌疑人到场配合调查。” “明白!” - 中午下班前,林载川去了一趟隔壁人事部门,今天值班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大姐,她见了林载川过来,乐呵呵地问:“林队,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林载川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调一下信宿的档案,就是今年我们刑侦队刚录取的那个新人。” 大姐闻言怔了下,然后叹气道:“……你说信宿啊,他的入职手续还是我负责的呢,真是挺可怜的一个小孩。” “可怜”。 听到这个词,林载川眉梢微挑,抬起眼睫问:“为什么这么说?” 大姐一边在电脑上调出信宿的档案,一边跟林载川说:“他亲生父母都去世的早,一个小孩孤零零在孤儿院住了几年,无依无靠的,后来被那个伯伦酒庄的老张总收做养子,日子才算好过了点呢。” ……父母都去世了? 林载川知道信宿跟张氏集团有一些渊源,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张同济的养子。 而他的亲生父母早就离世多年。 林载川心脏一沉:“信宿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大姐道:“死亡原因上写的是火灾,算算时间应该是信宿刚上小学的时候,他的父母因为家里一场火灾双双遇难,他被当地的孤儿院收留,一直到初中快毕业,才被他现在的父亲张同济收养。” 信宿的个人档案简单干净到不可思议,从小学到高中都在浮岫市本地,大学毕业当年顺利考进公安系统,而能影响他政审的亲属几乎全都……不在了。 用“孤家寡人”来形容都不为过。 大姐看到档案里那张白皙干净的脸蛋,就忍不住母爱泛滥,唏嘘道:“这孩子长的又乖又漂亮,说话也讨人喜欢,怪不得能被那样的人物收作养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档案上那短短几行文字就是信宿平生,并没有什么分量,却像一块难以消化的铅石,沉甸甸坠在林载川的脑海里。 父母意外早逝,在福利院度过童年——他以前有过那样孤独沉重的经历,竟然也能养出现在这么八面玲珑的性格。 大姐见他面沉如水不说话,试探着问:“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吗?怎么突然要看档案?” 林载川低声道:“……没什么,麻烦了。” 只是信宿给他的感觉一直不太好,所以林载川查看想他的从前过往,没想到会是这样。 大姐察言观色,也不多问,只是道:“林队还没吃午饭呢吧,早点去吃吧,再晚就没有了。” 市局中午食堂免费开放,而且可以外带,信宿本来还对“公餐”怀有一丝期待,然而看到那油光水滑的桌面后,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然后在酒店订了单套餐,让人给他送到刑侦队楼下来。 林载川从食堂回来的时候,信宿刚收到他的豪华外卖,桌子上摆着五六个精致食盒。 那占地不大的办公桌对信宿来说确实有些局促了,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有点委屈地卷曲在一起。 林载川沉默望着他,想:他明明可以回去当张氏高枕无忧的少爷,为什么要在公安系统里搅这一池浑水? 察觉到林载川的注视,信宿抬起眼弯唇一笑,夹起一个金黄色的虾球,丝毫不见外地问:“林队要尝一个吗?” 林载川没理会,只是平静问:“食堂的饭吃不习惯?” 信宿“唔”了声,坦然承认了自己确实有些娇生惯养的毛病:“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嘛。” 林载川不置可否,拉开椅子坐下,安静处理手头上的文件。 信宿慢条斯理吃完他“不免费的午餐”,收拾好盒子,又打开旁边的“饭后甜点”,一杯用玻璃杯盛放的珍珠奶茶,拧开杯盖将吸管放进去,有一股浓郁的茶香味蔓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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