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少钱,别管了,再说刚要不是你,进急诊的该是我。”林冬冲他笑笑,“走吧,我也饿了,一起随便吃口,吃完我送你回去。”
“那就……谢谢你了。”张卓回手把林冬的外套拽下来,递给人家的时候发现衣领内侧沾上血了,表情又有些尴尬,“哎呀,弄脏你衣服了。”
林冬安慰道:“没关系,有地方能洗,你先搭着,要不这满后背的血,容易吓着别人。”
“那……那就不好意思了。”
“不说了,走,去吃饭。”
两人离开医院,来到街对面的快餐店里。开在医院附近的快餐店大多是打份饭的,主要是为了方便陪床的家属。菜品多,可选择姓大,事先烹好放在一格格的不锈钢食盆里,底下用热水温着,几点来吃菜都是热的。
眼看林冬就点了碗不加任何配菜的面线糊和一根油条,张卓问他:“林警官,你就吃这么点儿东西啊?”
“习惯了,我吃的少。”林冬说着,让餐厅服务员一勺接一勺的往张卓的托盘里扣菜,给张卓弄得挺不好意思。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定,张卓犹豫了一下问:“林警官,你要喝点啤酒么?”
“我开车啊。”林冬随意的勾了勾嘴角,“你也别喝了,吃消炎药最好不喝酒。”
张卓应了一声,闷头吃饭。林冬拿着手机回完消息,快速吃光泡了油条的面线糊,拿出烟盒敲出支烟递到对方眼前。
张卓摇摇头,说:“我不抽烟,你抽吧。”
“当过兵的人不抽烟可太少见了。”林冬淡淡道,转脸护着火点上烟,朝旁边呼出口烟雾,“你刚才护着我不被箱子砸的时候,那路数一看就是正规练过的。”
顿住手里的筷子,张卓讪讪地勾了下嘴角,叹道:“老黄历了。”
“腿怎么伤的?”林冬问。
职业病,看见任何情况都想探个底儿。
“……我以前干工程兵,修路,开山给砸的。”张卓放下筷子,随手扯过张质量粗糙的纸巾,借着抹嘴的姿势顺便抹了把脸,眼眶微红,“一个班的人都给拍隧道里了,就活了我一个,塌方的时候要不是班长推了我一把,我也就交待在里头了……后来救援的挖他们出来,就剩……骨头了……只能靠衣服里的东西分谁是谁……”
“……”
林冬听了,神情微怔,片刻后伸出空着的手拍拍对方的胳膊。大概没人能比他更体会张卓的心情了,一下子失去那么多战友,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是永远无法磨灭的痛。
按理说因伤退转的话,通常都会安排不错的工作,但看张卓这岁数还去干力气活,他不由好奇:“退下来没给你安排就业么?怎么还去打工啊。”
张卓无奈苦笑:“安排了,干的不痛快,就想着出来闯闯,结果一闯就是二十多年,也没闯出个名堂。”
“家里人呢?”
“老爹老妈早没了,媳妇离了,我在外面一年到头不着家,她忍不了,跟别人跑了。”
“孩子?”
“就一姑娘,也长大成人了,不用我管。”
“那你这一点儿负担没有,怎么还攒不下钱啊?”
问完,林冬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张卓说要等发工资才还医药费,他判断出此人经济条件并不好。
哎,又犯职业病。
好在张卓并不介意他的直白:“我每个月给班长家里寄钱,他家是青海牧区的,老爹死的早,老妈瞎了,有个弟弟是脑瘫,妹妹那会还在念书,全家都指着他呢,结果他没了,家里顶梁柱就塌了……就那点儿抚恤金,还不够老太太看病吃药的。”
林冬了然点头。曾经他也给战友们的家属送过钱,但是无一例外的,都给他退了回来。尤其是齐昊他妈,他去送钱送东西,连门都不给他开。他只好把东西留在人家家门口,钱夹在水果堆里,结果刚下楼,水果营养品顺窗户就扔了下来。
那一天旁边路过的人都开心极了,满地捡钱。而他则默默地捡起每一颗摔烂的水果,把它们连同自己破碎的心情一起扔进垃圾桶里。所以当林静雯坦然接受他时,他就发誓绝不能让这位善良的母亲经历丧子之痛。
他可以忍,反正,已经忍过这么多年了。
“组长?”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林冬一时以为出现了幻听,可当他回过头,看到唐喆学那高大的身形逆光而立,心跳又飙升至喉咙发紧的节奏。
唐喆学的目光飘向坐在林冬对面的张卓,眼里露出丝疑惑:“跟朋友一起来吃饭啊?”
林冬微怔,片刻后点了下头。他不想解释太多,毕竟现在和唐喆学之间该保持距离,能少交流就少交流。更不能让唐喆学知道自己在追踪毒蜂寄的快递,不然这小子准保蹦回市局,还得给他拴皮带上。
就听唐喆学的同事在选餐台那边喊他:“小唐!你吃什么啊?”
“我待会自己选,你们先吃。”
说完,唐喆学的视线又在头上包着纱布网的张卓身上打了个来回,脑子里拧出问号——这伤病号是谁啊?还披着我家组长的外套?
“你怎么在这?”林冬略感尴尬地问。
“刚收了个盗窃团伙,有个嫌犯从二楼蹦下来摔伤了,我们几个送人来急诊。”唐喆学回手指指选餐台那边饿狼似的几个同事,顿了顿,又说:“我在停车场里看见你的车了,想着你可能在这附近,哦,你们这是……”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张卓脑袋上的纱布网。
林冬简明扼要地捡能说的说:“我刚去排查线索,差点让箱子砸了,多亏有老张。”
唐喆学差点上手胡撸林冬检查,可当着一帮分局同事的面还有这个萍水相逢的“老张”,他只能硬生生忍住冲动,拿出普通同事间关心的语气问:“你没伤着吧?”
林冬摇头,摁熄烟头起身对张卓说:“走吧,我送你回去,很晚了。”
张卓一直没说话,听到林冬喊自己,站起来冲唐喆学点了个头,朝外走去。林冬正要走,忽然胳膊被唐喆学一把攥住,然后耳侧响起压抑到极致的声音:“自己多注意点,别没日没夜的干。”
这一声叮嘱里饱含了多少不甘、无奈以及担忧,林冬不是听不出来。然而他仅仅是冷淡地“嗯”了一声,抽走胳膊,匆匆走出快餐店。唐喆学愣在原地,张着手,忽然想起什么几步追了出去,拦住林冬继而脱下外套往他身上一裹。
林冬想把外套还给他,却被他一把按住手。
“穿着,你身上太凉了。”
说完,唐喆学转头回到了快餐店里。身上裹着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外套,林冬屈起手指紧紧攥住拉链的位置,把那块光滑的面料攥得满是皱褶。
“你这同事人挺不错的。”身后飘来张卓的声音,“他自己也就穿件衬衫,而且今天零度。”
回过身,林冬默叹了口气说:“我带过他,他挺念我好的。”
“你是领导啊?”
“……”
林冬扬起脸,视线遥遥投向无尽的夜空,舌根苦涩漫溢。
“早就不是了。”
—
唐喆学这顿饭吃的,差不多是顺着脊梁骨咽下去的。瞧见林冬和别的男的和颜悦色说话,还要送人回家,闹心。他纳闷这人到底什么来路,能让林冬如此对待。
匆匆忙忙吃完饭,他撂下歇脚的同事先行跑回急诊中心,到护士站朝值班的小护士一亮证件,说:“公安局的,帮查个人。”
护士问:“姓名?”
“姓张,呃,说是被箱子砸了,今天来过你们这。”
“等一下。”
噼里啪啦打着字,过了一会护士说:“你进来看吧,今天来急诊就诊的姓张的都在这了。”
绕进护士站的台子里,唐喆学逐一点开在急诊外科就诊的张姓男姓资料,不多时便找到了张卓的就诊记录。拍下手机号码和身份证号,他谢过护士,出来给上官芸菲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就传出芸菲小妹的抱怨:“呀!二吉,你走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要不是黄智伟在群里说,我都不知道你回分局了。”
“史队临时抽调,走得匆忙,勿怪。”唐喆学赶紧赔笑,继而正色道:“诶芸菲,麻烦你个事。”
“啥事?”
“帮我查个人。”
“我休年假呢。”
“还几天?”
“到这周末。”
今天才周二,唐喆学抹了把脸说:“那我再找别人吧。”
“等会,”上官芸菲哼了一声,“你们分局的电脑不能查啊?”
“能是能,但你知道,系统里的资料毕竟有限,顶多能查到有没有前科。”
“那你还想查什么?”
“就……全部吧,过去现在,家庭关系,能查的都查一下。”
“二吉,我虽然是做技术的,但不能违规窃取他人资料吧?”上官芸菲拉长音调,“非法取证的事儿我可不干啊。”
一看同事们往急诊大厅这边走过来了,唐喆学转身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压低声音恳求道:“大美女,我知道你有技术,帮帮忙,谢谢了,回头请你吃海底捞。”
“每次都得排俩小时队,我才不去呢!”
“要不我把店包下来,你躺着吃、吃到几点都成。”
听筒里安静了一会,又听上官芸菲神秘兮兮地问:“二吉,你要查的什么人啊?能让你出这顿血?”
“……”
唐喆学为难皱眉。是啊,那个叫张卓的算那颗葱啊,能让他许这么大的排场。也就是刚瞧见人俩在一起,他脑子里万马奔腾,窜过无数种可能姓,而且一个比一个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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