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对视,互不相让。 有一瞬间,苏韫亭仿佛回到松远那个下雪的冬日,他百无聊赖坐在教室最后排,走神间听见秦大教授喊他的名字,寒气嗖地从脊背就窜到头顶。 他摸摸胳膊上瞬间炸起来的鸡皮疙瘩,反驳:“我没边界感?上午刚抓一伙儿抢劫犯,你晚上去旁听。” 秦大教授凑过来,单手按住苏韫亭身后的沙发背,俯身带着微笑和他对视五秒,凉丝丝地说:“枪声我听见了,干得不错。不过很遗憾,晚八点的飞机。”然后淡定地看了看时间,补充:“你还有什么没交接的,六点前完成。” 说完,秦展根本没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起身径直走到衣帽间,把警服取过来递给他,“换衣服,我和你一起过去局里。” 苏韫亭:…… 他看出来了,秦展不是来请他的,是来抢他的!他接过衣服,低头笑了下,有点无奈,“那我再跟你要个人吧。” “真难得。”秦展盯着苏韫亭,眼里都是欣赏,“我一直以为没人能入你的眼。” 我也以为没人能入秦老师的眼。 苏韫亭心里吐槽了句,利索换上警服,边扣扣子边回:“刑侦队副队长卫向晨。我办案,得用我顺手的人。” 秦展垂目看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点个头:“性格?” 苏韫亭系好领带,回:“冷静沉着,机智勇敢。” 秦展把眼睛从苏韫亭领口上挪开,转身:“批准。” 苏韫亭其实没想秦展能马上答应他,因为从他们以往的相处风格来说,只要他有什么想法,秦展就会各种找他不痛快,必定推三阻四磨到他炸毛,然后剑拔弩张大吵一架收场,搞得彼此心里都很不痛快,以至于好些年在外人看来,他们一个是不受宠学生,一个是挑刺教授,关系很恶劣。 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五年前松远冰冻人案的那场审判,赌场背后非法买卖人体器官的组织逃之夭夭,后续追查毫无线索。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死了十几个人抓到的不过是帮替死鬼。作为那场抓捕行动的队长,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心态一度在失衡的天秤上左右摇摆,颓废了很久。 秦展作为他的老师,当时把他叫到办公室狠骂了一顿。 后来,他调查到逃跑的那帮组织中,有个很重要的关节人物曾在行台活动了一段时间,就主动申请调到行台市局,走的时候孤身一人,谁也没通知。 当晚,一向强势的秦大教授就铁青着脸出现在他面前。 他以为秦老师来,是准备打他一顿泄愤。 结果秦展什么都没说,替他买了房,安排好生活起居,只是到走,也没给他个好脸色。 苏韫亭对他们这段关系的认知,还停留在五年前的那场深夜送别,对秦展的印象也停留在铁青着脸故意找他不痛快上。 “你以前可不这么好说话。”他有些感慨。 “我在办案这方面,从来不掺杂个人喜恶。”秦展说着拉开门,一股热浪铺面而来。 行台气候比不上深夏,内陆地区夏天很闷热,是衣服黏在身上的那种不舒服,俩人同时皱了下眉。 总之,苏韫亭的澡,感觉是白洗了。 局里交接工作实际上很简单,秦展早就和行台市局这边通过气,苏韫亭只到人事走了个流程,顺便去了趟刑讯室喊了卫向晨。 直到他们上了飞机,卫向晨人都还是懵的,飞行的这段时间,他全拿来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飞机上这件事了。 秦大教授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非常严肃而敬业的在查阅资料,偶尔会抬头看一眼旁边的苏韫亭。 苏韫亭左手手指蜷曲搭在桌上,右手半撑着头闭目养神,高挺的鼻梁反光,鸦色睫毛纤长微翘,路过的空姐被他帅到,没忍住多瞟了两眼。 坐在最边上的卫向晨则是仰头靠着椅背,心里悲怆。 他白天只不过调侃了苏队和秦大教授的关系两句,罪不至卷进这两人暗流涌动的关系中。 想了想,卫向晨又觉得,苏队肯定是考虑到以后会被秦教授时常刁难,才拉他一起来当这个大冤种。 下飞机的时候,卫向晨总算抓住重点,扯着苏韫亭小声问:“苏队,你抓我来深夏什么意思?” 苏韫亭回头看他一眼,“用你比较顺手。” 卫向晨:…… 好的,真·工具人。 来接他们的是深夏市公安局法医邹明。 接机来这么一号人…… 苏韫亭和卫向晨对视一眼:得,还没上任,他们就得加夜班了。 深夏不愧是南方最繁荣的大都市,凌晨时分,路上仍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邹明打个方向盘转弯,继续汇报着验尸进度。 “死者解剖的局部肌肉呈现淡粉色,血液几乎被抽干,内脏表层皆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局部肌肉采样可在重物锤击下碎成粉末,诊断结果是死者体内被注入大量液氮导致死亡。” “除这些以外,受害人有没有本身罹患重病?”苏韫亭接话,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例如,癌症之类的。” 邹明回头看他一眼,略有些惊讶地点头,继续开车,“确实,死者肺部大量癌细胞扩散,我们调取了死者生前就医的医院检查证明,死者原发性支气管肺癌晚期,有长期吸烟史。” 苏韫亭沉了脸,他猜测的没错,这些人果然是有固定针对的目标人群。 “最近几个月里,受害人有没有和人发生过口角或肢体冲突?” 这回,苏韫亭把目光放在身边的秦展脸上。 秦展把手机递到苏韫亭手里:“看刑侦科报告。” “你们深夏市局的办案手段挺先进啊,重要文件直接用手机传输。”苏韫亭滑动手机上的侦查报告,语气调侃。 秦展伸出食指,在手机屏幕上叩了下,提醒:“是我们深夏市局。” 苏韫亭抬头,目光相碰,他在心里把这位连一个字都要给他纠正的秦大教授打了一顿。 卫向晨夹在中间,觉得自己很尴尬,生怕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自己会成为出气沙包。 但苏韫亭只是笑了一下,把目光收回来,认真地看起侦查报告。 卫向晨暗暗松了口气。 死者身份信息、家庭情况、生前没处理好的关系、有无宿仇、近期接触过什么人,哪些人有涉案嫌疑,报告上写的条理分明非常清楚。 深夏市局里有能人,都调查这么清楚了,也不是破不了案,非要把他抓过来……苏韫亭剜了秦展一眼。 “这个人,”他指着报告上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生一对张飞眉眼尾上扬,眼白多于眼珠,左脸脸颊处有个拇指长短的刀疤,看上去一脸凶狠相,“在被害人死前的几个小时,与被害人接触过。我看报告上,他提供的线索很少,有仔细询问过吗?”
第2章 Chapter 2 “没有。”秦展换个坐姿,简单回应俩字。 邹明把车开进停车场,接了苏韫亭的话:“资料上这个人叫张刚力,三十二岁,是定昌市货满满公司的司机,他平时只接长途货单全国各地跑。局里接到报案的时候,他早就卸完深夏的货出南海省地界了,后续局里只能通过电话询问他被害人情况,但是他态度敷衍,回答问题很含糊。” 苏韫亭侧脸,目光淬利地盯着手机,说:“这人八成心里有鬼。向晨,记下他长相特征,抓回来上上眼药。” “苏韫亭!” 秦展蹙眉,细小的火星在黑亮的眸底闪耀着。 “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哟,老秦你这是生气了?”苏韫亭欠儿欠儿的明知故问。 秦展半垂着眼皮,显然不想看他那张二皮脸,不咸不淡地提醒:“你有证据证明他涉案吗?以什么罪名逮捕?你是刑警,不是街头上的小混混。” 苏韫亭干笑一声,好整以暇把手机递回去,“根据张刚力的口述,被害人周德义之所以找上他,是因为之前通过货满满平台下过单,订单派到了他手里,他打电话和周德义商量拉货事宜,结果两人为谁付高速路费的问题发生了争执,周德义不想支付高速过路费,张刚力觉得自己垫高速路费赚不着钱还赔本,就让周德义把订单取消。周德义取消订单之后,又私底下微信联系到张刚力,说自己的货不多,想蹭个单趟。张刚力说,他为了多赚几十块钱,就答应给周德义捎货,和周德义见面是货送到了,周德义过去取货。乍一看,什么问题都没有,合情合理合法,问题出在哪呢?” “问题就出在,一问张刚力给周德义拉的什么货,张刚力就含糊其辞,让他提供和周德义的微信聊天记录,就挂断电话。”苏韫亭指了指手机屏,“他总不会不知道给周德义拉的是什么东西吧?既然微信联系过,聊天记录会拿不出来?这人肯定有问题在身上。” “仅凭你个人单方面的揣测,抓捕证据不够充分。”秦展挑挑眉,收起手机拉开车门,“下车。” “到了?” 一直夹在两人中间,大气都不敢出的卫向晨听到下车俩字如释重负,蹭地绕过苏韫亭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苏韫亭随后,顺手关上车门,问邹明:“周德义都肺癌晚期了,还在吸烟吗?” 邹明点头,“嗯。一般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尼古丁属于毒品的一种,吸上一口就会通过血液循环进入大脑从而产生愉悦感,一旦停止摄入,乏力、焦躁和空虚感便接踵而至。所以有长期吸烟史的人想戒烟很难,周德义属于烟瘾严重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戒烟,死前的两个小时里,他还足足吸掉了四包每支烟碱含量10毫克的万宝路。” “相当自杀式的吸烟方式啊。”苏韫亭调侃着,看了下手表时间,“老秦,这个点了,还能联系上周德义家属吗?” 秦展顿了下,重新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小李,联系周德义的家属,让他们过来一趟。” 卫向晨禁不住唏嘘,凑在苏韫亭耳边小声发表自己的看法,“苏队,新老大在办案子上,还真是有求必应哈。” 苏韫亭心说那是啊,谁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苟言笑的清冷美人秦大教授,自己钢筋铁骨也就算了,他还要求别人也得钢筋铁骨,只要使不死人,就把人往死里使!这一条适用于所有人,包括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属在列。 “老秦……”苏韫亭忙改口,“秦局。秦局敬职敬业,绝对是好领导,好老师。” 卫向晨摸摸头,不明白他们苏队怎么突然拍起秦展的马屁,恍惚眼睛一错,正对上秦展投过来的犀利目光,他脑瓜子登时嗡地一响,心慌的想:怪不得呢,原来苏队被新BOSS锁定了,这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没正式报道,他俩就得先挨处分。 “技侦、图侦和刑讯都在会议室等着,你们今晚先把案子详细了解一下。”秦展略微整理了下领口,“都不是新人,应该知道就算是命案,转到市局也是有条件的。” “难道,”卫向晨不确定地问,“这还是个连环杀人案?死的不止一个?” 邹明说:“你们在飞机上的时候,局里又接到一起死亡报案,死者是深夏金辉肉制品场员工,第五例了。” 卫向晨惊呆了。 行台是个小城市,平时他接触到的案子基本都是小打小闹,最大一起就白天那桩抢银行的案子了,没死人没造成特大伤害他们都出动了防爆和特警,抢匪还被苏韫亭一句话直接崩了。 深夏真不愧是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五起命案,市局才接手。 五起命案啊。 十分钟后,二楼刑侦科办公室。 一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秦展身后的苏韫亭身上。 苏韫亭的大名,在座的人都有耳闻,他们秦局在刑事侦查学院带的最后一个学生,破案手段跳跃,经常不按套路出牌。据说,当年松远冰冻人案就是他一意孤行,带着十几个人深入摸排,把背后操盘的赌场连根拔起,绳之以法。 大家都想看看,苏韫亭是不是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有三头六臂。 现在一见,也就是一头二臂的正常人,头发比寸头稍微长点,五官比普通人深邃帅点,个头高点,腿长点。 苏韫亭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下,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大腿翘二腿坐下:“都说说吧,进展到哪步了?” 有人小茶缸子一摔,整个办公室没差点炸了!此刻众人内心os:这人真他娘的狂啊! 摔小茶缸子的技侦那边率先开的口。 “五起命案,死者都是在冷库被人发现的,案发现场只提取到死者自己的指纹和DNA,鲁米诺无反应,无打斗撕扯痕迹,可以断定事发时被害者没有和人起过冲突。” 邹明也在秦展坐下后落了坐,对尸检进行补充:“经过尸体解剖,我们发现五个死者体内均有残留的笑气,也就是一氧化二氮,在肌肉组织内还发现少量硫喷妥钠滞留。初步推断,被害人死亡前就已经被注射过麻醉药物。” “毒麻药物属于管制药品,市面上绝对买不到。解剖报告一出来,我们就联系上卫生主管部门,对全市毒麻类药品的流通进行彻底排查,所有渠道都没有问题,凶手手上的一氧化二氮和硫喷妥钠应属于违禁走私。”高磊端起小茶缸喝口浓茶,连续的熬夜让他看上去精神很颓,但还是强撑着眼皮继续归拢疑点,“五年前,松远冰冻人案,秦局参与过案件,我们怀疑这两起案件有关联,通过松远警方调取了当时涉案人员名单,排查过刑满释放的几个人后,我们将目标锁定在一名中年男性胡郑楠身上,这个人祖籍倡州,有多次作案前科,初中和同学斗殴被劝退,十三岁混迹社会,在倡州几个富庶城市偷盗,七年前流窜松远,团伙作案入室盗窃被抓,判了两年,当时有人替他请了律师申请取保候审,得到了相关部门的批准。替他请律师的人就是地下非法赌场的黑老大智胜,此后,胡郑楠就死心塌地跟着智胜做打手,非常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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