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了府后, 仇夜雪才轻嗤:“装乖倒挺会。”
祝知折也不否认:“总得在你爹面前留个好印象吧?”
他顿了顿,又说:“再说那是你既是你的家人,我就也把他们当家人。一家人,就不用讲什么身份尊卑了。”
仇夜雪瞥他,若有所思。
祝知折挑眉,对上他的视线,凑近了点:“阿仇,想什么呢?”
他们出来没带人,就连陈里都被仇夜雪留在了府里,岁南王府周围没有小贩敢来摆摊,这边街道几乎没人,仇夜雪也大胆。
他嘴角勾起个笑,修长细白的指尖在祝知折凑过来的脸上轻划了一下,掠过他的下颌,活像调丨戏姑娘家的浪丨荡丨子,就连语气都轻丨佻得不行:“想肆王殿下这张嘴倒是挺甜。”
祝知折被他这一勾弄得牙痒得不行,下意识就伸手去追,攥住了仇夜雪的手腕,但他才垂首,仇夜雪就抬起了另一只手,在他眉心弹了一下。
完全没有收着力度,直接在祝知折的眉心留了个红印。
仇夜雪懒懒道:“规矩点,不然让你脑袋搬家。”
祝知折舔了下自己的牙尖,心道也不知是谁非得撩他,可到底他还是只能把浑身的躁动压下,只顺势往下落,牵住了仇夜雪的手:“只这样,用袖子遮着,行么?”
仇夜雪本想说不行,但瞧着祝知折眼底翻涌的浓色,到底还是心软退了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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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中,人人都惧怕祝知折,把他当厉鬼避让,而在瑛州,人人都怕仇夜雪。
仇夜雪这一身素色衣袍,再配上那招摇的耳饰,乍一看在岁南并不罕见,但细一瞧,谁都能认出他来。
秋日游船湖水寒凉,故而仇夜雪带着祝知折选择了酒阁,而非游湖。
“此阁名为青山远,共有十八层。”
仇夜雪带着祝知折进去时,率先瞧见的就是第一层大堂,大堂里坐了不少人,中间还有个戏台子。
见到仇夜雪,小二忙上前拱手行礼:“世子。”
瞧他模样,还有几分惶恐:“世子今儿是要几层?小的这就去清。”
祝知折挑眉。
仇夜雪望向祝知折:“想看最高层的风景么?”
祝知折颔首:“可以。”
仇夜雪便扫了小二一眼,小二低身快步去了,仇夜雪就和祝知折慢慢爬楼。
祝知折借着袖袍的遮掩,捻着他的指尖:“你来这儿,从不提前订?”
“当然。”仇夜雪微扬下颌,把纨绔演得活灵活现:“想来就来了,我看中哪儿,哪就得给我腾位。”
祝知折被他这狷狂的模样勾得心痒:“你这纨绔,还打算演下去?”
“我若想日后阿承继位顺利,就得演。”仇夜雪淡淡道:“人只有在没得选的情况下才会少点乱七八糟的心思,我得让他们没有选择。”
祝知折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可我看他也不是很想继承这个王位。”
“他不想也得想。”
仇夜雪勾起个笑,难得地显露出几分孩子气,他有些得意:“谁让我是他哥,作为弟弟,就只能听哥哥的,乖乖当这个王爷。”
祝知折想了想,诚恳道:“你这么一说,我该感谢我兄长。”
还好祝祁煜不是仇夜雪这样的哥哥。
仇夜雪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抬眼睖他,他还没训一句,就听上头传来吵闹声:“凭什么让我让位?我才坐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酒都没上呢!这地方可是爷花了五十两金子提前订的!”
祝知折挑眉:“碰上不让的,怎么办?”
仇夜雪莫名有种自己在某些方面赢了的骄傲感:“简单。”
他们说话间,也已走到了十八层。
十八层的门敞着,一眼就能瞧见里头坐了个少年,仇夜雪屈指,轻敲了下门,叫小二和那少年都看了过来。
少年瞪大眼睛,怒道:“仇夜雪!又是你!”
他扫向仇夜雪身后,见仇夜雪这次没带踯躅他们,登时拧起个笑:“今儿小爷就替王爷教教你规矩!”
他说罢,飞身冲着仇夜雪就来。
仇夜雪松开祝知折的手,轻拍了下他的后背,跟哄狗似的,示意祝知折上:“不会说话的人总要吃点教训。”
祝知折都不用怎么动,伸手一抓,直接擒住了那少年的手腕,然后一折,只一招就将少年制服在地上,还顺带让他朝仇夜雪双膝跪下。
少年骂了句脏,却也不喊疼,只咬牙切齿:“你他大爷的!你从哪又找来个这么厉害的狗?!”
仇夜雪低头瞧他,正要悠悠抬脚踩在少年的头上,衣袍才动一下,祝知折就先他一步,直接一脚从少年的后面将少年的脑袋踩下,结结实实地给仇夜雪磕了个头。
仇夜雪微顿,对上祝知折的视线后,就见祝知折微笑着瞧他:“阿仇,脚别乱踩。”
说得好像他的脚只能踩他一样。
祝知折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有人替他装霸王,仇夜雪也懒得,只收了势,悠悠地看着那在祝知折的制服下根本动弹不得的人:“给你个机会,喊我什么?”
少年咬着牙,到底还是改了口:“世子爷。”
仇夜雪点点头:“我不过是去京中玩了会儿,你就以为瑛州是你做主?”
他望着少年,眼里虽有凉意,却并无杀意:“还想对我动手?”
“我就跟你闹着玩。”
仇夜雪轻嗤:“诗词背了么?策论看了么?你那抖得跟筛子似的剑法精进了吗?”
他示意祝知折抬脚:“连剑都握不住,就别学大人喝酒,滚一边玩泥巴去。”
少年气红了脸:“我已经不抖了!”
仇夜雪懒得理他,只看向小二:“喊几个人把他丢出去,他爹要是不服就来王府找我。”
仇夜雪不在,小二不敢对少年怎么样,但仇夜雪在,那就不一样了。
门合上后,仇夜雪倚着窗户坐着,看着青山远的人将少年丢出了阁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小孩是瑛州知府的孙子,一脉单传,宝贝得很,也养得无法无天。往日里我在,他不敢太放肆,这些日子我不在,多半把瑛州掀翻了半边。”
祝知折在他旁侧坐下,替他褪下了鞋袜——若非走路又或者在他人府上做客,仇夜雪总是喜欢赤脚的。
他圈着仇夜雪的脚腕,在凸出的踝骨上不轻不重的摁了摁:“阿仇,我看你对他挺好。”
仇夜雪把自己的脚抽出来,踹了他一下,以此警告他别乱碰:“他阿爹救过我的命,再者他就是闹腾了点,吃吃教训就行了,心不坏,不至于要他命。”
他们说话间,小二也很快就端上了酒——打从仇夜雪回来的消息传遍后,他们这些地方都时时备着、温着仇夜雪常点的那些东西,力求仇夜雪坐下就能上菜,免得这纨绔又发火找事。
青山远的酒杯也很别致,每一只都不一样,上头釉了些图案,大多都和狐狸有关,瞧着雅趣。
祝知折给仇夜雪倒了杯酒:“你这两日不高兴。”
所以他才会在昨夜爬床,怕仇夜雪在梦里怅然。
仇夜雪微顿,接过了那杯温好的酒,放在鼻下嗅了嗅:“青山远的金桂封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喜人。”
祝知折也跟着闻了下:“的确是好酒。”
仇夜雪懒懒地和他碰了下杯,仰头喝了后,才道:“的确有点。”
他望着祝知折,言简意赅:“喝。”
祝知折顺从地喝下,不得不又感慨一句真是好酒。
仇夜雪倚着窗,垂眸看底下川流不息密密麻麻的人群,淡淡道:“快一天了,我还未曾见到九叔。”
祝知折没第一时间吭声,就听他说:“我没想到我会没见到九叔。”
仇夜雪似是自言自语般:“他是我阿爷的义子,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九,所以大家都喊他老九,我也就跟着喊九叔。以前我外出回来,他无论在哪,都会立马赶过来,还会带我喜欢的酒和吃食给我。我阿爹和母亲,还有阿弟他们都没有在我面前提一句九叔。”
说着这话的仇夜雪,神色明明是那么的平淡,却又那么落寞。
祝知折望着,倾身抽走了他的酒杯,垂首吻住他:“回家后,我陪你去问。”
仇夜雪难得没有推开他,而是勾住了他的脖子,金桂封雪的味道在两人唇齿间做了一次交换,香甜的酒和某人拙劣的安慰,平复了仇夜雪从回府开始后就在滋生却无法诉说的情绪。
仇夜雪由着祝知折将他压在榻上亲吻,他抚着祝知折的后颈,想起祝知折昨日说给他做狗的事。
他漫不经心地想,其实狗比人好。
至少狗认主,够忠诚。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五十六只狗
“地牢里味冲,怕你嫌脏。”
仇夜雪的酒量好, 祝知折的也不差。
两人喝了两壶不一样的酒,也没醉,仇夜雪最多就是一个微醺, 等到下了楼被秋日的凉风一吹, 直接清醒。
回了府里后, 仇夜雪到底还是在祝知折的陪同下问了名单。
仇钴望沉默了会儿,把百晓生誊写的纸交到了仇夜雪手上。
仇夜雪接过后没有打开, 只问:“人在哪?”
仇钴望实话实说:“地牢里。”
王府里有一座地牢, 这很正常, 就好比太子府里也有座地牢, 包括仇夜雪在京中住着的那个「知秋迎雪」, 也有地牢的构造, 只是他用不上。
仇夜雪:“没杀?”
“你手里名单上的人,大部分都有功,于岁南王府也有些牵扯恩情, 我……”仇钴望叹气:“我还没想好如何处置。”
其实仇钴望并非心慈手软的人。
诚然, 在处理仇夜雪的许多事上, 他是有些多愁善感, 也总会悄悄掉眼泪, 可作为镇南军的统帅,作为能够镇守这岁南十三州,惹人忌惮不已的岁南王,仇钴望亦有自己的铁血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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