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总是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朕,眼神说不上来的复杂和奇怪。不像是庆幸,不像是惋惜,那是一种之前从未见过的眼神。只是太傅不说,朕也懒得去问,阿骨再也没有了往日对太傅的儒慕,反倒疏远了。
你瞧,这就是朕的阿骨,朕能够给他的他不想再要,而他想要的朕也不可能给。
戏子们好像在京城中住了下来,公公每天都在忙进忙出,衣兜鼓鼓的被塞满了东西。可是从未见过他从袖子里拿出过什么,好像一只貔貅一般只进不出,疯狂的敛着自己想要的财富与权力,为的是他内心卑微到极致的自我。
哎呀,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将军在外有自己的府邸,不过他最近的乐趣是找朕一起玩。只是将军说什么斗蛐蛐爬树下水太过低领,所以每天都在玩一些乱七八糟的,从未听过的游戏。像是什么听他说话然后跟着写下来,又或者是盖印章。
“很烦啊——”将手里的狼毫一抛,沾着红墨的笔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曲线,掉落在了一旁的人身上,“阿骨,这里好无趣啊,好生无趣啊……”
“你若是烦了,”难得被朕抓住的阿骨正坐在一侧的大树下,研究棋局,“变来看看这棋局吧,总归比你那听写要有趣的多。”
话虽如阿骨所言,可是朕终归不是阿骨,做不了他能做的事情。阿骨也不是朕,无法让朕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不要,那更没趣了。看透了白子,再一步一步吞吃下肚,没有意外和惊喜就太无趣了。”
比起沉稳的阿骨,朕还是更喜欢意外性:“再说,下什么棋啊,将军昨日教的游戏多好玩~一起去习武场骑马马吧!”想起昨日公公那菜色的面孔,就觉得心下一阵欢愉。
阿骨抬头去看头顶的天空,将朕无视了个彻底。不知道为什么阿骨那么喜欢看天空,晴天或者阴雨,雪白或者乌黑,他往往一看天就能看上一整日。谁都不理,谁都不管,像是个假的人,又或者他就是个假的人。
只是这样的态度未免太让人火大:“你这样朕就生气了哦,”盘着手臂背对着阿骨,“生气的话,就不理你了。”
朕想要阿骨来哄朕,像是他以前做的那样。以前在小院子里的时候,阿骨对朕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可如今的他更多的冷漠和不理不睬。
可等了那么久,都没能等到阿骨的暗安慰,就在朕准备放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陛下生气了?”
那不是阿骨的声音,阿骨的声音要更加的稚嫩和冷漠。而不是这样低哑,深沉,蕴含着鄙夷与伪装不了的厌恶:“不知臣哪里得罪了陛下?”明明是疑问的话语,却被这个男人说成了质问的语气。
将军啊,你真的……太有意思了。
“将军会下棋么?”能够在皇宫里自由出没的,如今就只有将军一个人了。或许公公也能,不过他住在宫里,所以朕看不出来,“吓走了朕的棋友,将军要不要考虑将自己卖给朕,陪朕一起玩?”
为什么说将军不一样呢,大概因为那么多的大臣,朕私下相处的时候都说过的话,也只有将军能够面色平常的照做,甚至还给朕提了更好的建议。
就好像上次朕问起他价值几许,如何能够买得起,他便如是估价回答了,而不是和那群大臣一样噗通跪下说着莫名其妙的‘求陛下饶命’之类的话语。
“能陪陛下玩,是臣的荣幸。只是陛下不想骑马了么?”
“公公跑的太慢了。”撇嘴,“而且今日一大早就没见他的影,就只能和阿骨一起玩了。”
“阿骨?”将军的声音停顿,“说起来,还未曾见过骨公子……”
“他不喜欢你,所以就不想见你。”将军的棋很不错,他在朕的示意下左右互搏,很快就解了这一局棋。阿骨总说通过棋盘能够看懂很多事情,朕没有阿骨那么聪明,也看不出什么事情,只知道将军下棋水平很不错。
只要很不错就已经让朕满意了,毕竟朝臣们总喜欢装成臭棋篓子的模样,只是为了让朕赢那一两局没有赌约,无关紧要的博弈。殊不知他们站着的地方,才是朕最希望看到结局,谋划最长久的一场棋局。
朕的棋依旧比不上朕的阿骨就是了,不过阿骨为什么会讨厌将军?
将军也没有再问,他看着棋盘,然后起身单膝跪下:“陛下,臣有一事相奏。”他说的很严肃,如果不是在这种随意的环境里,或许会更严肃。
嗯了一声,将军如实从流的继续讲了下去。他说话不像是朝中那些人,从来不带什么之乎者也,虽然也很长,长长的听得令人昏昏欲睡,可终归是能够听懂的:“虎符?”说说实话,那东西朕未曾见过。
景朝鼎盛之时有军100万,如今北漠征军回拨,就光京都附近的兵可能就有三十万之众。太O祖的虎符很有意思,分为东西南北和中央五部分。驻防东方的将军与在海面作业的海上士兵的首领,朕都见过。而南方自从打到了海域,便被扩入了东军之中,其余变成了各地游走的巡逻军。
中央的虎符有权利调动四方,四方彼此并不相连。只是外人或不知晓,可隶属中央的那块儿虎符,根本就没有传到朕的手上。将军如今单膝下跪,双手奉上的那个刻着龙纹的汉白玉石,朕是头一次见到。
握在手里只觉得寒冷彻骨,于是刚刚被拿起的玉石,又被放回了将军手中:“既然是给你的,那便是你的了。”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来的必要,更何况还是一个美人儿,“在你手里,终归比在朕手里有用。”
“请陛下收回虎符!”将军单膝跪在那里,双手捧着虎符。他跪着都快赶上朕站着的高度了,果然还是对方太高了么?比起这个,朕倒是更在意他为什么要朕收回虎符,毕竟朕又不会带兵打仗,拿着虎符也是浪费。
“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叫虎符?”看着将军手里的汉白玉,“上面明明刻着一条龙,那就该叫龙符?果然还是太奇怪了么……”小声的嘟囔着,转眸去看属下那棋盘上零落的棋子,然后又去看将军。
怎么说么,将军来之前,阿骨和朕已经吓到了最后的决胜,白子胜利在望。可当将军来的时候,他执黑子自断臂膀逃脱升天,然后反杀了白子。
同样是差一子定胜负,阿骨的棋步步陷阱决胜于末,将军的棋干脆利落断臂得存。
不过大概是所处环境的不同,毕竟阿骨是从头开始,而将军是绝地求生。
大概是错觉,当朕从将军手中拿走虎符的时候,将军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不是心有重担得到解脱的轻松,而更像是心有困惑如今得解的轻松:“将军今年不过及冠吧,”抬头去看他,“为什么想要去战场呢?”
手中的虎符很凉,透人心扉的凉。只是除却感官之上的冰凉,还有另一种来自于骨血的寒冷,像是不详之物从地底哭着攀爬而出……
这话问过之后将军愣了一下:“为了活下去,”他如此说道,“臣最初上战场,是为了活下去。苟且偷生也无所谓,苟延残喘也可以,只要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臣才能够得到想要的,见到相见的。”
将军棱角分明的脸,记忆里母后的脸重叠。明明没有忍耐和相似的对方,朕却从将军身上,看见了母后的影子。曾经的端庄秀丽不复存在,活着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神情癫狂的女子,妆容花了一脸,却依旧在看着她的孩子。
‘活下去……’
不明白啊,母后,朕不明白。
这么艰难又卑微的活下去,能够得到什么呢?
——————————————这是注释——————————————
*小皇帝眼里除却在乎的人之外都是戏子,其实那些来客是外藩的使者,想要讨好小皇帝,让他管管将军这个凶兽,以求自己国家的太平。
*手柄,收兵。
*猜猜看阿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啊~
*所谓的听写和盖章,是指将军在逐步控制小皇帝,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
*自古因为兵权,闹出了多少事儿啊,叹气。
*将军发愣是因为他以为小皇帝记得自己,结果小皇帝不记得他了。可是就算不记得,也没有收回兵符,这让将军摸不透小皇帝在想什么。
第9章 将军摄政 ...
将军回来之后,朝堂好像迅速就被扩充起来了。这就让朕很苦恼了啊,明明刚刚把大厅清理了,看的不那么密集渗人了,结果将军又给他填上了。更要命的是,将军还只填满了一半,左边十九右边三七,左少右多看的朕格外难受啊。
这就好像晚上床头的蜡烛一边高一边低,好像袍子的袖子一边长一边短,好像用的筷子一边粗一边细,无论怎么操作都会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于是第三十六遍数数的时候,朕还是没忍住。
“将军,”如此说道,“叫你的人上左边站着去。”
被打断的左边一个老头子停下了他的滔滔不绝,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朕都看见了他白花花的眼睛,还有长大的嘴巴。
“陛下?”一直低着头,从入朝开始就从未说过话的将军,抬头看着朕,“臣是武官,自然要站右侧。居左而站,不合规矩。”
他说的话得到了左边老头子的附和,朕有隐隐听他们说左侧第一个的位置,是属于丞相的位置,将军是不能站的之类的:“这里朕说了算,”看着好难受啊,“你要是不去左边站着,明日就不用上朝了。”
太难受了,一边长一边短什么的,今天刚发现还能忍一忍,要是这么一直下去,这个早朝阿骨再怎么闹朕也不来了:“知不知道你们这样看着很奇怪啊,这边儿队伍那么长,那边儿队伍短的要命。”
“陛下!”滔滔不绝的老头子声音震怒,“陛下,自古文臣居左武将居右,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怎能因为您的一时喜恶,枉顾先辈之习!!”
说实话,整句话就听懂了一句:“文臣和武将啊……”忽然想起太傅曾经说过,武人治国必定灭国,文人掌兵必定亡国。那个时候朕还小,很小,小到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现在朕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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