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孟庄主的马车已经废了。”霍一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我也要去简州,孟庄主若是不嫌弃,可以坐在下的马车一同前去。”
孟扶渊显然是愣了一瞬,大概也没想到这位燕少侠会这么热情,汴清予只派了一辆马车,骑马和坐马车的体验天壤之别,轻信他人确实不可取,可是骑马的话孟扶渊知道自己的身体怕是吃不消,权衡利弊之后道:“那就麻烦燕少侠了。”
霍一顿了一下才说:“孟庄主请随我来,我的马车就在前方不远处。”
霍一深知说的越多,破绽也越多,不打算多言。
反倒是孟扶渊在一旁问:“我看这条路偏僻崎岖,也不是什么交通要塞,燕少侠怎么会路过此处?”
帷帽的白纱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纱制的大袖衫在月光的浸透下更显得缥缈出尘,霍一藏在衣袖下的手四指收拢,说话的语速也放慢了许多,更加显得声音低哑,“十月北圻宗有三派切磋,我想去观望一番。方才我在前面行路,听到背后有打斗声,就跟过来了。”
北圻宗每五十年有三派之间的切磋,切磋采取计分制,最后会对三派进行排名,这不仅会影响三派未来的生源质量,而且祖师爷在分派的时候定下了规矩,如果一个门派连续三次排名最后,就会被直接取消。
据说此举是为了每个门派励精图治,避免虚度光阴,乐不思蜀。
天枢派在汴清予成为掌门之前已经连续两次排名最后了,在众人眼中,天枢派危在旦夕。
剩下的影卫已经迅速整理出了破马车里的行李背在背上,与汴清予派来的人皆牵着马匹前行。
孟扶渊和霍一两人走在前面。
孟扶渊:“竟然是同道中人,我此次去简州也是要去看一看三派切磋的。”
燕元白的回答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是细想便能发现这个回答答非所问,虽然如此,孟扶渊也没再追问下去,反而是笑道:“通简州之路有千万条,我与燕少侠能够在此相逢,去往同一处,可谓是心有灵犀。”
霍一心里一紧,因为心虚,总觉得孟扶渊话里有话,暗示自己大半夜出现在深山老林里未免太过巧合,隔着白纱悄悄去看孟扶渊的脸色,只见对方笑的真心实意,霍一又在心底强调自己不能杯弓蛇影。
步行至马车前,霍一替孟扶渊拨开了帷幔,请他上去,孟扶渊欣然接受,等到孟扶渊在马车里坐好,霍一习惯性地放下窗帘。
帘子才合上,遮住了孟扶渊的面容,隔着锦缎传来孟扶渊的惊奇的声音,“燕少侠不坐马车?”
霍一心跳漏一拍,他又忘记了自己此刻是燕元白的身份,和庄主同乘一辆车是再正常不过,再说马车内空余的地方还很多,也不存在车厢狭隘只好去骑马的道理。
第15章
霍一深呼吸一次,很快就有了主意,“我方才与刺客打斗之时似乎掉了剑穗在地上,打算先找一找,很快就回马车,正要和孟庄主说,可否稍等片刻?”
“好。”孟扶渊问道,“是否需要我派影卫与你一同寻找?”
“不用。”霍一当即拒绝,拒绝的太干脆,又补了一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敢劳烦庄主的影卫,庄主还需要影卫护身,若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好。”
霍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所谓东西丢了去找只是做个样子,霍一边往刚刚打斗的地方假装在寻找,一边在心底警告自己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庄主心思细腻,破绽太多了自己的身份很快就会被拆穿,到时候庄主又要生好大的气。
一柱香之后,霍一回到自己的马车前,坐进马车的时候,孟扶渊正在车里闭眼小憩,霍一见状尽量放轻了动作。
但是孟扶渊还是听到了,睁开了眼睛问:“燕兄找到了吗?”
马车里有夜明珠,虽然并不是很亮,但还是能看得清对方的面容动作等等,霍一一开始就没打算糊弄过去,而是从胸口拿出一个其实根本就没有丢过的剑穗,“找到了。”
孟扶渊笑道:“找到就好。”
和孟扶渊同乘一辆车的体验是前所未有的,很新鲜,霍一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坐得拘谨,再加上对方自从自己上车之后就一直看着自己的方向。总觉得自己在孟扶渊的视线下无影遁形,像是被扒光了赤裸裸的站在对方面前,有没任何秘密。
孟扶渊要是知道怕是要觉得自己冤的很,面对面而坐,他还能把视线放到哪里去?
“此刻已经是亥时,燕少侠是不打算睡了?”
霍一不习惯自己被孟扶渊盯着的感觉,如芒刺背,大脑也跟生了绣的兵器似的,转不过来,还没回答,又听孟扶渊说——
“我看燕少侠不摘帷帽,怕是想一夜无眠了。”
帷帽的帽檐大,不说躺下睡,就连靠在墙壁上养神都困难,但是霍一并不打算摘掉,易容之后的容貌与自己原本的容貌只有五分相似,但是有帷帽的白纱遮掩一番,霍一才觉得有底气一些。
霍一答道:“我不习惯在这种时候睡,睡不安稳。孟庄主若是想睡,我会帮孟庄主守着。”
孟扶渊扬唇,“你和我是一路人,这种情形下我也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
霍一已经尽可能地坐得离孟扶渊远一些,但是马车毕竟空间有限,发冠碎裂了,孟扶渊头发还散在身后,霍一鲜少见到孟扶渊如瀑的头发不加发饰披在身后,夜明珠的光倒影在孟扶渊的瞳孔里,明如皎月,霍一看了一眼又心跳加快,赶忙转头手拨开帷幔假装看窗外的路程。
“明日晚上应该能到了。”孟扶渊见状便好心提醒。
孟扶渊都这么说了,霍一只好收回视线,垂眸看着马车铺的锦织的毯子上的花纹,马车夫在外赶车,马车前行不停,马车偶然颠簸几下,车轮滚动的声音始终如一的嘈杂。
到了后半夜,孟扶渊实在是困意汹涌,内功比不上霍一扎实,还是很难做到一夜不睡,孟扶渊闭上了眼睛的时候还画蛇添足般地说:“你看我现在在闭眼,其实我神思清醒。”
然而没过多久,对方呼吸绵长,应该是已经进入梦乡了,霍一取了马车夹层里的毯子给孟扶渊轻轻盖上。
第16章
孟扶渊打算一夜不眠,但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孟扶渊不免暗自懊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按照一贯的行事风格,在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马车上是怎么也不可能睡过去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江湖诡谲变幻,谁知道你最亲近的人会不会突然捅你一刀?
孟扶渊掀开马车帷幔,朝外看去,只见红日斜斜挂在天空一角,灿烂耀眼,天际展现出清爽又纯净的蓝白色,已经到了日上三竿之时。
对面的霍一还是头戴白纱帷帽,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只能隐约辨认出对方脸部的轮廓,孟扶渊也不知道他此刻是睁眼清醒的,还是闭眼端坐着睡觉,有的修士也能做到坐着睡觉。
夜晚昏暗,此时阳光明媚,孟扶渊精神充沛,无事,就去打量霍一的打扮——
原来晚上看成青色的深衣,在日光的沐浴下显现出比青更深一点的颜色,接近于墨绿,背上背着一把剑,剑鞘制作很是粗糙,没有繁复的雕刻花纹,剑柄也很是干净,连个剑穗都没有。
孟扶渊心里微微奇怪了一下,昨天找到的剑穗没有重新挂上去?
或许是怕再次掉了吧。
深衣外的大袖衫原来是淡青色的,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遮掩了身形轮廓。
其实如果燕云白没有来救他,他也不会死于刺客的箭驽之下,撇去预言不说,影卫和汴清予的人再撑一会儿就能耗尽刺客所有的箭,只是自己难以全身而退,难免要承受一些皮肉之苦。
想到这,孟扶渊不免又回想起昨晚被这位燕大侠搂在怀里的情景,耳朵有些烧的慌。
“孟庄主。”对面的人突然出声。
孟扶渊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燕元白此刻是醒着的。
“燕少侠。”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之后,孟扶渊思绪突然陷入了昨晚燕元白的那个怀抱里,蓦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便不打算交谈以从对方口里套一些话出来。
霍一一直都醒着,从孟扶渊开始打量自己的那会儿,霍一就在承受孟扶渊不加掩饰的目光,霍一暗道还好有白纱遮掩,否则自己怕是要被孟扶渊看得直接露出马脚。
“头发。”霍一终究没忍住提醒孟扶渊。
孟扶渊长相俊朗清秀,披下头发则平添了几分艳丽,霍一根本就不敢多看,头已经扭至一旁。
“多谢燕少侠提醒。”孟扶渊挑开帷幔一角,“陆九,行李里有发带,扔一根给我。”
孟扶渊伸出手,露出半截手臂,五指在空中一抓,发带被握在掌心,孟扶渊笑了一声,放下帷幔,坐在马车上,开始给自己束发。
“让燕少侠见笑了。”
霍一虽然不直视孟扶渊,但是余光见到孟扶渊将头发用手掌束起来,黑发称的他露出的手腕皮肤更加白皙,始终在视线所及范围内。
昨晚夜明珠下的孟扶渊形貌昳丽,如今眼前的孟庄主脸颊的线条是浸润在漏进马车的日光下的,部分发丝反射金光,相比昨夜霍一看得更加清晰。
恍惚间,记忆溯洄到数百年前。
孟老庄主孟思和站在骆山之巅,负手而立,视线落于攀爬在峭壁上栈道,“一日为无为山庄影卫,终身为无为山庄影卫,切记切记,对于少庄主不得生出冒犯之心。”
老庄主话说的明白,江湖不乏短袖之癖,十七位影卫都明白老庄主的意思,霍一等影卫受老庄主的接济数年,老庄主于己有恩,自然不会违背老庄主的指令。
骆山之上的栈道蜿蜒盘旋,修建栈道一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那是血肉铸就的栈道,是老庄主对霍一一行人的考验,许多影卫掉下悬崖尸骨无存,无人祭奠,最后只剩下了十七人。
只不过有一人是例外,并不是武功不精,失足掉下去的。
孟老庄主曾经间接处理掉了一位对庄主怀有不轨之心的影卫。
霍一看着骆山断崖下的景色,他极目远眺,也只能看见一些歪歪扭扭挤出来的崖间青松的枝干与石块,孟思和的话于耳边响起,声音高亢,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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