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郁眯着眼睛笑,“我目光短浅,竟看不了那么远。”他笑容甜软,眼神却半点都看不清。
元簪笔道:“你看得出,你不是会束手就死之人,乔郁,你根本没想过让刘曜活着。”
乔郁握着他水中长发,闻言却有二三缕从他手中飘出。
元簪笔也不逼他回答,只静静泡在水中。
乔郁为人元簪笔太清楚了,他少年娇惯,吃不得半点亏,最最睚眦必报,后乔氏倾覆,他装疯卖傻,为了瞒过暗中监视自己的人,着女装一年,言行举止恰如娇俏少女,他双腿未废,可不惜用药刺入穴中,令自己动弹不得,之后入仕,人人都说他为权位汲汲营营,毫无底线,他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为朝中所不齿。
然而好像很多人都忘记了,乔郁亦是元簪缨的学生。
以元簪缨之风骨,怎会教出一个卑躬屈节的学生?
他什么都能放弃,正意味着他所要的东西,比他放弃的那些更为贵重。
乔郁忽地笑了。
元簪笔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温软的吻已落到他的唇边。
“元璧,我在想,若你我毫无交集,那真是我此生一大憾事。”他低声道。
元簪笔湿漉漉的脸贴了贴他。
他态度驯顺温软,比宫中豢养来取悦贵人的小猫小鸟更柔软。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元簪笔羸弱,正是因为他足够强,无需任何行为来构建权威,才能肆无忌惮地向乔郁示弱。
最重要的,他心中一直以乔郁夫君自居,认为如何纵容乔郁都是应该。
可见当年乔郁着女装日日叫元簪笔哥哥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对元簪笔影响有多大。
“月中似乎应了?”元簪笔问。
乔郁断然,“没有。”
元簪笔道:“果真没有?”
乔郁心中警惕,“你不要在我面前做那副受气委屈小媳妇的模样。”
元簪笔疑惑道:“委屈小媳妇?”
乔郁沉默片刻,“无事。”
元簪笔微微向前,低声问:“没有吗?”
乔郁一窒,“元大人,先前你我君子之约,你不令我碰你,更别碰我。”
元簪笔实话实说,“此话或许有些言不由衷。”
乔郁的反应可不是如他说的那样。
元簪笔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不时滚落。
乔郁听见自己不争气的吞咽声,他开口,尽量不让元簪笔听出自己声音中的端倪,“之前的,还没弄干净。”这已是他能想出的,最坚定的拒绝了。
回应他的是元簪笔炙热的吐息,“既如此,何妨再多些?”
乔郁只觉更难以呼吸。
世人无不说他厚颜无耻,如元簪笔这等,难道不更鲜廉寡耻?偏偏说的还一本正经,似乎根本无引诱之意。
乔郁顿了顿,“你说的,有理。”
房中水声许久未断,天已蒙蒙亮,声音才停。
元簪笔换好朝服时头发还微微湿润。
乔郁自己梳头,恐元簪笔再给他梳,干脆将人请出卧房。
元簪笔关好门,转身,便见顾渊渟从外进来。
“元大人精神不佳。”顾渊渟道。
元簪笔随他往出走,“尚可。”
“乔郁可都知晓了?”
元簪笔颔首。
顾渊渟道:“我本想问你乔郁是否应了,但看你今日反应,我便知不需问。”
元簪笔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顾太守不上朝?”
“我此时若敢入宫,恐怕会被皇帝还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捅成筛子,”他笑了,“奇了,你竟敢上朝?”
元簪笔道:“我本就是殿前司主事。”
“所以?”
“掌管宫中布防理所应当。”
顾渊渟啧啧,“皇帝封侯乔郁本是为了制衡三皇子,自己作壁上观,然而他似乎病糊涂了,忘记乔郁可调用斛州军。”
皇帝当然没病糊涂,他只是不曾想过,元簪笔有不臣之心罢了!
若无元簪笔,刘曜或可与乔郁分庭抗礼,就算落了下风,有皇帝在,也不会被打压得太厉害,元簪笔就算偏向乔郁,在刘曜和乔郁彻底摊牌之前,他什么都不会做,然而,皇帝没想到的是,元簪笔根本无意维持这所谓的平衡,他想要的,是另立新君。
元簪笔可动用斛州军,中州军,却不听从刘曜号令。
“朝中已有人上书令我早离中州,言词之中不乏警告之意,元大人讲求名正言顺,不知欲如何?”顾渊渟道。
“前几日老师给我来信,称边疆已陈兵,几月来动静不断,恐有异心,兖州军并其他四军兵将老弱,甲胄残破,我欲上书陛下,请调斛州军及一半中州军驰援。”他说的轻缓平静,好似这是一件极为平常之事。
刘昭若不死,元簪笔尚有忌惮。
可刘昭已死,刘氏皇族,一时之间当真无法找出可以掌兵之人。
此人算计这般深,却有多少人被这张脸骗了,以为元簪笔真是个静若秋水毫无野心的纯臣?
顾渊渟道:“三皇子若不允?”
“边疆战事紧迫,我不许他不允。”
这话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或许于元簪笔而言,确实是实话,但实在是……过于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了。
顾渊渟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此外,甲胄兵器应更换,粮草更不必说,”元簪笔淡淡道:“一应军需应在我出发前备齐。”
顾渊渟沉默片刻,“元大人,你是想掏空国库啊。”
若三皇子允,则元簪笔手中便有斛州军和中州军,他摄西境五州事,在西境说一不二,若非皇帝将他调回京中,何需再请魏阙管西境事?除却兵权,更有银钱粮草不计其数。
若三皇子不允,那就给了元簪笔再好不过的借口,大可兵谏,刀剑无眼,到时候若三皇子有什么差池意外,那也难说。
顾渊渟望着元簪笔沉静的面容,暗暗心惊。
若非太子谋反,斛州军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进入中州。
太子为何谋反……因为,因为乔郁逼迫啊!
致使陈秋台自尽,身边无外戚支持不说,又散尽谣言,仿佛废太子就在眼前,太子无可奈何,才会选择谋反。
乔郁又是故太子之子,继位名正言顺,若无他这个身份,就算元簪笔真取了中州,之后四野也不会太平。
元簪笔能凭借军队谋反,那么其他手中有守军的州守缘何不可?到时候天下烽烟四起,难保不会对元簪笔群起而攻之,天下你既取得,我为何取不得?
乔郁为帝则不然,他比当今皇帝更有资格继位。
顾渊渟看了元簪笔良久,忍不住道:“真不是你同乔郁早先商量好的?”
不然乔郁怎么就逼迫刘昶,怎么就唆使刘昭和刘曜反目?
元簪笔摇头,“无。”
顾渊渟猛地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我今日听到了一传言,传说陛下非是生病,而是中毒。”
若皇帝身体无恙,尚能统御四方,元簪笔不会这般肆无忌惮。
“我亦有所耳闻。”元簪笔回答。
顾渊渟道:“不是你?”
他乍听这传闻,觉得十分有道理,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元簪笔。
元簪笔却道:“陛下重病时,我尚在斛州。”
“谁知道是不是你派人下毒……”顾渊渟随口道,接着立刻有了猜测,“是乔郁?”
第104章
这日早朝后,太子府邸的下人皆过的十分胆战心惊。
刘曜入府将前厅能砸的尽数砸了,气得面红耳赤,待将能推倒的推倒,能砸碎的都砸碎后,前厅除了桌椅便是一地狼藉,连挂在墙壁上的寒梅图都被扯下来一半,刘曜犹不解气,竟拔出佩剑,朝桌椅砍去。
左右侍从无不面若金纸一般,跪在满是碎瓷片的地上瑟瑟发抖。
允佩被人唤来解围时正好看见刘曜正在用力拔卡在桌子上的佩剑。
他以手势悄然屏退下人,柔声开口道:“殿下。”
刘曜猛地转头看他,眼中一片赤红血色,看起来骇人无比。
允佩迈过地上的碎片,面带忧色劝道:“殿下,身体最为要紧,万勿为了朝中之事气坏了身体。”
刘曜冷笑道:“怎么就你一人?”
允佩一顿,“属下怕人多口杂,更令殿下恼怒,便一个人来了。”
刘曜道:“你不必哄孤,他们都不敢来,只有你敢在孤盛怒的时候来,”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允佩,“你等不过孤手下小小幕僚,杀了你们比杀条狗都容易,”他大约是想起了乔郁,面上戾气更重,“你不怕孤现在杀了你?”
允佩下拜道:“殿下既要属下死,属下即可寻死便是了,何必劳殿下动手,属下死在这,还会弄脏殿下的地,得不偿失。”
刘曜拔出佩剑,在手中掂量一二,忽地将佩剑掷了出去,砸到允佩身边。
佩剑寒光四射。
允佩叩首道:“多谢殿下。”
刘曜见他毫不犹豫地拿剑,喝道:“放下!”
允佩跪在刘曜面前,双手举过头顶,恭敬捧剑。
刘曜一把夺过佩剑,插回腰间剑鞘,“起来说话。”刚刚发完火,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更十分疲倦。
允佩依言起身,站在刘曜身侧。
刘曜冷声道:“元簪笔言边疆将欲动兵,要孤允他借调斛州军和一半中州军,并甲胄二十万,粮草银钱不计其数!”他提起此事面容气得扭曲,恨不得用腰间佩剑将元簪笔斩杀,“孤如何不懂其意,边疆虽不稳但到底还有魏阙,他元簪笔要做什么,无非是借着此事揽权罢了!”
“可笑父皇才不上朝半月,他精心选出的纯臣直臣便敢如此大逆不道!”
允佩取来侍婢小心送来的茶,待刘曜说完才递上。
刘曜喘了口气,唇边刚沾了一点茶水,只觉得水温不合心意,便直接将茶杯甩出,直直砸在门上,热水与瓷片四溅,吓得那小侍婢扑通一声跪下,不顾地上一堆碎瓷,不住磕头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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