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军中又几位将军坐镇,但晏弘现在毕竟不再是往日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荒唐王爷,总不能完全不闻不问,时不时地也走要到军中去一趟,让他丢下所有跟着孟冬去山中避暑,也是不可能。
孟冬听见他的话,回过头来:“所以王爷就该清楚,在这种天气里我还坚持留在府中陪你,是何等的真心实意。”
晏弘轻轻笑了起来:“那多谢公子真心实意。”
孟冬毕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终于用了所有的勇气从床榻上下来之后,后面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难了,很利落的梳洗更衣,喝了小半碗赤豆汤,就跟着晏弘一起出了门。
幸好徐府不像徐幄丹的外宅那样在城外,所以从王府过去,也没有很远,上了马车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徐府。徐老将军在江陵的军中有许多的旧交,在这种日子,各位将军自然也前来庆贺,加上徐幄丹也有几个狐朋狗友,便在府里设下了酒宴,招待众人。
但晏弘与孟冬的身份总是不一样的,二人一进府里,便被人专门请到了后宅,徐老将军专门在府里划出来一块离花园最近,环境最别致,也最为幽静的地方,给江柳母子休养。孩子毕竟才满月,又是这种炎热的天气,自然不会抱去前院见人。也只有晏弘孟冬二人才有机会到后宅去看望一下他们母子。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徐幄丹居然没有在前院招待他那些朋友,反而是在后宅里,正噙着笑坐在床边,陪江柳说话,时不时侧头看一眼床榻边那个木质的小摇床。
听见脚步声,徐幄丹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边漾出笑纹来:“我听说自从入了府,孟公子连王府的门都没再出一步,能在这种时辰出门到我府里来,还真的是给足了我面子。”
孟冬扭头瞪了晏弘一眼,这种话王府里旁的人自然是不敢说的,徐幄丹听说当然是从晏弘口中。
晏弘摸了摸鼻子,冷静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生孩子的不是你,满月的也不是你,这种天气出不出门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说着话向前走了几步,在摇床前驻足,带着几分好奇地俯身,凑近了去看摇床里的小婴儿,连声音都放轻了不少,“儿子乖,义父来看你了。”
小婴儿刚刚被喂了奶,吃饱喝足便睡了过去,哪怕晏弘发出了不少的声响,也没有打扰他的安眠,甚至将一根手指塞进口中,在睡梦之中也不忘吮吸。
晏弘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婴儿,忍不住瞪大了眼,回过头朝着孟冬招了招手,轻声道:“快来瞧瞧,这孩子好看的很,幸好长得像江柳多一些。”
孟冬不由失笑,朝着侧坐在床榻旁的江柳点了点头,才走到晏弘身边,挨着他也倾身去看摇床里的婴儿。孟冬与晏弘不同,先南郡王只有白老夫人一个妻子,膝下也只有晏弘这一个儿子,晏弘从小就是一根独苗,当做宝贝一样长大,除了徐幄丹再没见过别的小孩。
而孟冬,其父毕竟是北梁曾经的皇帝,虽不是后宫佳丽如云,但除了孟冬母后之外,也总还有别的妃嫔,自然也不会只有孟冬一个孩子。孟冬在上有两个姐姐,但因为其母身份低微,并不怎么会主动与孟冬接触。在下,还有一个贵妃所生的弟弟。尽管孟冬从出生起便是太子,帝后感情也一直十分融洽,但自从他这个弟弟降生之后,还是有人在暗中挑唆,说贵妃之子将会威胁孟冬的太子之位。
但那时候孟冬年纪太小,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只是宫中蓦地出现一个比他小上很多的婴孩觉得十分的新奇,时不时地就自己跑到贵妃之中去看自己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他甚至想过,等弟弟慢慢长大,他就可以带着他一起玩耍,在御花园里捉迷藏,爬到树上摘野果,他还可以教弟弟识字,教他抚琴。
很多年以后成年了的孟冬早已明白,天家很难有什么骨肉情深,纵使他满腔真心并无恶意,也难保贵妃不会防范于他,说不定他们兄弟二人会逐渐走上疏离之路,最好也不过一个为君一个为臣,客客气气,互不冒犯,也很有可能会为了皇位打的不可开交。
但是,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他那个弟弟,也被永久了留在了那个大火之夜,尽管那个时候他才刚满周岁。
孟冬低下头,看着摇床里的婴孩,这大概是人一生最纯粹的阶段,每日里想做的事情只有那么几件,饿了可以哭嚎,不舒服了可以哭嚎,其余的时候就可以歪头睡大觉,不会有丝毫的顾虑。
这样真好。
孟冬唇角慢慢向上翘了翘,抬头朝着晏弘道:“其实他在眉眼之间,还是有那么一点像徐幄丹的,只是鼻子嘴唇,整体看起来,像江柳的地方更多一点。”
徐幄丹低头朝着自己儿子脸上看了一眼:“我的儿子,自然要像我。”
晏弘轻哼一声,看了那孩子一眼,又看了看徐幄丹:“幸好像你的地方并不多,若是一张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整日里叫我义父,我大概也没多少慈父之心。”
孟冬笑着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到一旁一直温柔笑着的江柳身上。大概因为刚生完孩子不久又坐了月子,她整个人要显得丰腴的多,但气色却也好的很,面上更多了几分恬静与安然。能够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大概比她料想过的生活还要好的多。虽然依着徐幄丹的意思,大概还没有成亲的打算,但是毕竟徐老将军已经亲自将母子二人接回了府里,又办了这满月酒,宴请了亲朋好友,便等于是承认了他们母子的存在,想来对江柳来说,应该是高兴的。
守在徐幄丹身边,对这人动了真情,就像是江柳所做的一个赌博,值得庆幸的是,她赌赢了。
孟冬面上微微带着笑:“你身体可还好?”
江柳轻轻点头:“王府里人手齐全,照顾的无微不至,连带着过往的一点旧疾,都找了郎中给调养好了,简直是再好不过。”
“那便好。”
他们正说着话,房门突然被叩响,一个侍女端着一个汤碗走了进来,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公子,这是老夫人吩咐给少夫人炖的鸡汤,说是里面加了不少滋补的药材,要少夫人尽快喝了才好。”
鸡汤闻起来确实是香气扑鼻,还夹杂着淡淡的药香,但是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就显得有那么几分的腻歪,尤其孟冬探头过去,看见上面漂浮着的油花,多少觉得有些难受,扭过头发现江柳也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但面上还保留着笑意,伸手正要将汤碗接过。
徐幄丹却突然伸出了手,将汤碗整个接了过来,端在手里轻轻地吹了吹,然后皱眉道:“现在太热了些,你先下去吧,放凉些我会看着她喝下,待会你进来收拾空碗就是了。”
那侍女朝着他手里看了一眼,应了一声:“是,公子。”而后才缓缓地退了下去。
徐幄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汤碗,又看了眼江柳:“我娘她总觉得你先前身子太单薄了些,说趁着月子的时候多吃些好东西补补对身体好,但这都出了月子,还让厨房做这些腻腻歪歪的东西,你要喝吗?”
江柳朝他手上看了一眼,眉头微蹙,却还是道:“老夫人一片好心,我自然不该辜负。”说着便伸出手去。
徐幄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汤碗,抽了抽鼻子,一抬手,将整碗的汤仰头喝了下去,而后将空碗放在一旁,朝着江柳道:“喝不下去就不要喝了嘛,我娘那里自有我在,待会我就告诉她,天气热了,还是煮点消暑的东西更好一些。”
他的动作将身旁的三人都看的一愣,孟冬忍不住将视线从徐幄丹身上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而后朝着晏弘眨了眨眼,晏弘会意的点了点头。二人的小动作自然被徐幄丹察觉,他皱眉问道:“你们二人挤眉弄眼的在干什么?”
晏弘轻笑:“孟冬只是觉得,怪不得的你看起来也比先前富态了些,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看来江柳坐月子期间那些调养身体的补品,至少得有一大半都进了你的肚子。”
徐幄丹翻了他一眼,低头看着自己还在睡梦之中的儿子,面上出现了笑意,他伸出手,将婴儿含在口中的手指拉了出来,轻轻地勾了勾他的手指,忍不住道:“我儿子可真好看。”
孟冬与徐幄丹认识也算有快一年的时间,也见识过徐幄丹各种面目,却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江柳:“太夫人入了暑之后便又去了青云观,前几日听了消息,知道你们有了孩子,便让人送了这长命锁回来,说是找观里的道长开过光,以后能保佑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
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青云观的道长我见过几次,是个德高望重的道长,不是清心那种骗子,所以这锁应该是灵的。”
江柳微微讶异,而后轻轻点头:“那我就先代孩子收下了,公子回去还帮我们多谢太夫人记挂,等入了秋太夫人回府了,我们会带着孩子一并到府上拜访。”
徐幄丹伸手,从江柳手里接过那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太夫人有心了,在方外之地,还如此记挂着我们。”他将盒子收好,抬眼看着晏弘,“那王爷,您这个当义父的,又给自己唯一一个义子,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方才进府的时候,都让你府里的人接了过去,你待会去瞧不就知道了?”晏弘懒洋洋道。
徐幄丹撇嘴:“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些东西,都是清茗提前就让人准备好的,虽然贵重,但却没什么心意,算是王府送的。你这个义父,又送什么?”
晏弘低下头,看着摇床里的孩子,那孩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醒了过来,却也没有哭闹,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几个人,不过才刚满月,却一点都不怕生。晏弘跟这孩子目光相对,莫名地觉得心底涌起了几分柔软的情绪,他伸出手指,在那孩子眼前晃了晃,那孩子便自觉地用小手将他的手指握住,就像得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咧开嘴笑了起来,似乎十分的高兴。
晏弘的情绪也被这小东西感染,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他低头逗弄了孩子一会,突然抬起头看着徐幄丹:“我手里也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有这么个王位,还有个咱们新上任的陛下暂时没有功夫去管的江陵城,我膝下又无子,将来就把这些,都留给我这唯一的义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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