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消息倒快,我正要来跟你说。”卫铮道,“王爷五日内便要动身去南京,如今你要养伤,恐怕这趟不能同去了。我要负责这一路的护卫,王爷贴身的事务顾不上,所以想着跟你商量商量,暂借小童一用。他跟着你的日子也久了,王爷衣食起居也较为熟悉,也没有更合适的了。”
小有点头:
“我正在寻思这个事。小童固然合适,却还有个更当用的人选。卫校尉,这个我亲自去同王爷说,你就不用再费心了。”
这天吃过午饭,沈静要去泡茶,小有冲他摆摆手:
“叫小童去吧。沈先生请过来坐,我这里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他扶着床费力的想坐起身,沈静忙去扶他:
“何必起来。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沈先生是聪明人,我也不多绕弯子。”小有扶着床,申请恳切,“王爷要去东南平倭,近日便要动身。他身边得用的人,如今不过我一人而已,如今我这样也不能随身照顾。所以,想请沈先生代为操劳照顾。”
沈静站起身来:
“这使不得,小有管家,我哪里担得起——”
小有抬头,拉住沈静衣袖,打断了他:
“从宫里到王府,从甘肃到河南,我跟了王爷十几年,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偌大一个豫王府,伺候的人固然要多少有多少,可是要一个能上下打点清楚,照顾周到的人,却找不出比沈先生更合适的人选了。”
“小有管家——”
“我知道沈先生没有攀附权贵的想法,也不想留在这豫王府里。你这样的人物品格,屈居随从身份做伺候人的事,也算是太委屈了。我也是凭借咱们这些时日以来的交情斗胆请求,若这点交情在先生心里还有几分分量,那么恳请你答应我这个请求。”
“不不,我并非为——”
“沈先生,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我不懂那些家国大义,只是觉得在这当口误了王爷的事,心里着实惭愧的很。如果你能帮了我这个忙,我实在是感激不尽了。待我这头养好了伤,一定好好答谢你!”
“……”
沈静从前虽知道小有八面玲珑,才能将王府上下打点妥帖;这番话之后,他才更深切的知道小有的口才能耐。这几句话占情占理,又软硬兼施,实在叫人难以推辞。
他轻叹一声,只好点头应下来:
“你这样说,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才能平庸,未必能得王爷青眼。”
小有这才松了口气笑道:
“这个,沈先生就不必操心了。”
小有做事迅捷,次日一早,卫铮便将沈静带到了豫王爷的书房。
宽敞的房中,四面书架落落大满,青玉案头文牍累累,豫王爷立在条案后头,见沈静进来,微微点头:
“沈掌柜。小有都同你说了吧。”
沈静眼观鼻鼻观心,点了点头:
“是。”
豫王放下手里的卷册,口气略温和了些:
“做这些随身的事,恐怕委屈了你些。”
“能为王爷平倭尽绵薄之力,事无贵贱。沈静与有荣焉。”
豫王点点头:
“那辛苦了。这两天收收行装吧,三日后便随我先去南京。”
沈静做事向来认真。既然受人之托便忠人之事,从豫王爷书房回到院子,先去了小有那里,将行程告知小有,又得到小有的一番嘱咐:
“沈先生切切记住这几件要紧的事:一要守口如瓶,这次出门乃是为公,王爷的言谈行程,乃至片纸只字,除非王爷安排嘱咐,万万不要透露他人。二要十分谨慎,王爷随身衣食住行,事无巨细,你要亲自处理过问,万万不要假手他人。三不要擅自结交,王爷在别的事上较随意,却很厌恶结党之事,因此也很不喜身边的人与大臣结交。万万不可犯了这个忌讳。”
沈静点头,又听小有嘱咐了不少豫王爷身边的琐事:
“这次就让小童跟在沈先生同去。穿衣进食贴身梳洗这些伺候之事,让小童等人去做便尽够了。至于案卷文牍,上传下达,还有王爷平日喝的汤药药膳,沈先生还得多多操心。”
小有又喁喁嘱咐了半晚上,沈静一一听了,仔细记下,夜色渐深,才回到自己房中。
简单梳洗之后在床上躺下,却一直了无睡意,沈静索性披衣起身出门。
时近五月,庭院里夜凉如水,一弯新月如勾悬在杏树梢头。沈静在树下伫立片刻,想到自己这孑然一身,将来何去何从,忍不住又低叹一声。
他心底里清楚明白的知道,经过了这趟南京之行,自己只怕便难再从这豫王府里脱身了。
第9章 初到河南
五月初,豫王赵衡奉命南行,整顿南直隶、湖广两省军务,总理抗倭事宜。
沈静随行。
虽然走的是官道,离开京城越远,道路也渐渐难走了起来。马车走了一天,日暮在驿站停歇,豫王早就明令不许叨扰沿途官府,一行人只能下榻在官道的驿馆,条件难免粗陋。
因为是头一次随豫王出门,加上小有事先一番嘱咐,沈静一直提着心不能放下,凡事与从前相比,都更加小心谨慎,一边亲自安排驿站的厨房准备饮食,一边嘱咐小童收拾房间,忙的焦头烂额。
幸亏卫铮对这套事务也很熟悉,安顿好了四队护卫人马,便来同沈静帮忙。等到将一切打点利索,伺候豫王进房休息,沈静才终于有空坐下来,同卫铮一起吃起晚饭:
“今天幸亏卫校尉帮忙。多谢了。”
“沈先生客气了。都是为王爷做事,哪有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卫铮笑道,“沈先生才是辛苦。”
“辛苦不算什么,就怕事情做不好。”沈静苦笑,“刚才便差点将王爷的书箱弄丢了。幸亏你手下的人机敏,将东西寻到了,否则岂不误了大事。”
“不过就是搁错了地方,哪里就能这么轻易弄丢了?”卫铮笑道,“谁也不是天生便会做什么,沈先生不必太苛责自己了。你是头一次跟王爷出门,能不慌不忙的将诸事打点的井井有条,已经算是不错了。我刚到王爷身边时,不知道闹多少笑话呢。”
“卫校尉不是一直在王爷身边吗?”
“我原在宁夏镇守边。有幸被王爷提拔到了身边,这才跟着到了京城。记得第一次跟王爷出门就走错了路。那次小有管家有事不在身边,跟我说送王爷去羡阳侯府,我听错了地方,又不熟悉路,稀里糊涂就把王爷给拉到信阳郡王府了。”
“……”
“幸亏没有耽误什么事,王爷也未苛责什么,只嘱咐我回头把京城的路认清楚。”卫铮说着,“王爷虽然平日不苟言笑,但对身边人还是不错的。”
沈静点头表示知道,搁下筷子为卫铮添了茶水,又问道:
“说到认路。京城到南京的路我是走过的。我看我们行路的方向,不像是往山东去,倒像是往河南境内去的?”
“是。”卫铮言简意赅,“王爷说明日宿在开封府。他有事情要办。”
“哦。”沈静闻言点头,也不多问,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我倒是从未去过河南地面。”
吃过了晚饭,沈静回房,心中仍有所疑惑。
虽然远在京城,他却也听说过,河南今年有旱情,又遇到蝗灾,百姓有不少逃荒到了京城。据说还有几个郡县,因为赈灾粮食发放不及时,饿极了的百姓冲进了官府,杀了郡县长官哄抢了粮食。朝廷没办法,只能一边赈灾,一边从太原调兵镇压。
这么想来,河南地面这会肯定不怎么太平。而且从京城去南京,最近莫过于途径山东,怎么豫王却绕道河南?
沈静琢磨不透这其中的道理,只好不再想下去。
次日,又是一整天紧锣密鼓的行程。
车马辚辚一直走到天黑也没停,又赶了快一个时辰的路,直到近亥时,才终于到了开封府。
早有一行人在开封府城门外几里路迎候。一溜几十名护卫提着灯雁翅排开,照的四周灯火通明,簇拥着前头四五着官府的官员,排场不大,但来人各个衣冠严谨,队列整肃。
沈静先下来马车,为豫王撩起车帘,众人便齐齐一片跪倒在地,直到赵衡下了马车,与来迎接的人一一见过,虚手扶起来。
沈静心中不由得肃然。
他从前纵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豫王,皇帝的胞弟,边陲重镇的王爷,手握禁军的将军。但直到此时此刻所见所闻,才令他真正意识到,眼前这名青年,真正就是那个传说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大权生杀予夺的豫亲王。
因为怕认错了人,沈静在路上便提前仔细跟卫铮询问过河南主政官员的名字,但直到见了面,才勉强认得了来的是河南布政使王炳堂、都指挥使王彪,及从前阵子从京城来的督军太监曹丰。
简单的迎候过了,众人重又上车上马。
开封府内还算太平。一行人将豫王送到住处,又陪着坐了会儿,才一一告辞。沈静先安顿好行礼马匹,又替豫王将河南布政使王炳堂、都指挥使王彪送走了,回来汇报豫王,却见督军太监曹丰正站在庭前,与豫王说话:
“……方廷祥将军前日去了南阳。今天晌午命人捎信给我,说那边有些事绊住了,一时赶不回来,明后日才能来向王爷问好。”
豫王点头:
“不忙。”
“这处居所这两天已命人提前清扫干净了的。殿下带的人马不多,这些人手就留在这里,供殿下使唤吧。”
说完回头招过一直跟在身后的人来:
“何千户。”
只见一个身着深红曳撒,蓄着胡须的精装中年人走上前来,半跪在地行礼:
“何辉见过王爷。”
豫王点头,回头招过卫铮:
“好,这几日辛苦你。有什么事同卫铮商量就是了。”
说完了话,曹丰却又看向远远站在豫王身后的沈静:
“这就是那位沈静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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