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轻笑道:“将军何必这么妄自菲薄,以你的谋略才干,我想要为大燕留你,是理所当然,纵使我有什么心思,也是念着你我之间的情分,并不与旁人相干。将军若是现在不稀罕了,只管直言,我绝不勉强。”
秦雁锋偏过脸不去看他:“你若还如当初那般,只是个无依无靠的普通人,我自然一万个愿意。如今,恕我难以遵从,我不能背叛大魏,背叛皇上。”
元景目光微寒:“魏太子已经死了,就算我放你回去,他的亲信党羽也不会饶了你,魏主年迈,护不了你多久,你留下来,我可以保护你。”
秦雁锋闭上了眼睛:“我永远是魏人,只能为大魏而死。”
元景眼中终于流露出失望的情绪:“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为着从前的情分,我也帮你一回。我会送你回魏国,还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在那群恶狼中活下去。”
秦雁锋只觉身前香气一淡,睁眼望时,元景已然退回座椅前。他冲门口道:“曹如意,带他进来。”
铁门重开之时,曹如意带着一名裹着头巾、怀抱木匣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这木匣像是十分沉重,他放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巨响。秦雁锋惊鸿一瞥,莫名觉得他很眼熟,待他抬起头来时,心中豁然一悚,此人竟生的与自己一模一样。
元景看到他惊讶的神情,道:“他叫司南,是民间一等一的易容高手,只要是他见过的人,轻轻松松便能扮个九成似。”说话间,司南已将一张白描画卷挂在火光下,宣纸上墨迹初干,绘的正是大魏太子。
秦雁锋难以置信地看着元景:“你要……把我扮成殿下?”
元景狡黠一笑,道:“将军同魏太子交恶多年,对他的脾性习惯,想必是了如指掌,等你换上这层皮,料一时之间,他的人也看不出来,只是日后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全看将军自己的本事了。”他退了一步:“将军,朕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他转身便走,全不理会秦雁锋在身后大声呼喊谩骂的声音。曹如意跟在他身后,似乎还有些不解,待御驾入了宫门,才忍不住道:“陛下,那厮如此不识时务,你何必要帮他?”
元景先前脸上的笑容已完全消失,他淡淡道:“我们拿了魏国储君在手,总比杀一个将军有用。况且,扮成另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他装的越久,日后谎言被人戳破之时,他的臣民百姓就会越愤怒,魏国生变,便是大燕得利。”
楚驭离开之时,京中才下了一场春雨,他策马立在正阳门前,在满地碎花之中等了许久,眼见天色将晚,方青忍不住催促道:“将军,陛下已经派人来送过了,他自己不会来的,我们还是启程吧。”
楚驭又朝空荡荡的城楼上看了一眼,才道:“知道了。”在他身后,押着一辆罩了黑布的囚车,车中之人蜷身而睡,不发一语。
东风来了又去,引着他们走过彩楼欢门,走过楼桥市坊,夜幕彻底降临之时,终是将他们送出帝京这一城春色里。
长宁殿中灯烛明亮,元景坐在灯下,正对着一本奏折出神,直到曹如意悄然进来,才抬起头:“事办完了?”
曹如意此去一是监视楚驭离京,二才为办事。他见元景止口不提,料他不愿听那人的名字,很识时务的略了过去,双手奉上一道兵符:“殿前司指挥使仇存仪罔顾国法,侵地害命,罪证确凿,臣已将他送往大理寺,他一家七十余口,也已关押起来,只待大理寺卿定案后论罪。”
元景“嗯”了一声,凝神提笔,批阅起奏折。这上头所请,正是去年年末之时,京兆府尹不等上令下达,私自开仓赈济之事。如今元景重新执掌朝政,底下的人揣摩圣意,这才旧事重提。
曹如意窥见一个“赏”字,迟疑道:“陛下,此人也是当日楚驭的党羽之一。”
元景抬头看了他一眼:“朕知道。”然而落笔不见迟缓,及至盖上玺印,方才开口:“那些人都在猜,朕到底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朕若一味对他们赶尽杀绝,岂非叫他们看出来?况且有过重罚,有功却不赏,也不是明君所为。”他笑了一笑,眼中却有些肃杀之意:“朕就是要让他们猜不准摸不透,朕要他们时时警醒,事事谨慎,一辈子如履薄冰,再不敢再行差踏错一步。”
说话间,乳母将元承抱了来,说是小皇子想见父皇了。立太子的诏书虽还未昭告天下,但既得皇上首肯,宫里人便先一步唤他为皇子。元承天性安静,自入宫来,极少有闹人的时候,今夜也不知怎么了,哭个没完。他哭也哭的安静,自己咬着小拳头,伏在人怀里抽噎。
曹如意一眼望去,竟然隐约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一点元景从前的影子。
元景将他接过来,在宫殿里来回走动,哄他休息。不知不觉转到寝宫之中,元承被挂在床帐下的那盏内嵌皓月群星的琉璃彩灯吸引,他凝神看了许久,元景随着他望去,好似才想起来一般,随口道:“他走了?”
曹如意低声道:“是,臣看着他们出了城门。”
元景“嗯”了一声,再无回应。却见元承伸着手,咿咿呀呀地探出半个身子,想要摸一下,元景温声道:“那个不行,那是别人送给父皇的礼物,是父皇最心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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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终章(一)
楚驭带着秦雁锋回到驻地的当月, 便与魏主派来的使臣和谈,以雁北六州为交换, 送回了魏国的“太子”。许是在牢中吃了苦头的缘故,“魏太子”如今说起话来, 声音格外嘶哑低沉, 见了魏主, 更是跪地不起, 一副羞愧难当之态。
魏主听闻秦雁锋的死讯,悲伤过度,已哭晕过两次。虽花了大代价将长子换回,对着他却无什么好脸色。一见到人, 张口便是一句“无能”,见他身上还佩着秦雁锋旧日的宝剑, 劈手夺来,痛哭呼道“我儿可怜!”
“魏太子”跪在地上,不辩一辞, 唯见肩膀轻轻颤抖。此间情景为太子/党/羽所知,引得他们大为不满。“魏太子”前脚离宫, 他们后脚就去了太子府,虽不敢直言,但话里话外皆是对魏主的不满, 谈及秦雁锋,更是言辞激烈,大有生吞 其肉之意。“魏太子”听在耳中, 脸色愈发难看,几次想要开口,又将话咽下去了。
说到最后,又将矛头指到燕国那一对奸诈狡猾的君臣身上,面对敌人无所顾忌,骂声就更难听了,孰料“魏太子”对这些污言秽语大为反感,听到“姘头”两字,便动了真火,当场拂袖而去。众人只当他是经过大败,听不得敌人的名字,这才齐齐闭口不提。
楚驭在雁北六州筑起了大城,名曰毣城,屯兵十万,为大燕镇守极北所用。新城落成之时,已是隔年春天,元景将要大婚的消息,恰如春风一般,吹过了整座北原。圣旨到来之日,楚驭独自在大帐中坐了许久。方青见里面静的吓人,心中担忧,悄悄将乌什图请了来。
毣城身在大燕极北之处,此时冰雪还未融尽。乌什图才安抚好家里那个,便一身寒气地赶了过来。推开帐门,只见楚驭披着一件外衣,坐在案前,他眼下一团阴影,像是好几天没睡过。
在他面前摆着一副小像,绘的栩栩如生,一阵风过,吹动画纸,上面的人跟着一颤,似要跃然而出。楚驭眨也不眨地看着画中人,眼中尽是温柔,这温柔到了极致,又莫名生出一股悲伤之感。
乌什图本来满腹怨气,一见他这个样子,忽然哑了火。僵站了片刻,楚驭忽道:“何事?”
乌什图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不自然道:“没事,来找你喝酒。”
他坐到楚驭身边,见他脚下已摆了四五个空酒坛,轻叹一声,本想说:“事已至此,你也看开些吧。”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不然就去找他吧。”
楚驭淡淡道:“他不会想见我。”沉默了许久,似在压抑着什么般道:“我只是在想该送他什么。从前明明想了许多次,现在不知怎么的,一样都想不出来了。”
天子大婚前夕,从北疆而来的贺礼才迟迟送到御前。那是十六匹通体赤金、俊美无匹的汗血宝马,阳光之下,如披日而行,连它们身上耀眼华贵的金辔,也不能与之媲美。
年轻的君王,在这十六匹太阳般的骏马的护送下,驶出朱雀门,将如今已是皇后的昭容夫人,重新接回这座深宫之中。
次年岁末,赫齐亦派了使臣过来。朝宴之上,他们奉上一对莹润无暇的玉璧,以贺帝后百年之喜。一名身着红色使臣服的人款款上前,恭恭敬敬地将贺礼送了过去。元景与他目光相对,惊讶之下,不由笑了出来。
乌善对他狡黠一笑,又指了指后面,这才悄然退下。他在金明池外那座珠玉为饰、缀满鲜花的灯山下等了许久,元景才匆匆赶来。其时已近子夜。乌善遥遥见到他的身影,眼底的笑意便浮了出来,他大步迈开,几乎飞一般朝元景而去。
两人亲亲热热的抱作一团,元景脸上也露出少见的欢喜之色:“你怎么来了?”
自打元景回京后,乌什图便上书称病,自己躲到赫齐王宫里,将大小事务全交到乌善手上。乌善初掌大权,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一年来,连信都不常写,元景万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
乌善看着他在灯下的面庞,道:“我想你了。”
元景目光微有些躲闪,脸上笑意却是半分不改,闻言道:“我也惦记着你。”
乌善意料之中的笑了笑,随即拉起他的手,语气也变作平常:“这宫里太拘束了,走,我们去街上转转。”
元景欣然应允,他换了一身常服,只带了几个侍卫,便跟乌善出了宫。州桥夜市灯火通明,热闹如故,乌善拉着他,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侍卫们买来刚出笼的梅花包子,他递到元景面前给他尝了一口,便笑嘻嘻地吃光了。回头看了一眼跟的满头是汗的侍卫,起了一点坏心眼,他勾唇笑道:“他们太烦人了,咱们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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